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田文林先生在《巴沙尔若倒台其连锁效应将难以估量》一文中所言,叙利亚巴沙尔政权的倒台将进一步触动伊朗危机,进而导致国际油价飙升,同时中东地区还可能出现难以想象的教派仇杀。然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制造问题,而非解决问题。“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新休克主义的战争震撼在叙利亚和伊朗的展开或许将并不久远。
闻 笙
2011年3月19日,恰逢伊拉克战争开战8周年,美、英、法等国再次联手,对利比亚发动代号为“奥德赛黎明”的空袭行动,美英军舰和潜艇当日向利比亚发射上百枚“战斧”巡航导弹,利比亚战争由此拉开序幕。4月初,法国、意大利向利比亚反对派派出军事顾问;7月15日,以美国为首的33个国家承认利比亚反对派组建的“全国过渡委员会”为利比亚合法政权;8月23日,“过渡委”攻陷的黎波里;9月22日,联大会议同意“过渡委”为利比亚合法代表;10月20日,卡扎菲被炸受伤,随后被反对派杀害,苏尔特沦陷。2011年10月31日午夜,北约正式宣布结束利比亚战争。这场战争的爆发与当前特定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背景直接相关。这场战争反过来又将重新塑造利比亚、阿拉伯世界乃至未来国际格局。同时这场战争从发起到结束的全过程,又表现出很多新的特点。
一、“制造借口”——谎言交织的媒体战争
尽管北约一再宣称空袭不是针对的卡扎菲本人,而是为了制止战争,制止卡扎菲在利比亚造成的“人道主义灾难”,但最终的事实却是卡扎菲的车队遭到美国和法国战斗机的袭击,使卡扎菲身受重伤,最后死在利比亚叛军手上。这充分说明这场战争又是一场帝国主义国家针对主权国家的侵略战争。为了给战争制造合法的借口,帝国主义通过他们操纵的媒体制造了大量的谎言——一场实体战争之外的“媒体战争”早已提前上演。
1、谎言之一:卡扎菲是专制独裁政权
在卡扎菲被害的当天,奥巴马当即表示:“卡扎菲的死亡证明暴政的黑暗阴影已被驱散”;侵略利比亚的元凶——法国总统萨齐科说:卡扎菲的死亡“是利比亚人民为摆脱40多年来强加给他们的独裁和暴力政权,所进行8个多月战斗向前迈进了重要一步”。从战前到战后,关于卡扎菲政权是独裁政权、利比亚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政治谣言,充斥于帝国主义操纵的主流媒体,并通过舆论轰炸散播给全世界人民。
在这个全球资本主义的时代,资产阶级民主与自由被赋予了唯一的政治合法性,而资本独裁却无人提及。卡扎菲治下的利比亚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利比亚究竟是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不妨引用相关国际机构的统计数字来具体分析一下。
卡扎菲政权把输出石油的收入用来惠及民众:所有人都能享受免费教育和医疗,利比亚的这些发展成就与大多数第三世界国家在西式“民主”和“治理”下所处现状形成鲜明对比。
在北约军事侵略之前,利比亚的公共医疗服务是非洲最好的。“医疗服务是由公共部门免费向所有公民提供,该国拥有在北非地区最高的识字率和教育入学率。政府大幅增加对卫生服务的研发预算……(世卫组织《利比亚国家简介》)由粮食和农业组织确认,利比亚营养不良率低于5%;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利比亚人民出生时预期寿命为72.3岁(2009年),在发展中国家是最高的。2009年,5岁以下的死亡率从1991年的7.1%下降至1.4%。成人的识字率是大约89%,(2006年),(94%的男性和83%为女性)。99.9%的青年识字。小学总入学率男孩女孩都是97%。(教科文组织《利比亚国家报告》)
近年来,由于听信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自由市场”建议,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取消了市场管制、价格控制和补贴,结果导致基本食品价格飞涨。世界上少数发展中国家还保持基本主食的价格控制体制,利比亚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在邻国突尼斯和埃及的食品价格上涨刺激了社会动荡和持不同政见者,但在利比亚的粮食补贴制度仍维持着。这些都是由几个联合国专门机构所证实的。
在利比亚,大多数家庭都有小汽车。在城市里没有大型公交车,只有十几座的面包车和出租汽车作为公共交通工具。目前,利比亚也在积极改善百姓的住房条件。在首都的黎波里和全国第二大城市班加西,正在建设数万套的安居住宅工程,这些住宅作为保障性住房由政府出资建设。由于项目还在建设中,政府还没有制定详细的分配计划。但是相关官员介绍,成立家庭之后的利比亚人均可以向政府申请住房,这些房屋将由符合条件的家庭以十分低廉甚至是象征性的价格获得。而在通信方面,在利比亚使用固定电话进行国内通话是完全免费的,手机话费价格也非常低廉,目前利比亚手机覆盖率为103%。
美英等国指称一国为独裁政权的另一套标准话语,就是宣称“该国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当年,美国指称伊拉克研制核武器,原子能机构将伊拉克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任何显示伊拉克拥有核武器的证据;此次,美国战前同样指称卡扎菲拥有大量生化武器。然而,从战争开始到卡扎菲被炸身亡,所谓的“大杀器”始终没有“露面”。
2、谎言二:卡扎菲暴力镇压和屠杀抗议的民众,实施“种族灭绝”
曾经身在利比亚战事一线的英国女记者驳斥说:“在利比亚有一场难以置信的媒体战争:媒体说在班加西有数千人将要被杀害,但他们没有给我们展示任何证据;他们说6000人已经被政府杀害,人权组织已经正式双方一共大约250人死亡;他们说利比亚政府从空中攻击他们自己的人民,但俄罗斯间谍卫星告诉我们这根本不可能;他们说政府在雇佣来自非洲各地的雇佣兵——却从来没有告诉我们证据,相反我们却看到视频,黑种利比亚人和其他黑人在北约控制的公共场所被处以私刑,反对派用他们的手机拍下了过程,还有西方的特工在观看;他们说卡扎菲被人民痛恨,但他们从来不告诉我们在7月1日,利比亚的六百万人中有170万人在绿色广场支持卡扎菲,以及在suppa、班尼沃利德、苏尔特,遍布整个国家的示威人群在表达他们对领导人和政府的支持”。
在空袭行动实施之前,“媒体战争”已先期展开:
反卡扎菲运动由“利比亚救世国家前线”挑起,该组织总部设在美国并由CIA资助,该组织设立于1980年,目的是推翻卡扎菲,成员是受美国训练和资助的境外武装力量。
2月15日,该组织在利比亚策动骚乱,在班加西,三四百名示威者抗议一名律师被捕,该律师曾为1996年反卡扎菲起义者家属代言。警察局被烧毁,示威者武装有石块和汽油弹。班加西当地医院讲,“有38人受伤,大部分为警察”。
2月17日,策划好的“愤怒日”,只有一两百人上街,且只限于班加西,CNN却报道说,示威者多达5万,示威者要求利比亚总理下台,起初并没有反卡扎菲的示威游行。当晚,小股示威者对的黎波里的政府建筑纵火,警察进行了还击,14人死亡,其中11人为警察;而在西部城市,成千上万人参加了支持卡扎菲的集会。
2月18日和19日,媒体虚假报道卡扎菲使用“非洲雇佣军”的消息,进一步煽动了班加西的反政府力量。一场葬礼过程中,支持政府的民众与反政府示威者发生冲突。叛军冲进班加西监狱,释放了超过1000名非政治犯人。的黎波里的武装暴徒连夜抢劫了一家银行,班加西的叛军冲击了军事基地并夺取了政府军士兵的坦克等武器,在贝达的武装叛军攻占了当地的警察局并在其内囚禁移民工人。英国《卫报》报道,德尔纳的叛军公开处决了50名黑人劳工和两名警察,叛军更对占领的警察局纵火活活烧死了关在其中的15名移民劳工。在2月20日的一场葬礼期间,一名自杀炸弹炸开了班加西军火库的大门,叛军冲入军火库抢夺武器和坦克,冲突造成安全部队和示威者双方共42人丧生。在班加西,不服从叛军的民众被吊在中心广场示众。
2月21日,英国开始散布卡扎菲逃离利比亚的假消息,谣言还说卡扎菲动用军机轰炸屠杀“无辜示威者”,俄罗斯军方根据卫星监测显示“所谓的轰炸根本就没有发生”。这些假新闻为反卡扎菲势力壮了胆子,以为卡扎菲政权即将倒台。很多利比亚东部地区的人民以为卡扎菲真的轰炸了示威者和使用了雇佣兵,而对卡扎菲政权愤怒不已。
2月22日,英国宣布应该立即对利比亚进行军事干预和设立禁飞区,政客们使用“种族灭绝”来形容利比亚局势,这是联合国允许干涉某国内政的唯一理由。
2月23日,几百名来自英法美的军事顾问和特工乘坐军舰达到利比亚东部,协助叛军成立政府,帮助叛军进行军事整编,传授武器使用方法,为地面部队进入做好准备。
由是可见,利比亚的动乱根本不是“示威”,也不是“抗议”,更不是“人民力量”那么简单,它是一个有组织的推翻政府军事行动。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全世界人民都被西方操纵的媒体欺骗了,也包括利比亚东部地区的人民。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联合国通过决议,授权英法美等国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尔后就是3月19日开始,英法美出动飞机和导弹,对利比亚的军事目标和平民目标展开狂轰滥炸。
其实在3月19之前很久,美国就把军事行动安排就绪,行动实施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美国搞了一场数周之久的外交骗局,当阿拉伯联盟支持了在利比亚禁飞时,联合国安理会内部的反对派顷刻瓦解,华盛顿得到了它最想要的一个籍口:它所渴望的军事行动获得了国际支持,一个似是而非的支持。一纸设立禁飞区的许可令,成为北约对利比亚开展狂轰滥炸的“合法”依据。
二、毁灭与重建——北约强加给利比亚的战争震撼
北约发动的侵略战争对利比亚人民造成的伤害目前还很难估量,甚至真实的伤亡数字都没有正式公布。从3月19日空袭开始,至10月31日北约宣布结束空袭行动,北约先后进行了9万架次的空袭,空袭多次造成了巨大的平民伤亡,毁坏了利比亚人民基本的生活设施;联合国难民署5月初统计,因战争导致逃亡的利比亚难民多达74.5万人,而到7月份统计的数字已经超过百万,之后并未见到更新的可靠数字;关于利比亚战争造成的伤亡数字,到战争结束时仍然没有可靠的统计,英国路透社给出的数字是死亡6000人,15万人无家可归;而中国新闻网援引利比亚反对派“全国过渡委员会”9月22日公布的死亡数字是2.5万人。“2.5万人死亡,百余万人逃亡”——相对利比亚600多万的总人口,无疑是非常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灾难的制造者正是北约的帝国主义军队。
回顾利比亚战争的全过程,我们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每经过一轮北约的狂轰滥炸,利比亚政府军的战斗机、装甲车就被清理一番,此时,北约便放手让利比亚叛军发动地面攻势;但很快战势就会发生逆转,叛军没有利比亚人民的支持,在政府军的反击下很快会丢盔弃甲;此时,北约又会重新发动大规模空袭行动,杀伤政府军的战斗力,但不会彻底摧毁政府军,而是放手让叛军继续展开军事行动……类似局面反复出现,以至于直到8月22日“过渡委”“意外”攻陷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之前,很多人都误以为卡扎菲有能力打赢这场“反侵略战争”,至少这会是一场“持久战”。人们往往忽视了利比亚政府军真正面对的是强大的北约侵略军,其军力对比之悬殊可想而知,卡扎菲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造成这种现象的一种可能原因是北约侵略者慑于国际社会的舆论压力,未敢对卡扎菲直接痛下杀手,同时加上卡扎菲在利比亚巨大的民意支持,使得叛军未能有效推进战争;另一种可能原因则是北约侵略者的阴险图谋——叛军组成成分比较复杂,北约未必乐见叛军轻松获胜,通过这种拉锯战,一方面可以有效地消耗利比亚各派势力的军事力量(尽管这个过程中北约在不断地向利比亚叛军提供有限的战争补给,但这也仅仅是为了维持军力平衡),另一方面则是通过拉锯战使战争持续更长时间,通过战争震撼抹杀利比亚人民在福利社会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历史记忆,使利比亚人民长期处于残酷战争的“窒息”之中,同时摧毁利比亚的公立的福利设施——北约的军事打击目标也充分佐证了这一点。
北约组织大约9万架次的袭击,目标范围包括数以万计的平民住宅区、政府大楼、供水和发电设施,(见2011年9月5日的《北约公报》)整个国家已经被包括贫铀弹在内的最先进的弹药轰炸。早在8月,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警告说,北约大规模地轰炸利比亚的水基础设施“可能变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卫生防疫问题”。(基督教保斯莱乌欧莱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驻利比亚办事处,2011年8月)(注:引用自《破坏一个国家的生活水平:利比亚的得与失》)
叛军攻陷首都的黎波里以后,在城内大肆捕杀虐待卡扎菲的支持者;利比亚黑人及其他非洲裔黑人在公共场所被处以死刑。短短12小时之内,1300人被屠杀,还有900人受伤(注:引用自《英国女记者揭露利比亚真相》)
乌有之乡网友“非主流新闻报”援引利比亚当地媒体的消息,“在苏尔特围城的过去几周里,过渡委武装将150多名被抓的苏尔特少年砍头”。在苏尔特围城期间,北约甚至开始动用集束炸弹展开袭击,造成更大规模的平民伤亡,而这也很可能是卡扎菲为了避免平民伤亡而冒险出走,最终被北约战机袭击的根本原因。
利比亚战争使整个国家动荡不安、惨遭破坏,其人民被驱入贫困的深渊。就在利比亚民众还未从战争梦魇中醒来,绝大多数之前衣食无忧的利比亚民众正在因战争造成的“失业、饥饿和恐惧”而倍感绝望的时候,由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导的“重建”工作已经在利比亚展开。
北约轰炸的初衷就是要破坏利比亚的生活水平、卫生基础设施、学校、医院及其配水系统,然后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掌控下的捐助者和债权人帮助“重建”。而“自由市场”的绝对命令是确立一个西式“民主专政”的先决条件,私有化政策在利比亚被强力实施。
利比亚的海外金融资产的冻结估计大约有150亿美元,其中超过100亿美元在北约国家。
在战争之前,利比亚没有债务。相反,北约军事干预的目的是把利比亚变为一个在国际金融机构监视下的负债累累的发展中国家。在盗窃了利比亚的石油财富并没收其海外金融资产后,“捐助界”承诺将把(偷来的)钱借给利比亚的战后“重建”的融资,这简直是一个辛辣的讽刺。获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认可,对利比亚的过渡政府领导人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意味着国际开发银行和世界银行等的捐助者现在可以提供融资。(注:引用自《破坏一个国家的生活水平:利比亚的得与失》)如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个美英财团操纵的机构也就实现了对利比亚政治势力的掌控,此次融资半数以上资金来自北约国家(主要是美英法),卡扎菲在70年代收归国有的石油资源再次被跨国资本控制。
美英法在利比亚正在实施的这一切,不过是美国在伊拉克暴行的翻版。
三、“休克主义”——伊拉克的启示
2011年12月15日,美国驻伊拉克部队在巴格达附近的军事基地举行了降旗仪式。这标志着历时九年的美国伊拉克战争正式画上句号。在经历了近9年时间,牺牲了4500名美国人的生命,花费了超过8000亿美元之后(美国官方公布的数字),美国在15日正式结束了驻伊美军的任务,但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认为美国为这场战争所付出的鲜血和金钱的代价是值得的,因为这使伊拉克走上了民主的道路。
关于战争真实花费,学界争议颇大,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2008年初,公布了其长期研究结论: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仅四年时间就花费了3万亿美元军费,这还不包括将来照顾伤兵的长远开支。巨额军费的开支,意味着美国猛增的巨额财政赤字和随之产生的巨额债务。
美军推翻萨达姆统治并没有使伊拉克人生活好转,而是刚好相反。其结果是:电力、供水、排污等基础设施遭到进一步的破坏,而且一直持续到今天。美国在伊拉克投下的炸弹比在二战中所投炸弹的总和还要多,因而摧毁了伊拉克的电力、供水和排污系统。伊拉克的卫生保健和高等教育系统在整个地区曾是最好的,如今已元气大伤。美国对伊拉克发动的战争所引发的除了肆虐伊拉克的种族对抗,暴力活动已使超过100万的伊拉克人死亡,400万人流离失所。因战争和医疗体系的破坏,伊拉克人的平均寿命从1996年的71岁下降到了2007年的67岁。美国贫化铀和白磷弹等武器的使用,使伊拉克人遭受了严重的伤亡,例如,目前,费卢杰的癌症发病率比日本的广岛更糟。大部分难民不被容许工作,被迫接受报酬极低的非法工作(每天3美元),或依赖联合国和慈善机构的救济求得生存。联合国难民署的记录显示,伊拉克妇女卖淫人数剧增。伊拉克依然没有一个运作良好的政府,政治真空,造成暴力活动犯罪率高企。伊拉克的失业率高达25-50%,疾病猖獗、精神病流行、贫民窟杂生,无辜平民遭杀害已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这一切正是美国政商财团期望达到的战争震撼效果,娜奥米·克莱恩在《休克主义》一书中写道:
“过去三十多年来,弗里德曼和他有权有势的追随者不断精益求精的,正是这个策略:等待一个大危机,然后趁着遭受打击的人民茫无头绪之际,把国家资产一块块变卖给个人,并且迅速让‘改革’永久化。弗里德曼在他一篇最具影响力的文章中,明白阐述当代资本主义的核心策略,也就是我恍然大悟后所称的休克主义。他发现‘只有危机会造成实质改变,无论是实际的危机或感觉上像危机。当危机发生时,人所采取的行动取决于周围人们的想法。我相信这就是我们的基本职责:提出现行政策的替代方案,让它们保持活跃而且可得,直到政治上的禁区变成政治上的必需’。有些人囤积罐头食物和水,以防备发生重大灾难;弗里德曼则囤积自由市场的想法。一旦发生危机,这位芝加哥大学教授坚信应该迅速采取行动,在受到危机破坏的社会重新陷入‘现况的专制’前,强制推行快速且无法扭转的改变。他估计,‘一个新统治当局约有六到九个月时间可以达成重大改变;如果在这段期间不抓住机会采取果断行动,机会将一去不复返’。这是马基雅维里忠告应‘立即’施加‘伤害’的另一版本,也是弗里德曼留给世人的最持久的策略遗产之一。”
“这三种不同形式的休克降临智利整整三十年后,整套模式又在伊拉克复兴,而且暴力程度远为惨烈。最先是战争,根据‘震慑军事理论’作者的说法,目的在于‘控制敌人的意志、知觉与思想,并实际上造成敌人无力行动或反应’。接着是激进的经济休克治疗,在国家仍然烽火连天时,由美国行政长官布雷默进行大规模私有化、完全开放自由贸易、实施15%的单一税,并大幅缩小政府编制。伊拉克临时贸易部长阿拉维当时说,他的同胞‘已厌倦于被当成实验对象。我们的体制已受到太多冲击,所以我们的经济不需要这种休克疗法’。当伊拉克人反对时,他们被逮捕送进监牢,他们的身体和心智在那里承受更多打击,而且这种打击绝非譬喻。”
美国侵略伊拉克前,伊拉克经济靠着国家石油公司和200家国有企业支撑,这些公司生产伊拉克的民生基本物资,也生产工业所需要的原料,包括水泥、纸张和食用油。布雷默履新后的下一个月,宣布这200家公司必须立刻民营化,“把没有效率的国营企业交到民间手中,对伊拉克的经济复苏至为重要”。
接着布雷默推出新的经济法令,为了吸引新外国投资人参与民营化拍卖,并在伊拉克建设新工厂和零售通路,他制定了一套激进的法令,《经济学人》用溢美的辞藻,说这是“外国投资人和捐助机构在发展中市场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一项法律把伊拉克的营利事业所得税率从大约45%,一律降为15%(直接从弗里德曼的作业手册中拷贝过来)。另一项法令容许外国公司拥有百分之百的伊拉克资产:这样是为了预防俄罗斯的惨剧再度发生,以免绝佳的资产都落入当地黑道大亨手中。更好的是,投资人可以把在伊拉克赚到的利润全部汇出去;不必转投资,也不用缴税。这项法令也规定,投资人可以签署期限长达40年的租约与合约,到期后可以续约,这点表示未来的民选政府必须承受占领军政府签署的合约。华盛顿没有动手的一个领域是石油业,因为伊拉克顾问警告说,在伊拉克政府就任前,把国家石油公司民营化的任何举动,或是宣称拥有未开发石油蕴藏的所有权,会被伊拉克人视为战争行为。但是临时政府却从伊拉克国家石油公司,拿走了价值200亿美元的收入,随心所欲地花掉。
虽然执行这些计划的人是布雷默,优先事项却直接由最上层决定。拉姆斯菲尔德在参院委员会作证时,描述布雷默的“全面改革”是创制“自由世界最开明、最诱人的租税与投资法律”。投资人起初似乎很欣赏这方面的努力。几个月内,就传说麦当劳要在巴格达市区开店,这是伊拉克加入全球经济的终极象征;喜达屋豪华旅馆(Starwood)投资的资金几乎已经到位,通用汽车计划在伊拉克新建一座汽车厂。在金融方面,总部设在伦敦的国际银行汇丰集团(HSBC)取得合约,要在伊拉克全境开设分行,花旗集团宣布计划,要对伊拉克未来的石油销售,提供巨额的贷款保证。壳牌、英国石油、埃克森美孚、雪佛龙和俄罗斯的鲁克石油(Lukoil)等石油业巨擘都进行试探性的接触,准备签署合约,要训练伊拉克公务员最新的开采科技和管理模式,相信自己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
“休克主义”的本质就是“灾难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利用灾难或人为制造灾难使某个地区失序,然后在秩序恢复之前,迅速推行激进的私有化政策,进行疯狂的财富掠夺——这正是三十年来“新自由主义”血腥扩张史的典型写照。
四、卡扎菲的最后一课——从反美斗士到“宋江”的蜕变
卡扎菲曾经是非洲大陆一位著名的反帝战士,在两大阵营对峙年代,在民族解放运动风起云涌之际,他卓尔不群,敢于旗帜鲜明地跟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叫板,为非洲人民反帝反殖斗争,做过不可小觑的贡献,石油公司收归国有,撤销美国军事基地,这都是帝国主义最不能容忍的,必置死地而后快。
随着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和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高涨,二战后开始,一轮民族独立和民族解放运动席卷了亚非拉国家,其中,阿拉伯世界涌现出一批政治强人,其特征是追求一个统一的、复兴阿拉伯世界。这些人包括埃及的纳赛尔、穆巴拉克、利比亚的卡扎菲、伊拉克的萨达姆,乃至巴勒斯坦的阿拉法特。
1948年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阿拉伯国家败北。1952年埃及发生军事政变,成立共和国,两年后纳赛尔成为埃及总统,追求泛阿拉伯世界最终统一的纳赛尔,也成为卡扎菲一生的偶像。1969年9月1日,27岁的卡扎菲领导“自由军官组织”,推翻伊德里斯王朝,建立了阿拉伯利比亚共和国,任革命指挥委员会主席兼武装部队总司令。
卡扎菲上台后,对帝国主义实行强硬的外交政策,撤销美国军事基地,将利比亚的石油资源收归国有,其收益让利比亚人民享受了几乎免费的住房、医疗、教育和供水。
然而,随着80年代末,世界共产主义运动进入低潮,1991年海湾战争萨达姆的惨败,卡扎菲逐渐迷失方向。2001年“9·11”事件之后,卡扎菲开始寻求与美英法等帝国主义国家的对话和合作。“宋江受了招安打方腊”,卡扎菲则是调转枪口卖力镇压基地组织,弃核毁武自废武功以表诚心。之后,与美国关系正常化,与德意法领导人互访,甚至于法国总统萨科奇称兄道弟。卡扎菲甚至派儿子赛义夫去西方学习,回到利比亚尝试实行新自由主义改革政策。国家外汇全部存入西方国家银行,被西方国家一下子全部冻结一网打尽,转过手来“援助”给反对派推翻自己……
卡扎菲忘记了谁是真正的敌人——帝国主义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政治强人控制的独立主权国家存在于阿拉伯地区,而且一个高水平福利国家,对于资本主义世界无疑是巨大的讽刺和威胁。卡扎菲的蜕变为自己的败亡早已埋下了伏笔。
然而,力量对比的巨大悬殊又使得卡扎菲的败亡具有一定的必然性。毕竟卡扎菲所处的时代是一个共产主义运动衰落,国际正义消亡的时代——安理会讨论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15个国家竟有10个赞成票,5个弃权票,某大国甚至以背叛国际道义、抛弃海外资产、迅速撤出侨民为荣,沾沾自喜。
五、战争背景:大中东计划——从突尼斯、埃及到利比亚
美国学者恩道尔指出,从突尼斯、埃及到利比亚的“阿拉伯之春”搅翻了整个穆斯林世界,席卷中东的所谓民主浪潮并非自发,而是依据美国五角大楼和中情局联合在2003年提出的“大中东计划”。在宣扬民主改革的华丽外表下,“大中东计划”其实是美国扩大军事控制的一幅蓝图,一直延伸到摩洛哥、中国和俄罗斯等国。
早在20多年前,美国就在东欧开创了在同一地区的许多国家同时进行秘密行动的先例,这次在中东的行动只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制造动荡,引发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全面政权更迭,从而加强对中东地区的直接控制。
现在华盛顿想打破伊斯兰世界原有的执政势力,然后攫取他们的石油、黄金和财富,以挽救华尔街破产的银行。这是美国一种略显绝望而又铤而走险的战略,是华尔街长期政治议程的一部分。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有句名言: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所有国家。恩道尔对此极为赞同,控制了石油,也就意味着稳住美元霸权。眼下欧元区的债务危机与美元担心失去世界央行传统储备货币的重要地位直接相关,如果欧元取代美元成为世界贸易的主要货币,美国就不能再动用从中国、日本等国家借来的钱资助它在海外的战争了。
从伊拉克、阿富汗到如今的利比亚,美国政府在其中的作用看似从幕前转到了幕后,直接转为间接。美国在利比亚的军事干预与伊拉克战争不同,它和其他北约成员依据的理论是“保护责任”教条。现在法国和英国冲在了最前面,美国就想掩盖利比亚战争是“美国制造”的事实。法国是被利比亚的石油诱惑来的。这一切都散发出新殖民主义的味道。
“保护责任”概念首先由介入与国家主权国际委员会(ICISS)在2001年提出,随后在2005年获得了联合国认可。其背后的想法是,世界再也无法容忍大规模暴行,哪怕它们发生在国境以内。到了一定程度,国际干预——甚至是军事干预——是正当行为。
另一方面,美国兰德公司之类的智囊团及华盛顿国家民主基金会等组织也在长期配合着“大中东计划”。2008年,兰德公司向美国国防部递交的报告提到:“美国表示出对阿拉伯世界更加民主化的兴趣,特别是在自2001年9月美国遭受来自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埃及和黎巴嫩等国的恐怖分子袭击后。这种兴趣是美国减少政治暴动和恐怖主义努力的一部分……美国充分利用各种手段实施中东的民主化进程,包括借助其他借口进行军事方面的干涉,最终的目标之一就是建立一个民主的政府。然而,最合适的是当地人在自己的国家发起变革运动,推行民主化。”
因此,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华盛顿政府及其关照的一批宣扬“人权”、“民主”和“非暴力”的美国非政府组织,越来越依赖于精心培养当地的、本土的、“自发的”反抗力量,其目的是促成亲美的国家政权更迭,推进五角大楼的全球性全方位主导战略。
兰德研究中列出了美国政府给予埃及民众和其他变革运动的种种支持,比如美国政府支持非政府组织向变革者提供培训,包括在民主改革的进程中如何建立联合战线和如何处理内部分歧;帮助变革者获取和使用信息技术,即提供一些措施鼓励美国公司投资这一地区的通信基础设施建设和信息技术领域等。
而自2001—2003年美国军事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以来,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一直秘密策划遍及北非和中东的一系列政治动乱。该基金会官方网站上列出了突尼斯、埃及、约旦、科威特、利比亚、叙利亚、也门和苏丹等,更有趣的是,也包括美国的盟友以色列。与此同时,这些国家目前几乎都有民众“自发”的反政府暴动。考虑到美国目前在中东地区的负面形象,美国对这些变革力量的支持最好通过非政府组织和非营利机构展开。
正是在这样的战略背景下,我们才看到北约是如何支持利比亚的“带路党”,在北约飞机大炮的掩护下,逐渐摧毁利比亚政权。
结语:下一个目标是谁?
资本主义繁荣的外表下掩盖的是,新自由主义政策席卷全球三十余年,造成了世界范围的相对贫困化和绝对贫困化,华尔街的一场金融海啸将资本主义的结构性危机彻底暴露出来,和平手段无法消除巨额债务,战争几乎成为帝国主义未来的唯一选项。政权颠覆和军事准备正在东移,下一个目标是叙利亚,还是伊朗,亦或是巴基斯坦,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肥大的中国才是美帝国主义的最终目标。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事与愿违,“高贵者最愚蠢”——帝国主义亦是如此,诚如毛主席所言,“美国每在海外建立一个军事基地就在往自己脖子上套一根绞索”。帝国主义奴役全世界的计划最终必然会陷入失败,然而,帝国主义的疯狂举动也必然给全人类造成巨大的灾难。要想避免灾难的继续扩大,唯一的出路便是全世界受压迫的国家和民族联合起来,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以“人民觉醒”对抗灾难资本主义的“休克疗法”。值得欣慰的是,深受新自由主义之害的拉丁美洲已经走在了前面——这就是“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的成立。
本文完稿于2011年12月,文中引用了乌有之乡网站多篇相关文章的观点及内容,在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