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搞定了谁?　　

              ——评美国总统奥巴马访华　　

    奥巴马就要走了，美国总统访华的几出大戏，差不多也已经唱完了。表面上看，宾主脸上都洋溢着舒心的笑容，似乎大家都已心满意足，中美关系看起来是风正一帆悬，从此就可以畅行无阻了。但是，谁都知道，美国资本主义的头子与社会主义中国的领导人会谈，这不是朋友间的往来，不会有任何柔情蜜意。这是冷酷的国际政治，是赤裸裸的大国博弈，是双方对利益及利益范围的确认与交换。围绕利益的博弈，从始至终，双方都有明确的目标，有各自的策略与手段。现在，主要的回合都已落幕，中国和美国谁得分更多呢？用一句时下流行的话，谁把谁搞定了呢？当然，我们所能知道的，只限于公开的报道与公开的文件，也就是号称第四个《中美联合公报》。是不是在公开的文件与报道之外还有“庄严的”口头承诺或者心照不宣的承诺，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这些东西，我们尽可以不去管它，因为即使有这些东西，也是没什么用处的，我们完全可以根据众人皆知的事实来做一番考察判定。　　

    围绕这次访问，美国方面很早就营造了极其浓厚的氛围。为了使中国乖乖就范，美国上下从总统到要员，从政府到民间，纷纷登场表态，给中美关系披上华丽的外衣，什么中美关系是“21世纪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美关系经过了风风雨雨，终于走入平等、稳定的新阶段”，“中国与美国的关系实现了平等”等等。特别美国总统奥巴马，先后在日本和中国的上海两次高调宣称：“美国不谋求遏制中国”。这句话在美国总统的嘴里说了出来，不啻于晴天打个霹雳。笔者本以为会在美国的盟国中间、在西方国家中间引起轩然大波，但出乎意外的是，他们倒是跟着一片起劲叫好。看来，这些人对美国战略意图的理解真的很到位。美国方面如此地大造舆论，无非是为了达到其对华既定的战略目的。从美国的一系列努力来看，在奥巴马来到中国之前，两大目标已经表露无遗，一是要中国做出“战略再保证”，让中国承诺不去触碰美国的霸权体系（具体可参见笔者网文《霸权主义嘴脸的一次大暴露》），一个是要中国做美国的伙伴，使所谓“负责任的大国”具体化，能落到实处。这是两个核心的目标，其它众多的具体问题都是下位的和从属性的。　　

    结果怎么样呢？看来，美国只是部分地达到了目的。关于“战略再保证”，这次签署的《中美联合公报》没有正面提及，但是对相关的内容进行了表述：“中方表示，中国始终不渝走和平发展道路，始终不渝奉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致力于推动建立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这就是中国对“战略再保证”的具体回应。对照斯坦伯格有关“战略再保证”的表述，可以说，中国答应了“再”，但具体内容却不是美国要求的，并没有按照美国的意愿来表述，而是与中国的一贯态度相一致，打了一手太极拳。关于做美国的全球伙伴，《中美联合公报》进行了这样的表述，“双方重申致力于建设二十一世纪积极合作全面的中美关系，并将采取切实行动稳步建立应对共同挑战的伙伴关系”。这是又一手中国式的太极拳。对于急匆匆地想与中国立刻就解决“伙伴”关系的美国来说，采取“切实行动”“稳步建立”，这意味深长。什么叫“切实行动”？在“切实行动”的基础上，还要“稳步”，就是说，不能急，不能你美国需要就立马实行。这可有点意思了，因为这一“稳”，就不知道要“稳”到何时，也许奥巴马就赶不上了。这个手法，前一段时间中日韩关于东亚共同体的声明中就加以运用（具体可参见笔者网文“东亚共同体”被“长远”了，这是一件好事），但这次更显得圆滑纯熟。　　

    那么我们中国是不是如愿以偿了呢？首先应该说，有所得。所得之一，这是一场政治上的胜利。不管怎么说，美国及西方不得不承认，也不能不承认中国的发展和中国的力量。表面上看是中国攥着多少外汇、持有多少美国国债，中美之间有多大的贸易额等，但实质上，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力量的新对比、新变化，其战略意义我们也不应该低估。在一定意义上说，奥巴马有求于中国，本身就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正是有了这个资本，所以中国才能在《公报》上写明，“双方强调各国及各国人民都有权选择自身发展道路。各国应相互尊重对方对于发展模式的选择”。这无疑给了所谓的“普世价值”的一个耳光，从美国的内心来讲，这毕竟是一件痛苦的事；所得之二，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与美国的对抗。在经济危机的大背景下，有的人很乐观，什么美国无可挽回地衰落下去了，改变世界的时刻已经到来等等。这些话都未免言之草率。美国现在大概是一只病老虎，但不要以为病老虎就不可怕。美国政治家从来都巧舌如簧，说法变了。对全世界的说法变了，说要放弃单边主义了。对中国的说法也变了，不说“中国威胁”了，说“美国不谋求遏制中国”。说法变了手法自然也相应地改变，所以奥巴马急匆匆地满世界跑。但是，老虎的本性变了吗？美国的说法可以变过来，难道就不可以再变回去吗？美国临时应变的说教难道值得我们相信吗？所以，如何在与美国持久的战略对抗中趋利避害，始终是中国战略指导者时刻要关注要解决的问题。有了这次访问，有了这个公报，对老虎是一个安抚，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能延长我们的战略机遇期。　　

    但是，在有关中华民族核心利益，即台湾问题上，中国依然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除了重复过去的三个公报外，中国只是重申了自己的立场，美国依然是“奉行一个中国政策”。美国所谓“一个中国”政策到底是怎样的货色，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经验了。三十年来美国在所谓“一个中国”政策的指引下到底搞了些什么名堂，这已是举世皆知的事了，用不着再多说。什么时候如果能在中美联合发布的文件中写明“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才是战略上的胜利。　　

    核心利益上没有进展劳而无功，可以全当是一场游戏，可以以笑了之，我们不能幻想帝国主义的慈悲照顾。但是，在多边关系上，中国则做了实质性的让步：一让于亚太地区。我们不仅认可了美国总统是“太平洋总统”，而且还承认这只好不坏，欢迎美国更积极地介入亚太地区的事物，对此，《公报》是这样表述的，“中方表示，欢迎美国作为一个亚太国家为本地区和平、稳定与繁荣作出努力”。这等于认可了美国亚太战略体系，并且认可了它的合理性。怪不得前几天有人撰文说“美国因素在亚洲，利大于弊”了。原来是早知底细，所以早打伏笔。为了让美国放心，为了使美国相信中国不会捣乱，《公报》中还特意讲明，“双方强调中美在亚太地区拥有广泛共同利益，支持构建和完善开放、包容、共赢的地区合作框架。双方将努力推动亚太经合组织在促进地区贸易投资自由化和经济技术合作以及东盟地区论坛在促进地区安全合作方面发挥更有效作用。”也就是说，中国不会在东盟和拟议中的东亚共同体排斥美国，美国对此尽可以放心；二让是让于全球。在核不扩散、气候变化、能源与环境等一系列领域，中国将努力与美国合作，表示了中国与美国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合作的态度，众多条款没法一一列举。那么有此二让，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第一，一些本指望用中国影响平衡美国干预的国家和地区将因此而心怀疑虑，他们会认真考虑中国是否还具有促进战略力量平衡的意愿与价值。第二，美国在亚太以至于在世界范围内有了更大的行动自由，更少受到约束。如果问，今后谁将在世界上更加畅行无阻，回答毫无疑问是美国。　　

    这样看来，美国想搞定中国并没有完全达到目的，当然，中国也无法搞定美国。至于中国所计较的贸易保护主义问题，实乃细枝末节。有些人看得很重，简直看成是中美关系中的核心问题，其实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不错，《公报》中是明确提出：“致力于共同反对各种形式的保护主义。双方同意本着建设性、合作性和互利性的态度，积极解决双边贸易和投资争端。”但这是没用的，就是重申多少次反对，美国依然会我行我素，它甚至都懒得去辩白了。　　

    有得有失，各取所需。这就是此次声势浩大中美交往所取得的成果。所以，不要去搬弄什么中美关系开启了历史新篇章、从此将走上康庄大道一类华丽的辞藻。这只不过是一种各取所需的、暂时的妥协，会热乎一个时段，但热乎劲一过，一切问题照样还要纷至沓来。到底谁能搞定谁？还要请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