刘爱兰口授 | 清明祭：祭奠姐姐刘胡兰烈士

司承志 执笔

我的姐姐刘胡兰的生命在花季的年龄戛然而止。

现在的她正长眠在云周西村的黄土地上，肃穆的刘胡兰烈士纪念馆里苍松翠柏静静地环绕着她。

每当清明时节，来看望姐姐的人们络绎不绝。

大家轻轻地迈着缓缓的脚步深情地望着青草下面堆起的那一座黄土墓，殷切地希望不要惊醒了曾经劳碌奔波，为穷苦劳动人民奋斗的姐姐胡兰子；希望她在我们的热爱中放心长眠。

围着姐姐的墓地默默地绕上一圈，无语哽咽中来到刻着姐姐大名的汉白玉墓碑前，献上一束纯洁的白菊花藉慰姐姐高尚的英灵。面对姐姐鞠躬默哀。愿姐姐英灵长存。

墓前姐姐的汉白玉塑像屹立在苍空之下，在她昂首挺胸；不屈不挠的英姿面前有合影留念的少先队员排成长队。

大墓的东侧是姐姐刘胡兰和六名无辜老百姓惨遭国民党军队杀害的的场地，场地中央是汉白玉雕刻成的花环。在花环下面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场地青草萋萋。

花环的西边是一棵老柳树，当地的老百姓称它为“生死树”。

那棵老柳树见证了姐姐牺牲的壮烈场面，见证了敌人的丑恶和国民党军队残杀老百姓的野兽行径；更见证了英雄的不屈。

这棵大柳树在姐姐牺牲后一直在原地守候着姐姐，在风雨中为姐姐轻吟低唱，为姐姐传递风声和阳光的信息。

在姐姐牺牲七十周年前夕这棵见证了历史的老柳树仿佛经受不住时间的严酷，渐渐根枯叶落魂归离恨天，它轻扬直上重霄九追寻姐姐而去。

今天在原地新栽的柳树已经萌发新芽，舒展着枝蔓迎接着一个新的春天。

当清明节来临之时我怀念姐姐，不由得想起和姐姐在一起的岁月。

姐姐小小的年纪，在民族危难面前就已经懂得了做亡国奴的可悲，童年的她8岁时就给八路军站岗放哨，为了打鬼子。在村子的四周她和小伙伴们设下了暗哨，鬼子一来就逃不脱他们的眼睛。他们帮助八路军打鬼子、除汉奸；既是八路军的小助手，也是村民和八路军之间的桥梁，他们的行动使军民一心，使日本鬼子心惊胆寒，他们为打败小日本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家里姐姐从小就是一个关心别人的好姑娘，她孝敬老人，善待父母；关心妹妹。她从小就开朗大方，拥有一群互相帮助的小伙伴，姐姐在小伙伴中威信很高，小伙伴们和姐姐一起讨论救国救民的大事；在奶奶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参加革命为八路军打鬼子站岗放哨。但她回到家里从来不忘对奶奶的孝敬；从来不说让奶奶担惊受怕的事情。奶奶出于对她的关心，经常唠叨她甚至阻拦她外出；但是姐姐对奶奶的唠叨从来不顶撞，她轻声细语地耐心的解释，手脚不停地帮奶奶洗衣做饭；利利索索地忙里忙外，她为奶奶唱歌讲述外面的见闻；总会让奶奶喜笑颜开。

有一件小事，总是让我难以忘怀。

就在我七岁那年过年时，家里包饺子；奶奶和大妈给其中一个饺子里放了一个铜钱，在乡下的习俗里如果谁能吃到这个包着铜钱的“福饺子”就预示着这一年幸福连连。姐姐夹到了那枚带有铜钱的花边硬饺子，她送给了不懂事的我。当她看到吃到“福饺子”的妹妹高兴的又蹦又跳的样子，姐姐由衷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姐姐从小就知道给大人做帮手。我们的童年是在困苦和战乱中度过的。那时候的爷爷和爹爹没日没明的到地里干活，冬日送肥，夏天浇地，记得姐姐9岁我6岁那年的夏天，爷爷和爹爹到地里浇水，村里水渠上面放水时，要先浇了地主家的土地，再给各家穷人浇，不等在地里就浇不上水；各家受苦人只能整天在地里等着浇水。

那天天漆黑了家里还不见爷爷和爹爹回来，奶奶看到没有人能给地里的劳力送饭，急的直念叨家里没有男孩子顶门子，连个敢到地里送饭的人都没有。奶奶一边纳鞋底一边骂人，对着猫、狗煞气。

月光下我趴在奶奶膝盖上也被奶奶往头上戳了两指头。我嘟着嘴回到奶奶屋里睡觉，迎面撞上从灶房出来的大妈，她惊慌地喊着，送饭的瓦罐不见了，奶奶说：“瞎嚷嚷什么？再找找。”大妈说：“妈，这富兰子也不见了！”奶奶也慌了神，慌慌张张叫了两声：“富兰子！”听不到应声的奶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她老人家心疼的直喊：“我的富兰子还小，这可怎么办是好；这大黑天的别让孩子摔着了，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向她死去的亲娘交代！”奶奶披上褂子就往大门外跑，急的大妈拉着奶奶的胳膊就不让走；后来两个人就找来煤油灯放到篮子里，奶奶还给大妈找来根棍子举着就出了门，我也哭喊着要跟她们一起去，大喊着：“我一个人在屋里害怕。”奶奶看这阵势就叫大妈回屋去，大妈抱着我去正房睡觉了。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歪头看看姐姐正在我旁边熟睡，睡梦中的姐姐的脸上露着笑意。我悄悄地溜下炕来到灶房，看到灶房里大妈正笑着和奶奶拉家常：“妈，咱家的富兰子可比个男孩子还机灵昨晚上这小人儿硬是把饭送到了地里。”奶奶抿着嘴笑着说：“俺这小孙女就是有出息。”因为这次姐姐在黑天顺利的把饭送到了地头，从此姐姐就担起了往地里送饭的重任；那年她九岁。

姐姐非常的勤劳懂事。奶奶年龄大了，家里大妈做事细腻，也出活慢；灶房的事就把她困住了，一天三顿饭，刷锅洗碗就忙得她团团转。奶奶是个麻利的当家人，家里的事情经过她操劳就会变得井井有条；姐姐看到奶奶操劳辛苦，就偷偷的学做家务。姐姐在家里会纺花，纳鞋底，穿针走线；因为我们姐俩过早的失去了母亲；姐姐在家里就早早担起了母亲在世时做的家务活。

奶奶看着渐渐长大的长孙女笑的合不拢嘴。在奶奶眼里绕膝欢笑的两个孙女就是她的掌上明珠；精明强干的的奶奶怎么也不会想到乖巧懂事的姐姐从九岁就参加了抗日，姐姐经常为八路军打鬼子站岗放哨。这些事奶奶一直蒙在鼓里；她老人家还一直憧憬着孙女长大，嫁个好人家，她也跟着享享福。

不幸的是奶奶过早的离开了人世，她在姐姐十五岁我十二岁时得了重病去世。第二年的一月十二号我的姐姐就为了人民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她的青春年华永远停留在了一九四七年一月十二日，距今已经七十一年了。

仔细想来姐姐所具有的忧国忧民的情怀，来自于一个农民女儿的淳朴，我们的母亲王变卿就是一个地道的穷苦农民；她敦厚朴实，宽厚善良；是她给了我们生命，是她从小教育我们诚实做人，勤劳做事，敬老爱幼；诚信为本。她没有文化没有说教，但她的言传身教就是是我们一生做人的根本。虽然母亲王变卿在姐姐8岁时离开了我们，但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她耿直坚强的性格，父亲刘景谦朴实勤劳，从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们秉承了爹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倔强；是他们的养育才让我们姐妹俩像原野上的杜鹃花盛开在农家的小院子里。现在我的父母一位葬于云周西村的西北，连坟堆都被平埋；一位和后母葬于云周西的西南，每当清明之际举家扫墓之时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为父母死后不同丘而痛上加痛，痛彻心扉。

姐姐由于父母的养育奠定了淳朴善良的性格，但是她浑身透露出来的自立自强精神来自于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铮铮民族气节；更来自共产党的教育和正确指引，她从一个弱小的女子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哪一步都离不开党的领导和人民群众的支持。

在我们所处的那个童年时代是残酷的，也是困苦的。就当我们在困苦和饥饿中挣扎时，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了我们的祖国。几万万中国人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穷苦的劳动人民生活在战争的枪林弹雨中，日本鬼子烧杀掠抢，让几亿中国人生灵涂炭，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中国人民打垮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解放了全中国；让人民一步步过上了好日子，使祖国一天天强大起来。

更值得欣喜的是如今在我们生长过的那个小村庄——云周西村现在已经是刘胡兰村，刘胡兰镇。村子里早已不再像过去那样贫穷，孩子们已经在欢天喜地上学，我和姐姐那样苦难的童年一去不复返了。

时至今日又逢清明。在风中、在雨中、在深夜里、我常常回到我魂牵梦绕的那个小村庄，村庄里还有奶奶爷爷，母亲和爹爹，当然还有我坚强的姐姐，他们永远没有离开我；我对他们的爱和思念连绵无绝期。

带着对故土的万般思恋，我万分的想念家乡，眷恋故土的情思常常难以释怀；遥想家乡的的蓝天，仿佛看到了家乡的田野，家乡的袅袅炊烟，仿佛嗅到了家乡醉人的青草气息，家乡的山水，家乡的故土您还好吗？眼前姐姐和我挽着小柳条筐子挑野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家乡永远是我灵魂的归宿。

今天让我借清明清风，举起一杯淳淳清酒洒向蓝天大地，祝愿祖辈、父母、姐姐的在天之灵安好。

2018年清明前夕于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