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南都”记者问
很多人认为你是先锋话剧的代表,你认同吗? 答:我在很多地方很多时间反复地强调过,话剧不成立,先锋更不成立。至于有人认为我是什么代表,那是别人的话,与我无关痛痒。但是,如果我们把从八十年代以来的一些探索性、学术性和模仿性的戏剧视作为一种潮流,或者相对于宣传性的院团剧目而言,应该说,的确存在一些“先锋性”的意义。简单地讲,院团至今还在搞五十年代苏联的一套,而一些年轻的舞台工作者眼界开阔了,知道多快好省地向外国学习。这个过程,其他文艺领域都经历了,如音乐、美术、文学、电影、舞蹈等,就是出现了一些与我们课本上教的不一样的东西,口味有点不习惯而已。至于我的创作,如果非要跟那个潮流扯上关系的话,应该是后于这个潮流的,也有人认为我是“后先锋”。他们的意思是,“先锋”打倒了传统,而我打倒了“先锋”。按我国昏聩的文艺批评的界定,“先锋”实属现代派时期,而“后先锋”就是所谓的后现代主义。798就是那一套。 你怎么定义中国的先锋话剧? 答:话剧之伪,我已反复强调多次,这是打假活动。既从西方引进一种舞台样式,那就须从别人那里引进相应的名目。现在是名不副实。在一切西语中不存在“话剧”这个词。名不正,言不顺,自然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糟糕,一路糟糕到“先锋话剧”。不过,公平地讲,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区别于院团宣传戏的戏剧活动,是有健康意义的。不过,今天,随着“话剧”的“百年”,(就是死了),那么“先锋”戏剧活动也死了。“话剧”原来在人们的视野中早就消失了,但我和孟、牟一群人做了努力,让观众逐渐回到剧场。可受前一阵政府形象工程和“精品工程”的影响,政府的文化支持款项被院团用来制造假大空,其结果是,人民再次弃绝了这种舶来品。我们的声音太弱,是抵挡不过圈钱的大盘子的。这里面有严重的腐败。但眼下政府忙于收工薪阶层的个税,还拿不出成本来对付文艺界的深重黑幕。在文艺这个问题上,政府够可怜的,出一千万投戏,再出一千万请人看戏,结果日后可能还要掏一千万来查处腐败。怎么解决呢?我给他们出个主意,就是全体解散这帮白眼狼。 你是怎么走上今天的话剧创作道路的? 答:我仅仅是为了吃饭。从铅字迷信到听觉迷信再到视觉迷信,我必须给自己找饭吃,要么诗歌,要么音乐,要么演出。现在文字的东西和声音的东西市场小,我这样的江湖艺人必须介入视觉艺术,在大锅里瓢一勺,稀点也可以糊口,不至于饿死。搞电影电视投资大,风险大,我这样的懒人还是不去弄的好。因为,除了吃饭,我并没有太大的名利心。 你的作品总是引起很多的争议,包括最近的新作《眼皮里摘下的梅花》。你怎么评价自己的作品?你认为你的作品和别人,比如孟京辉,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答:我的作品引起争议,其实是个大惊小怪的事情。没见过市面的人,自然看见自由恋爱便大呼这是淫乱。要说,从文艺创作的时间空间的大范围来看,我是沧海一粟,渺小得很,不值得让大家关注。但是,有时候较真很好玩,让那些无知、蒙昧和别有用心的剧协、院团和研究所的老男人老寡妇痛心疾首,是桩很爽心的事情。张广天这个人道德败坏,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且还阴损气人,非喜欢看别人严肃认真地痛心疾首。如果你非要我谈孟京辉,我可以说,他的创作是严肃而规矩的,他这个人做戏是正道。我和他是和而不同,和谐社会的典范。同在一起吃饭,不同在他好好吃,我吃了还捣蛋。我这个人不厚道。 和商业尽可能地结合是今天中国先锋话剧的主要特点,这点你认同吗?你怎么评价当下的先锋话剧? 答:在今天,没有什么比商业更接近艺术的了。为什么?在一个独立成为孤绝的时代,没有人能摆脱与官商纠缠的局面。从体制外和体制内两个层面来说,自然前者有竞争的空间,至少可以把艺术产品从宣传品中解放出来。从宣传品到商品,是一个进步。这点,马克思也是同意的。 你对先锋话剧的前景如何看待? 答:恐怖的是,如果体制内想把“先锋”也通吃了,想把这种新的生产力也包养了,那政府就真的太可怜了。自古以来,我们这些艺人都是骗吃骗喝的高手,让你掏钱把自己卖了,还流着眼泪歪着笑脸地帮我点钱。这帮龟儿子,对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赶到大街上,让他们到天桥去要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