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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晓兰:伊斯兰逊尼派和什叶派的千年之争与当前中东危局

作者:孙晓兰   来源:红色文化网  

  前言

  我曾长期在中国驻利比亚、沙特、伊拉克和伊朗四个使馆工作。此前,已就在伊拉克和利比亚的亲身经历和感受,对美国和西方国家发动的对伊拉克和利比亚战争写了自己的看法。由于对其它一些问题,尤其是国内问题,理不出应该如何表达的头绪来,本想就此搁笔,只停留在阅读别人文章上就可以了。

  我虽算是曾经的外交官,其实在外交战线工作时间并不长。虽然上了6年大学,学了英语和阿拉伯语两种外语,但文革中因家庭受到冲击,我在部队农场劳动两年,然后在中学和小学当老师多年,文革后到社科院宗教所伊斯兰教研究室工作6年,才随先生到驻利比亚使馆工作,作为外交官,真的算是“半瓶子咣当”。

  有人就我在博克中说“美国前总统布什发动对伊拉克的战争是犯了反人类罪”,感到十分吃惊,说我不配当外交官。我自己想想也是,由于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对伊拉克和利比亚的老百姓有更多的同情,再加上我跟多数中国普通人一样,对强国在国际事务中按照森林法则,施行霸权主义极为反感,产生了“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冲动,就那样写了。外交官通常不这样直接表达自己的看法,我在外交方面确实是外行。

  最近看到美国和北约国家,加上阿盟(其实就是海合会君主国)正在把叙利亚推向另一场战争的边缘,心里不免又生不平。想想我在沙特和伊朗也呆过多年,这两国目前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为什么不就此写写自己的见闻和看法呢?由于难以简单说清楚,我还是准备写系列文章,先“班门弄斧”,从伊斯兰教两大派别的分歧写起,再写我于九十年代初在沙特的见闻,以表达我对目前阿拉伯内部之争的看法。

  我得申明,我已退休11年,早已是中国普通百姓中的一员,希望“普世”价值观的朋友们把我当成普通百姓来评价我的文章,让我也充分享受你们倡导的“言论自由”。况且,我在与中国老百姓的接触中发现,目前在中国大多数人和我持相同的观点。

  伊斯兰逊尼派和什叶派的千年之争(一)

  虽然西方和阿盟在解决叙利亚问题上仍然打着争取“民主”和“自由”的幌子,但目前“阿拉伯之春”已与“民主”和“自由”没什么关系,他们铁了心就是要在叙利亚改朝换代。人们容易理解美国和北约不喜欢叙利亚现政权的原因,但许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同为阿拉伯国家的海湾君主国在反对叙利亚和伊朗现政权方面会如此积极?看样子,这场阿拉伯的街头革命,在阿拉伯国家内部已演变成伊斯兰教逊尼派和什叶派的斗争,这是两派千年之争的延续。我想就我所知道的两个派别的产生和历史上两派的斗争简要地做个阐述,不知道会不会对理解现实中伊斯兰两派之争有些帮助?

  穆罕默德于公元610年在麦加创立伊斯兰教 。此前,半岛处于“蒙昧”时期,各游牧部落为争水、草而不断争斗、仇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各部落遵循的法则。穆罕默德在短短的一生中通过传播伊斯兰教将散漫的阿拉比亚人(指半岛人)团结起来,使他们形成一个强大的民族-阿拉伯族,建立了强大的宗教-伊斯兰教,不仅消灭了当时盛行于半岛的多神教,并取代了当时已在半岛流传的犹太教和基督教。在传教的同时,结束了半岛的部族纷争,把地理上的名称“阿拉比亚”改变成一个强大的统一国家。穆强调尊崇唯一神“安拉”,无疑比其它多神教更有利于团结和统一各游牧部族。同时,他创造了一整套法律、法规和社会制度,使社会大大向前迈进了一步,马克思因此而把穆罕默德创立伊斯兰教称为“穆罕默德的宗教革命”。所以,伊斯兰教从产生之日起,就与许多其它宗教不同,不是一个注重修来世的出世宗教,而是强烈干预社会各个领域的入世宗教。

  穆罕默德在世时,集先知、使者、立法者、宗教领袖、裁判长、司令官和国家元首为一身,未明确指定继承人。当时处于氏族社会末期,阿拉伯地区部落酋长还不时兴世袭制。且穆的几个子女都先他而去,只留下唯一的女儿-早期追随他的阿里的妻子法蒂玛。继承人问题因此成了穆斯林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后来各派协商组成联合选举团,决定通过协商推举继承者,并推举早年追随穆罕默德的年高德劭的阿布·巴克尔为第一任哈里发(继承者)。其后,穆的追随者欧麦尔、奥斯曼被相继推举为第二、三任哈里发。奥斯曼死后,协商委员会任命穆罕默德的女婿阿里为第四任哈里发。阿里作为哈里发得到了所有穆斯林的承认。

  伊斯兰教在四大哈里发时期的主要特点是:一方面穆斯林东征西战,走出阿拉伯半岛,建立伊斯兰帝国,成为半岛上的统治民族;另一方面,阿拉伯社会由氏族社会向封建社会发展,由此出现了各种矛盾的碰撞和几大力量的较量。最突出的是内部争夺领导权和接班人的斗争十分激烈,并导致了分裂。一部分人认为,阿布·巴克尔、欧麦尔、奥斯曼和阿里都是穆罕默德的合法继承人,这一派形成后来的逊尼派。另一部分人认为,第四任哈里发阿里及其后裔为穆罕默德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前三任哈里发是篡位者,这派人后来被称为什叶派(宗派)。逊尼派由于得到多数人的承认,被称为正统派。这两派的出现在伊斯兰世界的政治和宗教上产生了重要后果,并深刻地影响了伊斯兰世界社会的发展及内部关系的演变。

  公元661年第四任哈里发阿里被刺身亡,伊 拉克穆斯林宣布阿里长子哈桑为继承人。当时来自麦加富商家庭,在大马士革任总督的穆阿维叶势力强大,宣布废除哈桑,自称哈里发,建立了以大马士革为首都、以自己家族命名的由逊尼派掌权的倭马亚王朝,中国史称“白衣大食”。

  穆初任哈里发时就任命他的儿子叶齐德为继承人,即王储。从此,世袭制被引入伊斯兰帝国,并被世代相传。680 年穆阿维叶去世后,其子叶齐德继任哈里发,阿里次子侯赛因等 人拒绝宣誓效忠。阿里派宣布侯是继阿里、哈桑之后伊斯兰帝国的第三任合法继承者。于是,侯带领其眷属和不足200人的追随者前往阿里派所在地的库法就位,公元680年10月10日(伊斯兰教历61年1月10日)在途中被叶齐德的军队包围在卡尔巴拉,并被全部消灭。这就是伊斯兰史上有名的“卡尔巴拉惨案”。侯的遗体被埋在卡尔巴拉,于是卡尔巴拉成了什叶派的一个重要圣地。并将这一天当成什叶派正式成立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被称为“阿舒拉节”(“阿舒拉”意为“十”,是为了纪念10日这一天)。侯赛因在世时并未发挥多大作用,但死后却极大地影响了什叶派思想体系的发展,并作为“殉难者”和“烈士”产生了巨大的号召力。伊斯兰教因此而产生难以弥合的创伤和分裂。

  伊斯兰教逊尼派和什叶派的千年之争(二)—伊斯兰各帝国时期的两派之争

  1、伊斯兰教第一个王朝—倭马亚王朝(公元661年—749年)是在激烈的内争中建立的,因此在整个统治时期一直存 9fVj­ 8G 在着政治反对派,其中最主要的是以 伊拉克为中心,以拥戴阿里及其后人为继承人的什叶派人。倭马亚王朝对什叶派采取斩尽杀绝的政策,在两派在中埋下了深仇大恨。

  倭马亚王朝晚期,还存在着对王朝的另一种破坏力量,即穆罕默德的叔父阿巴斯的后裔。他们在反对倭马亚人的统治方面与什叶派步调一致,并结成了反对联盟,联盟推举阿巴斯第四代孙阿布·阿巴斯为领袖。来自伊拉克库法和来自波斯下层的什叶派穆斯林是联盟的主力,经过长期酝酿后,阿巴斯在“还权于先知家族”的黑色旗帜下举行起义,波斯呼罗珊人打响第一枪,各地什叶派人纷纷响应,倭马亚人节节败退,在库法的驻军不战而降,首都大马士革城被包围3天之后,最终倒在阿巴斯人的黑旗之下。

  2、伊斯兰教的第二个王朝阿巴斯王朝建立(公元750年—1258年)。阿巴斯王朝因为崇尚黑色,在中国史书上被称为“黑衣大食”

  阿巴斯王朝建立之后,统治者深知革命与维持帝制无法调和,决心将危及王朝的祸害加以铲除,首先将参与起义的波斯穆斯林将领处以死刑,对心怀不满的急进什叶派势力进行武力镇压。新王朝的真正奠基者是第二任哈里发曼苏尔。为把政治中心从什叶派的发源地迁移出去,他在底格里斯河畔建立新都巴格达;他在政治上排除异己,与正统的逊尼派结盟,巩固了王朝统治,进入了伊斯兰王朝的鼎盛时期,疆域横跨亚、非、欧三大洲。

  在阿巴斯王朝后期,中央政权只控制了巴格达附近很小的地盘。后来蒙古人和鞑靼人兴起,使阿巴斯王朝分裂成许多独立的小国。伊斯兰教的逊尼派和什叶派的教派纷争及两派之内又分成的许多支派及其它们之间的斗争,在阿拉伯帝国中产生了巨大的离心力。这些都加剧了阿巴斯王朝的分崩离析。 公元1253年,成吉思汗的孙子旭烈兀率大军前来讨伐,将各个小王国扫荡得一干二净。蒙古人于1258年攻入巴格达。当时王朝的最后一任哈里发(第37任)率300名官员出宫投降,10天后全部被处死。

  3、与阿巴斯王朝同期的法蒂玛王朝(公元909-1175年)是伊斯兰史上唯一较大的什叶派王朝,由第四任哈里发阿里的后裔在突尼斯盖勒万建立,以先知穆罕默德之女、阿里的妻子法蒂玛的名字命名。973年开罗成为法蒂玛王朝的首都,建立爱资哈尔大清真寺,成为伊斯兰国家最有名的宗教学府。法蒂玛王朝虽然是什叶派掌权,但对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其它派别持宽容态度,还极重视科学和文化的发展,建立许多学馆,对天文学及医学等的发展起了推动作用。法蒂玛王朝在中国史书中被称为“绿衣大食”。

  4、在阿巴期王朝之后,位于小亚细亚半岛的信奉伊斯兰教逊尼派的奥斯曼率部统一全境,成为奥斯曼帝国的开国之君。奥斯曼王朝(1299年—1922年)的势力日益强大,1453年攻占君士坦丁堡(后改为伊斯坦布尔并定都于此),灭拜占庭帝国。1516年攻占叙利亚后,又先后征服埃及、麦加、麦地那、也门、突尼斯、阿尔及利亚和利比亚等地。帝国还将疆域扩大到罗马尼亚、乌克兰、保加利亚、马其顿、波斯尼亚、阿尔巴尼亚和大半个匈牙利和塞尔维亚等欧洲地区,长期围攻维也纳。同时还网罗收买海盗,组成强大舰队,屡败西班牙和威尼斯舰队,称雄地中海。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同时就是穆斯林世界的领袖“哈里发”,集政教大权于一身。由于伊斯兰教进入欧洲的许多国家,为巴尔干地区遗留许多民族和宗教矛盾,后来的科索沃战争就是矛盾的延续。

  十八世纪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逐渐兴起后,开始争夺势力范围,奥斯曼所属各国纷纷独立,加速了奥斯曼帝国的瓦解。1919年凯末尔在土耳其发动资产阶级革命,1922年推翻奥斯曼帝国。

  综上所述,伊斯兰史上最主要的帝国均是正统的逊尼派掌权,除个别地区外,什叶派一直处于被统治地位。在有些地区,虽然什叶派人数占多数(如伊拉克、巴林等地),但掌权者通常是有权有势的逊尼派人,下层百姓一般属于什叶派,是受压迫的群体,他们因此也最具反抗性。

  注:(历史资料主要来源于西提的《阿拉伯通史》)

  伊斯兰教逊尼派与什叶派的千年之争(三)—伊朗什叶派政权的建立和两伊战争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两伊战争是伊斯兰教逊尼派和什叶派千年之争的延续,而且是发生在现代的、最残酷的一次生死博弈。两伊战争的起因错综复杂,众所周知,伊拉克和伊朗的领土争端是导致两伊战争的主要原因。但两国因划界引起的领土纠纷早已存在,而在霍梅尼领导的伊斯兰革命成功不久,伊拉克的萨达姆政权就大举向伊朗发动攻势,伊斯兰两大宗教派别上的深刻分歧和斗争应是引发战争的深层次原因。

  伊朗和伊拉克同是伊斯兰教国家,但属于不同的民族。在民族问题上,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在历史上多次交战,彼此都统治过对方,积怨很深。两国穆斯林多数属于什叶派(伊朗占95%,伊拉克占55%)。在伊拉克历史上,掌权的一直是占人口少数的逊尼派;在伊朗,多数情况是处于逊尼派占统治地位的伊斯兰帝国统治之下。

  十八世纪末,伊朗东北部的土库曼人恺加部落统一伊朗,建立恺加王朝。由于地处东西交通要冲,近代以来便成一些欧洲大国的争夺对象,屡遭侵略。1907年,英、俄两国签约划分了在伊的势力范围:北部属俄国,南部属英国。之后,法国、奥地利、美国等相继强迫伊朗签订不平等条约。伊朗虽然名义上仍是“独立”国家,但实际上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地位。往昔波斯帝国的辉煌与今日的耻辱形成鲜明对照,伊朗在追求复兴强国的路上必然产生强烈的民族主义,而强烈的民族主义又很容易导致极端主义和盲目的排外思潮。

  1921年,哥萨克族军人礼萨·汗发动政变推翻恺加王朝,接管政府权力,取得首相职位。他于1925年以议会名义废黜国王,自封为王,正式建立巴列维王朝。礼萨决心效仿土耳其的凯末尔,在伊朗推行政教分离的现代化运动。他组建现代的国家军队,创办工厂,修筑铁路和公路,并从神职人员手中夺回教育和司法权,创建了从小学到大学的现代教育体系,用世俗的科学知识取代神学教育。

  1941年,礼萨年仅二十二岁的儿子巴列维继位。巴列维于二战后由于伊朗曾受俄国压迫的历史原因及美苏冷战的国际形势而投靠美国,并接受西方的价值观。他于1963年开始推行使伊朗走向现代化、世俗化的“白色革命”,期望凭借丰富的石油资源和工业的现代化于2000年成为“世界第五工业强国”。出于利益的需要,美国和西方大力支持和帮助伊朗的现代化计划。在巴列维时期,美国就支持和帮助伊朗开发核能,伊朗在核技术方面的研究并非自霍梅尼掌权开始。巴列维的现代化从一开始就受到以霍梅尼为领袖的什叶派教派人士的激烈反对,以致双方曾发生流血冲突。政府军队对教派力量进行血腥镇压,其领袖霍梅尼被迫流亡伊拉克。

  伴随着规模宏大的现代化进程,伊朗国内贪污腐败也随之盛行,腐败涉及政府最高层,也涉及王室成员,他们极其奢侈的生活方式也引起人们强烈不满,而这种不满越是增加,霍梅尼宣传原教旨主义的吸引力就越大。

  霍梅尼虽然长期在伊拉克什叶派的根据地纳贾夫传教,但在伊朗国内影响极大,他以“简朴、自由、公正”为号召,以复兴伊斯兰教公平、正义的名义进行反对国王的宣传,与巴列维势不两立,成为对巴列维王朝的重大威胁。

  1978年初,萨达姆以“煽动伊拉克境内什叶派叛乱”的罪名将霍梅尼驱逐出境,迫使他流亡法国。霍梅尼对此一直怀恨在心,并发誓要复仇。

  伊朗于1978年1月发生反对巴列维国王的大规模群众示威活动,发展到使伊朗全国处于瘫痪状态。1979年1月中旬,流亡了14年的霍梅尼回到德黑兰,受到百万人的空巷欢迎,大有“登高一挥,万民响应”之势。2月11日,巴列维政权垮台,经过全民公投,伊朗于1979年4月1日正式成立以什叶派高级宗教领袖为核心的、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共和国,并通过了新的伊斯兰共和国宪法,霍梅尼成为国家的最高领袖。

  霍梅尼推翻亲美的巴列维政权本来就违反美国利益,数百名伊朗学生又因美冻结伊朗资产、收留巴列维在美流亡而占领美使馆,扣留60多名使馆人员做人质达14个月之久。这使伊朗新政权从一开始就给美国留下“邪恶”的印象,埋下决心推翻其政权的决心。

  霍梅尼在革命成功后,即扬言要“输出伊斯兰革命”,引起周围以逊尼派为统治者的的国家领导人的恐慌,唯恐这股原教旨主义思潮会影响本国处于被统治地位的什叶派穆斯林,因此把伊朗什叶派政权视为洪水猛兽,希望把它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是萨达姆发动对伊朗的战争,并得到除叙利亚以外的所有阿拉伯国家支持的深层次原因。

  1980年9月22日,伊拉克空军出动大批飞机轰炸了包括首都德黑兰在内的15个伊朗城市和7个空军基地。23日,5万伊拉克军队在1200辆坦克支援下,大举进攻伊朗。经一周激战,伊拉克占领了伊朗约400平方公里土地,占领赫拉姆沙赫尔,包围石油中心阿巴丹,最大入侵纵深达90公里。伊朗人则在毛拉带头下冲锋陷阵,采用人海战术进行殊死抵抗,经过几年的拉锯战,最后使主战场从伊朗转到伊拉克境内。

  在这场战争中,海湾各国出钱出枪支援伊拉克,科威特甚至让伊拉克使用它的两个岛屿,方便伊拉克在战争中有出海口。我记得两伊战后,伊拉克于1990年8月2日侵略科威特时我们正在沙特,看到媒体铺天盖地对伊拉克的侵略行径进行谴责,说它对两伊战争中科威特和海湾国家的大力支持“忘恩负义”。萨达姆竟回答说:伊拉克是站在反对伊朗霍梅尼政权的“第一线”,以伊拉克士兵的生命为代价,顶住了什叶派的扩张,而科威特竞超量开采两国中立地带的石油!

  美国和所有西方各国实际上也采取支持伊拉克的立场。有报道说,美国情报部门就曾向伊拉克提供有关伊朗军事部署的情报。当时萨达姆的的的确确拥有具有大规模杀伤力的芥子气和神经毒气,而且在战争中公开、大规模地对伊朗军队和平民使用,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实!而美国及其盟国及海湾国家却对此采取默认的态度!那时我们在电视新闻节目和报刊上可以看到被化学武器烧得不成样子、令人毛骨悚然的伊朗军人、甚至平民的尸体的镜头和照片。面对这些镜头,美国的“人道主义”在哪里?安理会谴责、制裁伊拉克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吗?海湾君主国出于“保护平民”,让萨达姆交出政权了吗?

  我为了确认安理会对两伊战争的立场,在网上查了《维基百科》里的有关资料。安理会仅仅对伊朗控诉伊拉克在战争中使用化学武器之事进行了“调查和确认”,仅此而已!在打了8年,两国都打不下去的情况下,安理会也曾力促停战。那时伊拉克立即接受安理会停战决议,而伊朗则要求惩罚战争的发动者,要求伊拉克对伊朗在战争中的损失进行赔偿,迟迟不肯接受停战决议。这与目前安理会迅速通过建立利比亚禁飞区的决议,从而导致一个成员国政府倒台,是多么鲜明的对比!

  难怪许多人认为,萨达姆同本.拉登一样,都是美国根据自己的利益、在需要时把他们扶植、培养起来。在他们违反美国利益的情况下,再把他们置于死地。美国的所作所为根本与“保护人权”不沾边!

  在这场二战后历时最长、最残酷的战争中,伊拉克死亡18万人,受伤25万人;伊朗死亡35万人,受伤70万人。结果没有把政教合一的什叶派伊斯兰政权扼杀,反而挑起了逊尼派和什叶派更深的矛盾和仇恨,为后来、甚至当前中东地区的仇恨和厮杀埋下了伏笔。

  注:关于伊朗的资料主要来源于互联网“国际观察”和“维基百科”。

  伊斯兰逊尼派与什叶派千年之争(四)—对当前叙利亚和伊朗危机的看法

  2011年开始的“阿拉伯之春”演变、发酵至今,使叙利亚和伊朗成为矛盾的中心,面临着现实的战争威胁。这两个具有不同民族、不同政体国家的命运连在了一起。这是为什么?显然,除了两国在国际问题上,是反对美国强权政治、对以色列持强硬态度的立场之外,伊斯兰教的教派矛盾也是一个主要原因。叙利亚是伊斯兰世界唯一什叶派占少数但占统治地位的国家;伊朗是唯一什叶派占绝对多数,宗教神职人员掌握实际权力的国家。

  西方大国,尤其是美国出于世界战略利益的考虑,伊朗是它目前的第一大障碍。当然,未来还有中国。记得前些年,看到美国一战略研究中心智库的一篇文章中提到:美国“绝不允许世界上有与它抗衡的力量存在”。最近,美国总统奥巴马也说:“美国仍是世界的领导者”。在当前,伊朗是美国控制这一战略地区要冲、世界石油命脉,实现其“大中东计划”的最大障碍。美国及盟国已下决心除掉伊朗现政权,这是不可能改变的。

  目前,“阿拉伯之春”的风吹到叙利亚,以海湾君主国为核心的阿盟也是铁了心要把什叶派的巴沙尔赶下台,这为美国实现其战略计划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时机。要让伊朗现政权垮台,必须先搞垮它在阿拉伯世界的唯一盟国叙利亚,以引起伊朗内部的恐慌、动乱,瓦解其统治,促成内部变革;在达不到从内部瓦解的情况下,最后对伊动武时也可减少阻力和损失。美国所以至今对动武仍有犹豫,需要考量和评估的是:如果对伊朗开战,其后果会对它的利益产生多大不利影响?

  对于目前以海湾君主国为核心的阿盟来说,存在1千多年的逊尼派和什叶派之争已到了关键时刻。伊朗什叶派的伊斯兰共和国经历33年的风雨已经巩固,成为地区可以与之抗衡的主要力量,且伊朗从未放弃成为地区强国的情结。更让他们揪心的是,伊朗在核领域有了很大的发展,很有可能近期跨进核国家的门槛。伊朗、黎巴嫩的真主党、巴勒斯坦的哈马斯与叙利亚连成一片形成的新月地带,将动摇这一地区逊尼派在宗教上的统治地位。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正好,从争取民生开始的阿拉伯人民的街头革命发展到叙利亚,为他们倒叙、削弱什叶派在伊斯兰国家的势力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他们打着“反对叙政府暴力镇压反对派”、“支持叙人民变革要求”的旗号,却令人涕笑皆非。谁不知道,阿拉伯之春的春风同样也吹到沙特、科威特和巴林?而且上街游行的什叶派群众诉求的仅仅是争取与逊尼派同等的权利,就遭到无情的镇压?虽然各大国新闻报道不像对埃及、利比亚和叙利亚那样多,但在互联网如此发达的今天,真相是掩盖不了的。他们不仅同样出动警察和坦克对和平示威群众进行镇压,而且沙特坦克还走出国境,出兵帮助巴林镇压占人口多数的什叶派人。甚至到今天,几乎每个星期五什叶派游行的事仍在发生着,当然仍然受到镇压。

  我记得去年3月看到一则报道,在沙特互联网上有人为了争取沙特妇女开车的权利,呼吁人们下星期五(3月11日)在利雅得举行“愤怒日”游行。呼吁者表示,他们的目的不是反对政府,仅仅要求取消这一歧视妇女的宗教规定。我对此很感兴趣,发信给在利雅得中国沙特水泥厂项目经理部工作的儿子,让他告诉我那一天利雅得的状况。结果他回信说,那天利雅得街头比平时安静很多,因为还没等人们上街,重点地区和主要交通要道都提前摆上了政府军的坦克和其它军车!即使有人想集会,也无法实现!他们连“愤怒”也没表达成功。可见,我们的世界到处充满双重标准,缺少公平和正义。也因为矛盾双方力量的不对称,肯定会导致更多的不按常规出牌的极端主义行为。所以,不从消除恐怖主义产生的根源去考虑和解决问题,我们的世界会越来越危险。

  因为历史的原因,占少数的伊斯兰什叶派人从产生之日起就有复仇的传统,为纪念导致两派分裂的侯赛因之死,每到“阿舒拉节”都走上街头鞭打自己,这已成为宗教传统。难道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要制造更多的仇恨,使两派的千年之争再延续千年? 伊朗前总统、伊朗改革派代表人物之一的哈塔米于1998年9月在联合国大会上提出过世界不同文明对话的倡议。他在其它场合的讲话中还说:“穆斯林必须拥有现代世界观,宽容其它宗教,为和平而努力”。联合国正式将2001年定为“文明对话年”,也为此举办了一些活动。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不向这个方向继续努力?而非要以战争解决问题?

  2001年9.11恐怖事件发生后,当时的伊朗总统哈塔米是最早对此进行谴责的国家领导人之一。但在美国为此发动系列战争之后,他又称:“美国在打击恐怖主义中实行的政策却在激化恐怖主义,刺激暴力”。在当前伊朗受到战争威胁的情况下,哈塔米又一次表态:如果伊朗遭受侵犯,全体伊朗人民都会起来殊死抵抗。难道美国人不应当对此进行反思吗?

  由于力量的不对称,即使发生战争,失败的肯定是叙利亚和伊朗一方。但是,美国和西方就真能实现“大中东计划”?肯定没人相信这一点,美国对阿富汗、伊拉克和利比亚战争的结果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不仅使各国人民遭受更大的灾难,也使那些时刻面临战争威胁、没有安全感的国家难以彻底放弃“拥核”的念头。战争只会产生更多的恐怖主义,使这一地区乃至全世界陷入更大的动荡之中,美国和西方永远不会是胜利者。而且,即使从国家利益出发去考虑问题,战争的结果也不符合所有国家的利益。

  不同文明之间进行对话、相互尊重、平等协商解决国内和国与国之间的矛盾,让各国人民都享有尊严、和平共处、共同发展,建立和谐世界,才是维护世界和平的正确途径。这个目标虽然离现实太遥远,但为什么伊朗前总统哈塔米尚能倡议“文明对话”,而被许多人崇尚的“普世价值”观的领导者、在当今世界上占据“道德高地”的美国和西方领导人就不能接受这一观念呢?

  《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关于不干涉它国内政的准则,是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的重要原则,是维护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中、小国家利益的法则。中国在国际事务中,一直主张国家不分大小、强弱,一律平等,就是要在国际事务中坚持公平、正义的立场。中国在安理会对叙利亚问题的提案投否决票,就是这一立场在国际事务中的具体表现,体现了中国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对世界和平的高度责任感。

  作者历任中国驻利比亚、沙特阿拉伯、伊拉克、伊朗大使馆外交官,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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