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欧盟是“全面对手”还是“合作伙伴”？

李光满

当今世界形势风云变幻，世界格局正经历着深刻变革，中国与欧盟的关系也经受着重大考验。2019年开年，中国外交取得了一个重大突破，那就是首个七国集团成员加入中国响应一带一路倡议，加入一带一路建.设，这个意外之喜来自欧盟成员国意大利，这无疑是打了刚刚将中国确定为“全面对手”的欧盟的脸。3月23日，中国与意大利发表联合公报，正式确认意大利将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双方认识到“一带一路”倡议在促进互联互通方面的巨大潜力，愿加强“一带一路”倡议同泛欧交通运输网等的对接，深化在港口、物流和海运领域的合作。在欧盟将中欧关系定义为“全面对手”之后，意大利半路杀出，强力支持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加入一路一带建设，有什么重大意义？

在此之前的3月12日，欧盟委员会发布的一份文件中，在美国将中国确定为“战略竞争对手”之后，欧盟也将中国确定为“全面对手”，该报告认为，欧盟承认中国依然是合作伙伴，但在科技领域则是经济竞争者，在治理模式领域则是“全面对手”。欧盟认为，中国有成为全球领先大国的壮志，不应再被视为发展中国家，应该对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承担更多责任，应该把要推行的改革转换成政策和行动。美欧相继将中国定义为“战略竞争对手”和“全面对手”，会不会让中欧关系蒙上阴影？中国和欧盟到底“全面对手”还是“合作伙伴”？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欧盟别说将中国视为“全面对手”，就是弱化与中国的合作关系也会受到重大损失，中欧关系恶化或破裂都是欧盟不能承受之重。欧盟一方面称中国为“全面对手”，一面又强化与中国的合作，显示出他们内心的纠结。特别是南欧的希腊、意大利、西班牙、塞浦路斯等国长期处于经济困境中无法摆脱，几近破产，高福利、老龄化、经济不景气使这些国家同德国等其它欧盟国家产生了重大矛盾，德国为了自身利益不允许希腊等国拖欠债务，加上美国只顾自身利益，根本不会出钱救这些国家于水火。意大利等国为了自救，必然不顾美国的反对，投靠另一个大主顾中国，这就是为什么是意大利而不是德国、美国或日本加入一带一路，因为目前美国、日本和德国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而意大利则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

目前美国仍然驻军欧洲，通过北约控制欧洲各国，欧盟依然是美国的重要盟友，可以说除俄罗斯以外的整个欧洲都是美国的政治和军事殖民地，欧盟和日本、韩国一样，根本没有完整的政治和军事主权，从政治和军事上看，欧美依然是相互依靠的盟友，但也仅此而已。当前欧盟与美国之间存在着许多不可调和的重大矛盾，美国不仅对中国发动贸易战，对欧盟也绝不手软。面对处于战略进攻态势的美国，欧盟根本就没有战略主导权，特朗普要求德国不与俄罗斯合作修建北溪2线，要求欧洲国家增加军费，要求欧洲各国不采用华为5G技术和设备，要向欧洲国家增加汽车关税等，这些都是一个宗主国向所属各国发号司令的架势。因此欧盟不得不在与美国周旋的同时寻找能够拯救欧盟的其他力量，日益强大、拥有十四亿人口巨大市场的中国便成为了欧盟的必然选择。欧盟渐渐认识到，除了中国，没有其他国家能够救欧盟。但欧盟也同时意识到，随着中国在高端制造业领域的不断突破和对欧洲国家的超越，欧盟渐渐产生了全面失守高端制造业高地的焦虑和恐惧，这也正是欧盟的纠结所在。对欧盟来说，失去中国市场，欧盟经济必然陷入进一步衰退甚至崩溃，因此欧盟既不能失去中国市场，但他们又不愿意中国在高端制造业领域超越欧盟，他们既要阻止或延迟中国高端制造业的创新发展进程，又不得不深度依赖中国市场。这也正是意大利在欧盟确定中国为“全面对手”的时候，不顾美国的反对，率先从七国集团反叛出来加入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因素。

此前美国在全球围剿追杀华为5G技术，并向欧洲各国施加了极大压力，欧洲各国也经历了内心的苦苦挣扎和战略选择时的徘徊与彷徨，英国、德国、意大利、法国等欧洲大国最终准备选择华为的5G技术，这表明了什么？至少表明在对华政策方面，欧盟与美国之间产生了很深的裂痕，欧盟不再无条件的支持美国，在美国之外，欧盟有了另一种选择，虽有摇摆，但却日渐坚定。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中国与欧盟之间也是如此。当前世界格局正在发生深刻变革，欧洲分裂、美国衰退与中国崛起已经成为一种无法阻挡无法改变的历史大趋势。当我们从历史的视角、以冷静客观的认知去看待中欧关系，当我们从美欧贸易战以及英国脱欧、法国黄背心运动、德国移民危机的大背景下去看欧盟将中国定性为“全面对手”，会发现在全球多极化的大格局中，在中美欧俄大格局中，欧盟的地位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从英国脱欧、法国黄背心运动、德国移民危机、希腊债务危机等事件看，欧盟正处于越来越分裂的状态，欧洲国家在全球政治生态中已经不再是主角，而是变成了配角，欧盟在全球政治体系中也已经不再具有支配性和决定性力量，只有中国与美国才拥有决定性话语权，而欧盟和俄罗斯已经退居次要位置。

欧盟将中国定为“全面对手”，看似与美国的对华战略完全一致，但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会发现美国与欧盟的关系也正在出现新变化，裂痕正在美欧之间产生。从前我们将美国、欧洲、日本等统称为西方发达国家、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和帝国主义国家，认为他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是第一、第二世界，广大发展中国家是第三世界，第一、第二世界与第三世界之间隔着一道天然鸿沟，除了受奴役遭掠夺，广大发展中国家无法跨越这道鸿沟。然而现在我们看见，西方发达国家已经不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产生了重大分歧，进入了无法挽回的分裂状态。

当前美欧之间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产生了重大分歧。一是美国退出伊核协议，二是美国退出巴黎气候协定，三是美国退出反导条约，四是美欧在贸易保护与贸易自由化问题上出现严重对立，五是美欧在制裁俄罗斯问题上产生严重分歧。这五个重大分歧关系到欧盟的根本利益，甚至动摇了欧盟的价值观基础，虽然在对俄政策方面不得不迁就美国的立场，但在其它四个方面欧盟越来越显示出与美国分道扬镳的强硬立场，丝毫不顾美国的感受，坚决不对美国妥协。因此我们在分析欧盟与美国都视中国为对手这个问题时，我们一定要注意到，欧盟与美国将中国视为对手显然有不同的含义，美国是要强力打击中国，欧盟是要在打击中国时利用中国，虽然二者在吸血中国这一点上有着完全相同的目的。

3月18日，中国外长访问欧盟后表示，中欧是全面战略伙伴，中欧之间的合作远大于竞争，共识也远多于分歧，中欧之间的在十个方面有着重要共识：一是都支持多边主义，反对单边行径；二是都支持联合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主导作用，维护以宪章宗旨为基础的国际关系基本准则；三是都支持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反对保护主义；四是都支持以规则为基础的多边贸易体制，改革和加强世界贸易组织；五是都支持以和平手段，通过对话协商解决各类热点问题和地区纠纷；六是都支持加强国际合作，应对气候变化等全球性挑战；七是都支持坚守国际防扩散体制，维护全球战略稳定；八是都支持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致力于减少贫富差别和南北差距；九是都支持打击一切形式恐怖主义，标本兼治，遏制极端思潮的蔓延；十是都支持维护二战以来建立的国际体系和秩序，不另起炉灶。

从中欧以上十个方面的重要共识，从欧洲许多国家不顾美国反对支持华为5G技术和意大利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可以看出，欧盟正在成为中美战略竞争的一个重要砝码，欧洲各国的立场与中国日益接近，欧洲各国开始摆脱美国而向中国靠拢，这是美国失去国家信用、自私自利、一心为美国的必然结果，也是中国日益强大，提倡合作、互利、共赢的必然结果。虽然欧盟将中欧关系定位于“全面对手”，但由于中欧之间越来越需要抱团取暖，因此今后可能更多的表现为“合作伙伴”，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既有矛盾和斗争，又有合作和支持。如果有一天中国、欧盟因为利益和需要走到一起，如果再加上俄罗斯，那么这个多极世界中的美国就必然会失道寡助，就必然会成为孤家寡人，就必然会从山巅之城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