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辅广场感受螃蟹民主
司马南
一位学者用讽刺的口吻评论道:他们总是喜欢这样标榜自己,他们要我们相信,政治家当中有好有坏,并暗示我们把好的筛选出来,好像人民手中真的什么有权力,选不出好的是我们的责任.其实,他们(指政治家)坏透了.人民选无可选.
与笔者交谈的学者大多倾向认为,乌克兰的混乱目前无可救药,民主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谁也没有权威,谁也没有办法.就像一筐螃蟹,相互牵制在一起,只能这么干耗着.
于乌克兰首都基辅开会,适遇该国颜色革命后遗症发作,遂有手记,敷衍成篇.
此刻,当地时间约上午9:30,在基辅最著名的独立广场上,人山人海。当年尤先科(现总统)和季莫申科(现总理)风光演讲过的舞台,被一群愤怒的演讲者占领了。演讲者愤怒地宣泄着.说话速度极快,打着斯拉夫语特有的嘟噜。他们指责政治家乱政,,哄他们下台,每喊出一个政治家的名字.台下便一片嘘声.台下的拥趸者,和着台上的节奏,情绪尤为冲动,阵阵欢呼和叫骂,声音大得怕人.
低重音的大功率喇叭,持续地发出刺耳的声音,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震撼的动静,炸裂一般,杂以尖啸,由广场中央传出,几公里外的议会大厦,总统府,联盟办公大楼肯定会听得清清楚楚.相比之下,拥堵得水泄不通的汽车长阵尽管烦躁地鸣着喇叭,其音量都可忽略不计了.
一会儿喊口号,一会唱歌,中间夹杂着激奋的讲演.警察封锁了交通,带着紫色贝雷帽的军人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人,各个面无表情,又似习以为常.
成千上万的围观者,在警察隔离带之外,指指点点,发表议论,更多的人还是看热闹,有人在刺耳高音出现时,捂起耳朵,俟后又放下来.
我们的车到几公里之外的基辅饭店开会,本来可以径直前往,为躲避示威者被迫绕行,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10元钱可以搞定的事,结账时付给的士司机40多元乌币.
同车的美国学者注意到一个细节:为什么有的警察带着催泪瓦斯,有的警察没有配备?当地的翻译回答:”乌克兰的事情,不明白”.有趣的是,他紧跟了一句:”乌克兰的政治,我们不明白,政治家也不明白!他们不明白到底要什么”___脸上明显地带着不屑和无奈.
据说,今天,有两拨人在"闹事".
一拨儿是共产党____很小的一个政党,在乌克兰政坛上根本就没有地位,成员主要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怀念过去,处在社会最底层,他们痛恨15年前的和平演变断送了社会主义,目睹今天这个贫富悬殊的世界,他们拿着可怜的一点养老金心有不甘.但是,老弱病残,根本无力反抗当权者.今天广场上示威游行,如此有声势.说明共产小党,动员年轻的同盟者,准备工作很充分.
另一拨”闹事”的人是哥萨克军人,今天是他们的节日,预先申报了规模盛大的哥萨克主题音乐会,奈何当局不准.军人自有军人的办法,哥萨克军人以其强悍勇猛,迅速占领了共产党集会广场对面教堂前面的空地,在政府官员早晨还没上班之前,眨眼工夫就搭建起了规模巨大的的音乐会大舞台.这里距离著名的柴科夫斯基学院音乐厅仅一箭之遥.
共产党与哥萨克并无矛盾,两家不是对台戏,但是弄出的动静都很大,活脱脱金属噪音二重唱,彼此呼应,相互映衬,暗中憋着比音效,看谁更大.看谁更刺耳.只可怜普通市民倒了霉了.
警察军人尽管围了很多,但是活动没有强行遭禁,表演者起劲地耍闹着,倒有点像音乐嘉年华.笔者暗想,崔健若到乌克兰唱唱”红旗下的蛋”,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乌克兰朋友警告说,最好不要到广场上去,那些示威者边饮酒,边狂呼乱喊,精神亢奋,完全被情绪所左右,对外国人可能会有不友好的举动.
开会一整天,晚上回饭店的时候,广场游行示威仍然没散,狂呼乱喊的劲头非但不减,反倒随着天边降下火烧云,变得更加狂野起来.我终于忍不住,试图挤进人群,极端负责任的翻译追过来在后边拽我衣角.没法子,只好隔着警察和马路,拍下几张全景照片.
一位身材矮小的乌克兰大妈,横粗肥胖,声音很大,表情极端鄙视地冲着广场自言自语,周围的人并无人听她说话.翻译说,她是在用下流话骂人,控诉尤先科和季莫申科,还有洋奴科维奇,骂他们都是骗子,都是贪污犯,应该枪毙.
我问一位乌克兰朋友,这样的民主,是你们喜欢的想要的吗?”神经病才喜欢……”.他坦言,看不惯这样折腾,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他也同情那些不满的人,"反正就是没办法才这样”.
对一个中国人来说,目睹颜色革命后遗症发作的机会并不多.回到宾馆,关上窗户,外边刺耳的尖叫声依然顽强地钻进来。打开电脑,我多么想第一时间把记录下的这种新鲜感受告诉大家啊,遗憾的是,宾馆没有因特网,我只能姑且先写下来,找机会再发出去。
宾馆不能上网,这在乌克兰很平常。笔者开的国际圆桌会议居然连放PPT文件的条件都没有,呵呵,乌克兰人民很清静,不受信息爆炸的污染,今天使用电脑的人尚不足百分之五。有人说,男人喝酒,女人逛街是乌克兰人主要的消磨时间方式。所以,民族性催生了广场文化,西式民主成了消费模式,但是,西式民主并没有带来期望的繁荣。
当地电视台,那个美女总理季莫申科紧绷着的一张脸,一整天都占据着画面,她指责尤先科总统解散议会非法,并且表示,决不会拨付12月大选需要的经费,强烈抗议尤先科先前指责其卖国的说法.
一位学者用讽刺的口吻评论道:他们总是喜欢这样标榜自己,他们要我们相信,政治家当中有好有坏,并暗示我们把好的筛选出来,好像人民手中真的什么有权力,选不出好的是我们的责任.其实,他们(指政治家)坏透了.人民选无可选.
与笔者交谈的学者大多倾向认为,乌克兰的混乱目前无可救药,民主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谁也没有权威,谁也没有办法.就像一筐螃蟹,相互牵制在一起,就这么干耗着.
冷餐会上,乌克兰社会科学院的一位红头发经济学家,瞪着红红的眼睛,端着沃特嘎酒杯,有些伤感地一字一顿:“乌克兰,有最善良的人民,乌克兰,有最肥沃的土地,乌克兰为什么人民不幸福?”他耸着近乎直角的宽肩膀,激动地大声喊道:这不是经济学问题,不是,是政治。
万幸,中国政治没有走到乌克兰这一步.
问题是,今天我们是否懂得珍惜?
(2008年10月14日夜,写于基辅市哥萨克酒店319房间)
说来说去,还是祖国不够强大!
——10月12日中国同胞乌克兰机场受委屈记
司马南
不是说天赋人权吗?不是说自由平等吗?不是说民主国家阳光灿烂吗?不是说脱离了苏共的集权统治乌克兰受奴役的生活结束之后会更理解同情弱者强烈地主张公正了吗?此行乌克兰的经历让我确信,普世价值这个玩意,说说可以,说未来它会主导这个世界,我也不反对。但是现在,践行普世价值还很稀罕,普世价值还当不了饭吃,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面对虎狼成群的世界,面对不那么友好的异邦,我们切不可太幼稚了。还记得那是谁的名言吗——国家之间,只有利益。
唯恐入境会有什么麻烦,临下飞机之前,我请邻座一位在乌克兰做生意10年之久的同胞帮忙,认真填写了入境登记单,并把护照,邀请函等相关证件一一准备齐全,我想快一点通过边检, 接站的乌克兰朋友一定在外边等急了.
中国人里,我第一个下了飞机,曲里拐弯走过狭小陈旧的通道,来到边检小窗口之前,一位金发碧眼着制服的女人坐在里边,跟我咕噜了一句,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出示了所有证件.她不慌不忙地用慢动作翻看,又向我咕噜了一句,见我不做回应,扭身作了一个挥手的动作,要我跟她走.
20米之外,几间办公室,两个着制服的乌克兰男人在里边办公,女人走过去跟男人咕噜了一句什么,男人扭头过来,鹰一样的眼睛,使劲地盯着我看.我用英语问了一句为什么,他冷冷地命令道:”那边!坐下!”
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对?兴许是误会吧?我使劲地想着,想着.突然想到,在飞机上热情帮我填写俄文入境单的同胞,他语言沟通没有问题,应该请他帮我解释一下,告诉乌克兰人,我是你们社会科学院请来的客人.
没两分钟,VV182次乌克兰航班上的几乎所有中国同胞连同那位懂俄语的同胞在内,都被带到了这里,男女老少20几口子.大家互相用眼神交流,悄声询问着,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随手拍了两张现场照片,一位乌方边检人员铁青着脸走过来,她声音严厉,手势果断.懂俄语的同胞轻声道,快别拍了!
“为什么呀?”
”你给个话呀?”
”没见过这样的”!......
5分钟,10分钟,15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乌方人员除了两个没有任何表情地盯着我们,来回走动不停地的人之外,其他人该干什么仍旧干什么,甚至闲若无事望风景,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
同胞们不满地议论起来.我忍不住地上前问巡视的边检人员,这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像没听见一样,我的声音稍大一点,他突然吼起来:“坐下!”
奶奶娘的,老子还没受过这个窝囊气,为什么拦住的都是中国人?中国人怎么啦?我随便问了问,这20几个中国同胞,多数是到基辅参加医疗器械展览会的参展人员,有几个留学生,剩下的是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等城市有买卖的商人。两位农村妇女打扮样子的大嫂,是来看孩子的,他们的儿子在乌克兰大学读书.我看不出这些中国人有什么问题,即使什么人有问题,也不能把整个国家的人都当贼吧?
大家都拜请那位精通俄语的同胞去交涉,他的态度反倒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他劝大家心平气和地等待。“乌克兰呆久了,你就适应了,他们就是这个样子。”“这个态度还算是好的呢,上一次我的一个朋友,没有任何原因,被关在小屋里,不给吃的,关了三天,然后遣返回国。”另一个人插言道:“可别来硬的,这帮人可不含糊,在俄罗斯,警察索贿不成,把毒品放到中国人口袋里,以贩毒罪关进监狱…….哪说理去呀。”
“说来说去,还是祖国不够强大!”
“他为什么不敢拦住美国人?还给美国人免签证呢!”
“丫他妈地再到中国去,咱也刁难刁难他,让他尝尝这又渴又困又饿的滋味!”
“ 中国人对外国人就是太客气了,来人一律叫外宾。奥运我还当过志愿者呢,整天对老外微笑服务。谁成想到了国外,他们这么歧视咱们!”
“友好,得对等啊。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不能你对我恶劣,我还对你好!,中国人也贱!”
“看看他们这个破机场吧,还没有中国20年前**省的机场像样,有啥鸡巴好牛的!”
“过20年让他到中国再看看,不信他不服…….”
……..
大家窃窃议论七嘴八舌,话虽然糙一点,莫不发自肺腑。实话,我有点感动,这是多生动多原生态的爱国主义教育啊!
不记得哪位讲过,”到了国外,你就是中国”。此话真不假。
此间一直有小孩的哭声——看似中东的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很小的孩子,母亲把孩子用带子系在身上,那个小孩不停地哭。这一家三口也被拦下了。脸色黑黑的父亲不断地进去与边检人员交涉,又不断地被呵斥或推搡出来。
此间还有一个有趣的声音——操京腔的一位老哥,在接站口外边用中国话反复大声喊:“有没有****?有没有****?”后来,这位老哥不知怎么进到里边来了,依旧大声地着急地喊着:“有没有****?”乌方人员上前阻止他,越不让说,他越说,话中好似带着气。此人的乌克兰语讲得倍棒儿。我如获救星,上前探问:“老兄,我们被拦在这里不让走,这是为什么呀?您帮我们问问……”
不期老哥第一句话就把我说愣了:“你不是司马南吗?到这来干什么来啦?你就不该来,这是一个落后的国家!……以为自己很先进,没有现代观念,说白了,瞧不起中国人……没见过中国,不知道中国什么样……傻*.”
话没说完,老哥就被边检人员给推了出去。老哥反抗着,他们收缴了老哥的护照。老哥不服,依旧在大声地用俄语喊着什么,中间夹杂着中文:“你们就不该来!这是一个落后的国家!不讲道理的国家!”
时间过去近一个小时,不给一口水,板凳也坐不下,大家就这样忍着。毕竟都有任务在身,飞行了九个半小时,花了钱,搭了时间,谁也不愿意真的被遣返。
我其实并不怕什么遣返,这次参加的会是乌方邀请,路费也是他们掏,我开不开会没那么重要,眼前的事却忍无可忍。于是,独自一人进入边检办公室,忍不住地大声质问他为什么扣留我们。我当时发怒的样子可能有点吓人,至少嗓门够高,音量够大,比刚才的老哥不差。见我突然发作,伊朗夫妇受到鼓舞,抱着孩子也跟进来。我与伊朗夫妇三人鸡一声鸭一声地抗争着,申辩着。我发现,应激状态下,自己的英语流利了许多。
本以为我闯进去争辩,他们会把我推到小黑屋里关起来,没想到,傻大的乌克兰人欺软怕硬,竟然把伊朗夫妇请到门外,拿着我的护照材料问起话来,那位懂俄语的同胞自然成了我的翻译。
从哪来?到哪去?什么职业?什么事由来乌克兰?什么组织出面接待?什么时间回北京?除了基辅还去什么地方?你以前去过欧洲那些城市?…….
我一一照实回答。满脸狐疑的边检人员最后问不出什么问题了,有些不情愿地在我的材料上盖了一个章,末了说了句:你可以走了。
老子早就该走了。
这一点破事,签证的时候已经搞清楚了,到这又重新来一遍,何必多此一举?事后得知,当时一同被扣的同胞,一部分在机场无端被盘查了4个多小时,乌克兰边检的野蛮无理,实在难以理喻。
会议期间,见到其他同胞,综合大家的意见,乌克兰边检之所以如此刁难中国人,原因十分复杂。
首先是自大心理作怪。乌克兰人自以为是欧洲人(其实欧盟加入不进去,热脸贴人家欧盟的凉屁股而已),看不起亚洲人,尤其是看不起中国人。
其次,多数乌克兰人没去过中国,以为中国就是他们看过的电影上那个样子,近年虽然来中国的人多了些,但是羡慕的后边,反多了些妒忌,对中国人富足起来不服气。
其三,我们有些同胞的确也不争脸,中国人通过乌克兰然后再偷渡到其他欧洲国家的情况时有发生。据传,乌克兰与欧洲其他国家有一个协议,在乌克兰拦住偷渡者可以拿到一笔可观的钱。
其四,乌克兰主流意识形态反共,总统尤先科为代表的橙色革命派,整个身心倒向西方,仰视美国,对共产党国家心存戒备。中国与俄罗斯关系密切,乌克兰心里不好受,这两个斯拉夫兄弟现在正死掐没完。
其五,中国与乌克兰的贸易虽然逐年上升,现在大约65亿美元左右,但是,中国对乌并没有什么制约的手段,乌也无求于中国,因此乌政府对中国人的投诉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此类问题,中国使馆多方努力也很难奏效。
也许还可以找出很多条原因来解释中国人在乌克兰的遭遇,人们很容易发现,不管怎样的解释,都离不开国家与国家的关系,离不开国际政治的大背景,离不开意识形态。
不是说天赋人权吗?不是说自由平等吗?不是说民主国家阳光灿烂吗?不是说脱离了苏共的集权统治乌克兰受奴役的生活结束之后会更理解同情弱者强烈地主张公正了吗?此行乌克兰的经历让我确信,普世价值这个玩意,说说可以,说未来它会主导这个世界,我也不反对。但是现在,践行普世价值还很稀罕,普世价值还当不了饭吃,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面对虎狼成群的世界,面对不那么友好的异邦,我们切不可太幼稚了。那是谁的名言:国家之间,只有利益。(2008年10月15日于乌克兰首都基辅市哥萨克饭店319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