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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润为:喜儿出走怎样?

作者:刘润为   来源:红色文化网  

喜儿出走怎样?

刘润为(原《求是》杂志副总编辑)

今秋,《云南日报》载文,为杨白劳们免费策划了一个“新活法”。据说,“思路不同,矛盾和情节不同,结局也是会不同的……假若喜儿与大春双双出走,杨白劳不但支持还参与策划。出走后喜儿与大春组成新家庭,在外地做豆腐卖,进而经商,老家的欠账由杨白劳顶着,小两口赚了钱寄回老家帮父亲还债。于是我们发现杨白劳一家的新活法还是有的。”听了这番高论,人们不能不喟叹天不作美。假若论者提早出生半个世纪,杨白劳就不会喝卤水寻短见,与喜儿、大春相同命运的农民则不必追随“土八路”去弄刀弄枪,黄世仁也不至于在后来吃枪子,天下自然也就太平……
然而,再一想,既然杨白劳们的命运可以“假若”,何不思想再解放一点儿,胆子再大一点儿?比如去投靠蒋宋孔陈家的某位“太子党”,大春做保镖,喜儿做小蜜。二人走后,黄母、黄世仁由拜佛而成佛,悯于杨白劳的茕茕孑立,接到黄家优礼有加、奉若至亲。在争夺一桩走私买卖的大战中,大春为保卫主子“牺牲”,喜儿则被派往美国代理“太子党”的财产。后来回国,杨白劳备颂黄世仁之德,喜儿由感激而萌发爱情,遂与黄世仁结为伉俪。喜儿从国外带回的巨款和黄世仁的大片地皮合璧,办起了“宽容博爱公司”,普渡天下穷人,目前正在与牟其中先生竞争炸喜玛拉雅山的大买卖……这一番曲折跌宕悲欢离合母鸡变鸭,岂不胜于“卖豆腐”之所云耶?
遗憾的是,“假若”毕竟只是假若,作为文人墨客夸耀想象力的扯淡似无大碍,但是切不可跌落在地上。就说出走以后“去做豆腐卖,进而经商”罢,就须过得三关。其一,既然黄世仁垂涎喜儿的颜色,凭着他在官府的势力,大抵是不会轻易放过“小两口”的。其二,无论出走到哪里,总要有个房住、有个地方磨豆腐,这第二关恐怕又要难住手无分文的“小两口”。其三,即使卖上了豆腐,还会有不少麻烦。假若是小本经营,能赚几个钱呢?何年何月才能积累起“进而经商”的资本呢?到头来,恐怕还要重蹈杨白劳的覆辙。假若起手就是气派宏大的买卖,例如什么绿色食品集团之类,若不是跌个跟头从地上捡到百两黄金,就是痴人说梦了。退一步说,就算这个“新活法”灵验得很,杨白劳一家也当真因此而脱贫,也不可作为一条普遍的经验在中国推广,因为在那时的中国,像杨白劳那样穷得叮当响的农民数以亿计,这么多穷困农民是不能都来“做豆腐卖,进而经商”的。可见这个“新活法”既轻薄又脆弱,一落到地上,便被杨白劳们的穷困碰碎了。那么,杨白劳们为什么会陷于穷困呢?这就又回到了民族压迫、阶级剥削的旧思路,那“活法”,自然也仅剩下《白毛女》指出的一种。论者埋怨中国的艺术家们死脑筋,想不出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那样的好点子,“无论是话剧、歌剧、舞剧还是电影”,把个《白毛女》弄得“矛盾情节一模一样,因而结局也一模一样”。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尼罗河上的惨案》是洋人消闲解闷的推理游戏,《白毛女》是旧中国穷人命运的写真,这本来就是不搭界的两回事。
从文中可以看出,论者对于自己的新发现是颇为得意的,这就透出了几分轻浮,因为这个“新”实在是不够新的。晋惠帝司马衷上台之初,有大臣奏报天下荒乱、饿殍遍野。这位万民之主说:“怎么会没有饭吃呢,可以吃肉粥嘛!”此后,为中国农民这般改革食谱、倡导“新活法”的还有,比如教导贫困地区的农民早餐要喝牛奶、吃巧克力之类。总之,说这位论者是拾人牙慧,大抵是不会冤枉的。
人们大概还能记得,四年前,曾经发生过“新解”《白毛女》的事。作者似应归于新潮经济学家一丘。他居高临下地说:“新的时代需要有新的看问题的方法”,“从现代经济法的角度来看,黄世仁和杨白劳的关系本是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而债权人以适当的方式向债务人索取债务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根据这个“现代经济法”,他教训杨白劳说:欠账就须还账,切不可“头脑发热,产生破坏性的冲动”。比起新潮经济学家那副恶狠狠的面孔,这位论者对待杨白劳们的态度算是极好的,但在不满意《白毛女》的思路、矛盾情节和结局方面,他们就没有两样了。至于他们为何在今天如此热衷于吹《毛》求疵(学习当今某些广告的修辞格式),除了他们自己,只有天知道。
1997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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