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金融秩序”的提议正在引爆一场金融战争
俞飞龙
虽然美国众、参两院在救市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意见,并为救市开列出了庞大的资本金(尚未出手就已有增加,按照这个救市思路,未来还得继续增加,什么数字是个尽头?我相信连该方案最核心的专家也一头雾水,因为这个爆发危机的经济模型,具有把每一笔救市资金当作投机机会的功能),但是,重建国际金融秩序的提议,犹如一根与核弹相连的导火索,或许已把市场迅速变成了战场,把走出危机的博弈迅速变成了一场争取生死存亡的战争。
直到今天为止,“重建国际金融秩序”甚至还没达到纸上谈兵的程度,依然——如果仔细分析萨科奇的呼吁——停留在一个口号和意图阶段,但今天,也许是昨天,市场已经做出了剧烈反应,由于时间仓促,所以这个反应也非常直接,甚至粗暴——道琼斯指数疯狂下跌,但美元在危机中继续坚挺,这是什么意思?形象点说是在现实战争手段还只能停留在威慑层面的情况下,美国财团采取的策略是拼命保住命根子(美元),而让整个身体任由市场蹂躏,同时攻击一些弱小的目标威慑相关政治决策,四两拨千斤地引导决策走向,很典型的孙子兵法。
在美国经济具有强烈金融主导发展的特色下,“重建国际金融秩序”无疑是一张对美国经济具有摧毁性打击的一个提议。它的重大性对于美国而言不压于遭受一场规模庞大的战争打击,也许,比遭受一场规模庞大的战争打击还要重大和严峻。
只是,虽然重建国际金融秩序是欧洲人一个长期以来的梦想,但必须承认,到目前为止,无论从政治地缘关系,还是从对其他经济体经济的渗透程度来看,欧洲对这个话题还只有发言权,没有主导权,也就是说,当下,欧洲尚难独立支撑起这个梦想。但是,在危机面前,如果欧盟能得到中国、俄罗斯、日本、澳大利亚(澳大利亚似乎也慌了,把它也列上?)的默契甚至支持,情况就不大一样了。
处理这场金融风暴,美国最大的底牌是,整个世界已在由它主导的市场模型里陷得太深。这个市场已与主要国家的利益结合得相当紧密,此外它手里还握着若干张地缘政治牌。
萨科奇手里的底牌是什么——虽然此人曾口不择言得罪过我大中华,不过这次,貌似他的大嘴大利我方——最大的底牌是危机本身,其次是欧洲的梦想以及被同一危机逼进同一个角落的理论上的联盟,这个联盟阵容前所未有的庞大,前所未有地面对着同一个危机,目标也前所未有地惊人一致。
历史性的机遇摆在萨科奇面前了:是成为一个现代拿破仑,还是继续当一个庸庸碌碌的政客?我猜想,在萨科奇不顾一切喊出“重建金融秩序”的那一刻,他可能激动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抖,是哦,有的人成为历史巨人是因为能力,有的人则是因为机遇,而无疑,正在彼岸蔓延的金融危机,在扩散恐慌的同时,也恰如给一个历史巨人树碑的基座,浪漫的法国人萨科奇已经——也许还带着他那个新婚的妻子,以及惯于咆哮的德国大婶和沉默寡言的布朗——以一个漂亮的姿势向它跃了过去。
摆在萨科奇面前的首要问题,可能不是首先去阐述新国际秩序内涵的“重大利益”,而是向欧洲人,尤其是那些早把鱼竿伸进美国池子里钓鱼的老牌欧洲财团、以及具有地缘敏感因素的盟友解释危机的严峻性和重建国际金融秩序的必要性——它是一种成本最低的解决危机的方式。同时,这个新的秩序,还以一种负责和平等价值,达到预防类似危机发生的可能。
正如我在《次贷危机:崩溃抑或阴谋》里说言,本次危机是由以下几个因素构成的:美元概念因素;市场理念和架构因素;充足的资金供应以及在全球化浪潮中发展中国家释放出来的市场机会因素。在后两个因素被逐渐切断的情况下,不改变前两个因素,无论如何救市,都是,也只能是在延续世界经济的噩梦。因为可以说,目前这个金融市场的基本理念和模型不但是贪婪的,更是邪恶的,比如,在它自身的理性被规则合理化之后,它在一些领域的交易已经把我们的生活透支到了2030年,也许更远。也就是说,虽然我们还在2008年,但一些金融交易已经在用那只“看不见的手“规划和交易了我们未来直到2030年的产业机会和产业成本、甚至生活成本,这些“产业机会和成本”当然是虚拟的,但由此产生的利润和风险却是实在的,并可以通过这个市场模型对“未来”施加影响甚至决定了一些经济体的产业序列。
不打破支撑起这类金融交易的“市场理性”去救市,它可以把每一次投入市场的资金当作投机机会,从而进一步放大市场规模和风险。而如果不打破美元的国际地位,它则会继续纵容这个模型向前滚动,道理很简单,这是它赖以控制世界经济的路径。
所以,世界真正要从这场危机中走出来,就得打破此前的市场理念,以及否定美元作为国际硬通货的正当性,而要实现这两大目的,完全需要“建立新的国际金融秩序”。
战争爆发了!
一方是困兽犹斗的美国,一方是正在形成阵容和默契的X个国家。场面很奇特——没有战略轰炸机、没有导弹、没有核潜艇、没有蚂蚁一样蠕动的陆军、也没有遮天蔽日的浓烟,但是,却比真正的战争更为激烈,更为诡异,所关涉的利益更为庞大,所产生的影响也更为长远。烟幕、密谋、陷阱、无间道、反间计、苦肉计、无间道的无间道、反间计的反间计……这也许是有史以来人类最大规模的战争(假如欧盟真能以顽强的信念向前推动他们喊出的口号的话),也是一场绝对的高智商战争,整个世界的主要国家,主要财团都已经或正在被卷入进来。他们都将被迫在这场战争中扮演一个角色,也许,是多个角色。
我曾打过一个比喻:世界是一道数学题,唯一的变量是人的欲望和价值诉求。
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也许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复杂的一场战争。因为,决定这场战争惨烈程度和最终鹿死谁手的因素,恰好是这个唯一的变量。在危机面前,美国自以为是的地缘政治牌,其实大多失效,甚至起到的是激发分歧、增强抗击美元霸权信念的反作用力。
当然,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必须考虑到,就是欧盟到底有多大决心去扛“重建金融秩序”这杆大旗?以及这个决心背后到底凝聚了多少智慧?
欧盟之所以在聚会完两天后还没有正式出笼他们针对重建国际金融秩序所形成的“共识”,最大的因素就可能在于有关“重建国际金融秩序”的构想尚需“再议”,不过这样也好,悬而未决乃至悬而不决,在目前的形势下不失为增加金融市场乱象、扰乱资本决策、加深金融危机的好举措。
在这场战争中,中国有何得失?事实上,当欧洲一喊出重建金融秩序的时候,中国在这场战争中的砝码一下就重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举足轻重。
国内担心金融危机将导致中国出口锐减,经济再遭重创的观点,其实是在按老的模式进行惯性思考的结果,但是,同志们,世界变了,是的,就在这短短的几天。
如果换一个角度思考,大家请注意这个事实:以实业为主体的经济体,是最不怕金融风暴、也最能抗击金融风暴的经济体;也许早在2005年底,中国就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实物生产能力,这是中国应该在这场金融风暴中“闲庭信步”的最大底牌,这张牌,或许就是一家澳大利亚报纸大胆预言中国会在金融风暴后成为“老大”、澳大利亚总理昨天会巴巴地给家宝总理打电话“交流心得”的背后原因。
其二,没错,我们确实拥有总额近两万亿美元货币和债务。没关系,如果美国都不担心他的货币会崩溃性贬值,我们担心什么?这一点,我感到昨天在我博客上留言的那个台湾同胞或华侨,对此有很敏锐的洞察——如果不能迅速脱身,就干脆不管,如果你美国敢对美元放任自流,我中国也敢。这两万亿的币值起伏不会影响到中国的产能(注意,是产能不是出口额度),但却在直接晃动美国经济体的安全。
其三、中国刚好可以借助金融危机提供的说服力调整经济结构和思路,激活内需市场,化解社会矛盾,变危机为机会。金融危机正式在全世界范围宣告了自由的市场经济的破产,并由此让此前在国内不可一世的买办势力失去了依据和后台,而另一方面,这一发展理念和模式,正是把中国变成出口主导型经济体的罪魁,中国目前几乎所有的社会矛盾:贫富分化,教育、医疗、住房市场化,内需市场不足,主流价值高度物化等等,都与此有着直接的关联。但金融危机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了这种模式的尽头和危险,使得转化发展思路有了难得的共识背景。如果上下齐心,中国的发展前景完全可以谓之以“柳暗花明”。
因为这其实是一场“变量”之战,利益交角的背后是人的欲望和所信赖的价值,所以,它具体的走向几乎没人能够预测,我们只能对其提供一些最基础的判断,这其中就有——对全世界主要国家,尤其是对欧盟、中、俄、中东、南美、东南亚诸国而言,“重建金融秩序,摆脱美元霸权”是减少自己损失,还本经济体一个健康、理性、可持续发展环境的最佳路径。
当然,无论这场战争结局如何,都可能意味着,一个时代走到了它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