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这是一次不起眼的战斗,但是提到战果,它却被称为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
兵力对比的奇迹——美军相当于一个营的轮番攻击,志愿军一个排;
死亡对比的奇迹——美军亡215人,志愿军亡0人;
武器装备对比的奇迹——美军飞机100余架次和大量的坦克、各种火炮,志愿军则只有步枪、机枪、手榴弹。
弹药消耗对比的奇迹——美军消耗了无数吨的炸弹、炮弹、枪弹,志愿军除消耗缴获美军弹药外,消耗自己携带的步机弹1305发,手榴弹14枚。
战场生存的奇迹——美军的炸弹、炮弹将志愿军狭长的300米阵地削平,植物烧焦,岩石的山头炸成粉末,随手抓一把土,一半是铁屑,志愿军在这样的死亡地带坚守一天,无人阵亡。
这场战斗,就是龙源里葛岘岭阻击战,创造奇迹的是志愿军第38军113师337团1连2排全排干部战士。战后,志愿军总部授予1连“二级英雄连”称号,授予2排排长郭忠田特等功和“一级英雄”称号,授予2排“郭忠田英雄排”称号。
1
知耻而后勇,尖刀直插龙源里
“同志们,加油呀!这回决不能让美国佬跑了!”1950年11月27日,志愿军第38军113师337团1连2排排长郭忠田向全排31名战士发出号召。这时,他们正从朝鲜的三所里赶往龙源里。
提起“不能让美国佬跑了”,郭忠田和全排战士都憋着一肚子窝囊气。
那是志愿军出国第一仗,志愿军司令部命令38军迅速追击熙川江南逃跑的敌人,猛插军隅里、新安州,切断敌人南撤清川江的通路,配合正面志愿军39军、40军歼敌作战。结果,38军在熙川把美军一个营误认为是一个黑人团,等待集中兵力进攻时,错过了战机,美军跑得一干二净。
第一次战役后的战评会上,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用“重炮”轰击了38军军长梁兴初:
“你梁兴初胆大包天!你有什么了不起!”
“我让你往熙川插,你为什么不给我插啊!”
“都说你梁大牙是铁匠出身,是一员虎将,我看是鼠将!什么主力部队,一个黑人团就把你们吓住了!主力个鸟!”
……
会后,梁兴初说:“骂我梁兴初可以,小瞧38军,说实话,我不服!”
梁兴初 图|新华社
不服的不仅是军长梁兴初,排长郭忠田也不服。
郭忠田1926年1月出生在吉林省怀德县公主岭兴龙沟一个农民家庭,1945年9月参军后,加入东北民主联军第一纵队(后来的第38军)。解放战争,这支部队“四战四平”“打锦州”“攻天津”,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一路所向披靡,始终都是主攻部队,享有“王牌军”的美称。郭忠田跟着这支部队南征北战,百战沙场,先后4次荣立大功。
此外,38军诞生的一颗重要火种来自彭德怀发动平江起义的部队,彭总对这支部队是有感情的,他痛骂这支部队,正是爱之深责之切。
“仗没打好,还怕别人说吗?”郭忠田暗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打个好仗,为38军争口气!
机会终于来了。1950年11月25日,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拉开了序幕。
当时,战场对手的情况是这样的:在西线有“联合国军”和韩军的8个师、1个旅、1个团,共105200人,其中美军4个师、2个团,其余为土耳其、泰国、澳大利亚、菲律宾、加拿大等国的部队。东线有“联合国军”和韩军的5个师又1个团,共88500人,其中美军3个师,63000人。
当时,彭德怀带领志愿军总部制定的战役部署是这样的:集中9个军30个师在东西两个战场发起第二次战役,以西线为主。在西线集中6个军18个师参战,38军和42军首先歼灭德川和宁远的韩军第7师、第8师,之后插向价川、三所里,切断美军等“联合国军”撤退路线;在东线集中3个军由9兵团负责,主要打击美军陆战第一师等多国部队。
11月27日,西线的志愿军38军和42军很快拿下了德川、宁远,志愿军40军已向球场、价川方向进攻;同时,志愿军50军、66军和39军也分别向博川、安州、价川方向实施突击,美军和韩军全面溃退。当下,志愿军38军113师能不能火速插到三所里,关上“闸门”,堵住潮水般的溃逃之敌,成为第二次战役成败的关键。
倘若关不住“闸门”,熙川的失败将重演。38军再一次被彭德怀盯住了。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郭忠田向全排呐喊:“同志们,加油呀!这回绝不能让美国佬跑了!”
郭忠田
11月27日黄昏,彭德怀根据战役进展情况,紧急电令38军:“价川美军有南逃迹象,速插三所里。”他强调38军113师一定要插到三所里,插断价川与平壤的联系,插到了,插断了,就是胜利。
但是,命令发出十个小时,113师一直没有与志愿军总部联系,也没有与军部联系,谁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个位置。
彭德怀不断催问,有没有113师的消息,回答总是没有。
作战室外北风呼呼,彭德怀心焦如焚。
其实,113师以338团作为前卫,经过14小时强行军72.5公里,已按时插到三所里,正与美军逃敌骑兵第1师5团展开激战,先后粉碎了美军10余次猛烈冲击,并击退南援之敌一个营,死死关住了三所里敌军逃路的“闸门”。
113师领导刚想喘口气,侦察参谋报告:“发现美军有迹象往三所里以西的龙源里逃窜。龙源里很可能成为美军的又一条逃路。”
敌人一旦从龙源里跑了,113师的战斗将前功尽弃,整个第二次战役都将受到影响。
“把二梯队337团拉上去,拼死赶到龙源里,死死守住龙源里!”师长江潮下达了死命令。
337团兵分两路,以3营8连为右路前卫,1营1连为左路前卫。1连把尖刀排的重任交给了郭忠田领导的2排。此时,2排肩负起第二次战役“尖刀”的重任。
龙源里地处价川以南的丘陵地区,在三所里的西面。它不仅北通价川、军隅里,南通顺川、平壤,北面还有公路可与三所里相连,相距不过几十公里。因此,在三所里碰壁的敌人会转道龙源里,从清川江南撤的美军也可以从这里逃跑。
向龙源里进发时,2排已经5天5夜没合眼了,加上中间2天2夜的激战,战士们疲惫不堪,一边走路一边睡觉,后面的战士常常撞到前面的战士才清醒过来。
途中遇到一座大雪山,悬崖峭壁,荆棘丛生,根本没有路,郭忠田身先士卒,带领全排攀荆棘、登悬崖,与美军抢时间、争速度。他的衣服被荆棘扯破20多处,鲜血直流,全然不顾,仍不断鼓励大家:“同志们!这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克服困难就是胜利!”大家你拉我推,经过1个半小时的攀登,全部爬到了山顶。
下山更难了,山那么陡,又有雪。郭忠田想了个好办法,他让大家把带的绳子接起来,牢牢地拴在了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全排拉着绳子一个接着一个滑到山下。
经过3个多小时的奋斗,大山被他们甩在了身后,大同江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江宽约300米,江水表面已结成了一层薄冰。郭忠田二话没说,脱掉棉裤涉水过河,此时无声胜有声,战士们纷纷跳到河里,每个人都被薄冰划破了皮肤,却没有一个人叫苦。
经过12个小时的跑步前进,28日凌晨,郭忠田排这把锋利的“尖刀”终于插进了“联合国军”溃逃之路的心脏——龙源里。
2
一人一把美国铲,抢修、伪装工事
“郭忠田带兵有个特点,时刻想着战士的生命安危。他对全排的要求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扔,只有三件东西不能扔:一是武器弹药;二是干粮袋;三是小铁锹。”这是接任38军军长的江拥辉对郭忠田的评价。
“打扫战场时,排长让我们一人捡一把美国洋锹,谁不捡都不行。”这是战士们对他的议论。
“小铁锹虽小,但它的作用却不小,可以顶上一个班、一个排的战斗力,甚至还要多。”这是郭忠田的名言。
铁锹的作用在于挖工事,也在于搞伪装。
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美国人从来不把伪装建设放在眼里,他们认为有绝对的空中优势,伪装是多余的。“二战”中许多国家都成立了伪装部队,美国无动于衷。据说到了越南战争,美军才如梦初醒。为了轰炸河内富安发电厂,美军采用了激光制导炸弹,这种精密制导武器比普通炸弹命中精度提高了145倍。然而,越军使用了烟雾伪装,竟使美军投放的数十枚激光制导炸弹无一命中要害,供电照常进行。美军大惊失色,从此开始大力发展伪装部队,在国防部设立了伪装欺骗局,甚至在师一级作战部队都编有伪装分队。
在美军觉醒之前,郭忠田已经用伪装手段把他们骗得晕头转向了。
2排到龙源里后,连里分配他们坚守葛岘岭。这时敌人还没有退下来,战场一片肃静。
郭忠田来到葛岘岭主峰,他用百战沙场老兵的眼光观察着地形。山头北侧距公路不远有一个山包,山包上有一块巨石,公路正好在这拐弯,什么车到这里都得减速。
郭忠田看中了这块地方。
他又来到山包处,看到离公路才50来米,靠公路一侧如刀削一般,坦克肯定爬不上来。山包上的巨石底下,则有一块天然的石洞,修一修可容纳一个班防炮。山包左右的山头上,已有兄弟连队的人占领了,北边是2营,南边是3连。他心中暗自叫好,决定把主阵地定在这里。他把重机枪安置在巨石附近,亲自掌握,以便打起来可以左右支援。接着,又把4、6班部署在巨石两侧,5班作为机动力量。
阵地确定后,郭忠田意识到眼前最重要的是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突击挖工事,搞伪装。战士们几天几夜没合眼了,都想抓紧时间打个盹。他却下了死命令:“全排立即抢修工事,谁也不许睡觉。”
有的战士发牢骚说:“入朝一个多月了,白天黑夜只要一停下来就挖工事,手都磨起了血泡,可一回也没用上。长途行军,累得腰酸腿痛,工事挖完了,说不定一个命令,屁股一拍走了,工事又白挖了。”
郭忠田耐心地对大家说:“毛主席说打仗有矛有盾,咱们修工事就是造盾。咱们的盾造结实了,美国佬的矛尖就扎不透。咱们做100次工事,用上一次就够本。盾造好了,一会儿仗打起来,就能少流血、少死人!”大家觉得排长说得在理,不再发牢骚,挥锹猛干起来。
郭忠田开始检查工事。他先看了战士张祥忠的工事:“工事挖得不错,但伪装不够。”在特等射手阎镇的工事面前,他说:“你的工事射界较窄,把前面的几棵小树砍掉就可以了。”
郭忠田又来到4班老战士李兆喜的工事前,结果,李兆喜的工事挖得还不到一米深,却依旧不慌不忙,头上连点汗水都没有。他想发火,又很快冷静下来,二话没说,把棉衣一脱,抄起一把铁锹,干了起来。
李兆喜站在旁边很不自在,郭忠田便说:“我那条干粮袋里,还有一点干粮,你吃吧。”
结果,李兆喜看都不看干粮袋一眼,从排长手中夺过铁锹说:“排长,我自己挖!”说着,他猛挥铁锹干了起来。
郭忠田检查完工事,对大家说:“修工事要用力,更要用脑。”他拍打着那块巨石又接着说:“挖工事要既能发扬火力,又能保存自己,还要能机动互相援助,这就叫动脑子。”听了排长的话,大家又对工事进行了改造。
天快亮的时候,教导员陈忠孝到2排阵地来巡视,看到2排所有阵地都挖好了,惊喜地问:“你们怎么这么快!”
一名战士抢着回答:“我们一过江,排长就让每个人捡了一把美国洋锹。刚到这,排长就逼着我们挖工事,还能不快吗?”这名战士边回答教导员的问话,边向郭忠田伸舌头,郭忠田笑着瞪了他一眼。
教导员对郭忠田和2排赞扬了一番,满意地走了。
谁知,郭忠田还不满意。他对着山头发了一会儿呆,眼睛一亮,对大家说:“快到山头上再造些假工事,一会儿跟美国佬玩个真假猴王。”他像赶鸭子上架似的又把躺在地上的战士们轰上了山顶。
工事修完了,伪装造完了。郭忠田笑了,战士们烦了,但最后还是笑了,不过那是美军上当之后。
后来的战场实践证明,这些工事和伪装相当于郭忠田多了一个班、一个排、一个连……为创造215比0的战争奇迹,奠定了基石。
3
伏击战出其不意,美军兵败如山倒
11月28日早上8点多钟,郭忠田突然发现公路上出现了许多小黑点,美军在三所里碰壁后,果然向龙源里逃来。郭忠田翘首远望,逐渐看清了4辆汽车,3辆十轮大卡车,1辆小吉普,后面黑糊糊的看不清楚了。后来得知,这是美军第2师向平壤撤退的残兵败将。
中朝人民军队会师。图|新华社
郭忠田果断命令全排进入阵地,并规定:敌人一上来,他吹一声长喇叭,轻重机枪立即开火;吹两声长喇叭,一人扔两颗手榴弹;三声长喇叭,大家往上冲。
说完,郭忠田飞快地穿过松林,来到了前沿6班班长张祥忠的工事里。
“6班长,交给你一个任务!看见了吗?”郭忠田用手指着远方的黑点,其实,张祥忠早就盯住了这帮家伙。
“用一梭子弹打掉狗日的!这是咱们抗美援朝第一枪,也是守卫龙源里北山第一枪!只准打好!”
张祥忠参军前在东北森林中打猎多年,在跟豺狼猛兽打交道的过程中养成了冷静、沉着的习惯,锻炼了一手好枪法,百米距离打树枝上的麻雀,枪响鸟落。
郭忠田对张祥忠的枪法早就了解了,但他明知故问,“怎么样?有把握吗?”
“跑了兔子不玩鹰!放心吧,排长。”
汽车的黑点越来越大,轰鸣声越来越近。“那辆吉普车上坐的像个军官,细长条子,小脑袋儿,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那大卡车上,坐着30多个美国兵,都歪着脖子,抱着膀子,随着汽车的走动来回晃动,这些兔崽子也冻得差不多了。这回冻不死,一会儿也得揍死他!”张祥忠边观察敌情,边琢磨着。
近了,更近了,向西拐弯了,走到山根下边了,走进了张祥忠的准星里,哒哒哒,机枪吐出了一道火舌,全部打在了油箱上。汽车燃起了火焰,吞没了车头,那个军官也被张祥忠击中,头往后一仰,两手一伸,不动了。
“打得好呀,6班长!”战士们兴奋地呐喊着。
重机枪、轻机枪、步枪一起,向后面的卡车倾泻着弹雨。
郭忠田一挥手跳出了工事,大声命令道:“5班!赶快从山的右翼插下去,把敌人消灭掉!”“4班到山下汽车上去抢弹药!”
幸存的美国兵慌忙跳下汽车,向一条大沟里逃命,脚跟还没有站稳,5班的手榴弹就飞到了。火光、浓烟、碎石和美军血肉横飞的尸体在大沟里混为一体,首批溃逃的美军三下五除二就被消灭了。
4班从车上搬来不少美军的弹药,有的战士还弄来了面包和黄油罐头。一见这些洋货,大家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正准备饱餐一顿。这时,突然从北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那响声如同夏天里的闷雷。
郭忠田一听就知道:这是坦克。
“同志们,立刻进入阵地,不准暴露目标,听命令开火!”
郭忠田在6班工事里,全神贯注地听着、观察着、思考着。坦克远远的,看那灰尘,听那声音,一定不少,怎么打?要是有几具火箭筒该有多好!炸药包也行呀!但这都是梦想,长途穿插,这些东西都无法携带。和敌人硬拼也不行!这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对战士的生命不负责任!
郭忠田越想越心急,坦克的声音越来越响,卷起的烟尘越来越高,山谷轰鸣,树叶也震得沙沙发抖。
好家伙!50多辆坦克,像刚才那4辆汽车一样,为首的坦克也向西拐弯了。
“打吧,排长!”战士们有点沉不住气了。
“用手榴弹砸狗日的吧!”战士朱高品双手紧握手榴弹,嘴里嘟囔着。
郭忠田一言不发,两眼死死盯着美军坦克。
坦克已经来到了眼前,战士们急了:“排长,还不打呀!敌人都跑了!”
“把敌人坦克统统放过去,谁也不准开枪!”郭忠田终于开口了。
全排大吃一惊。
“排长,你疯了!连长、指导员不让放走一辆坦克、一辆汽车,放走了敌人,怎么向连里交代?”
“少废话,我是排长,听我的!”郭忠田火了。
美军坦克一辆接一辆地从战士们眼前开过了阻击线,大家眼中冒出了火,手榴弹在手中握出了汗,但没有人违反郭忠田的命令。
郭忠田不仅眼中冒火,手上冒火,心中也冒火。每过一辆坦克,都像压在他的心上,咯噔一下,但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一旦感情用事,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排的兵力没有火箭筒、炸药包、反坦克手雷,靠步枪和每人仅有的4枚手榴弹对付几十辆美军坦克,纯属送死,上级交待的阻击任务也会彻底泡汤。
50多辆美军坦克终于过完了,现在是运兵车、弹药车、炮车,车头接车尾,一辆接一辆,一眼望不到边地呈现在2排眼前。
如果把刚才的坦克比做嚼不动的钢“骨头”,眼下就是可口的“山珍海味”。
“给我狠狠打狗日的!”郭忠田的命令脱口而出,他一枪就击中了一个美国军官。
全排的所有轻重武器像狂风暴雨一样倾泻而下。运兵车着了,炮车翻了,火光熊熊,黑烟滚滚,炸声隆隆。
美军的4辆弹药车开上来了,郭忠田叫张祥忠把穿甲弹和燃烧弹交替压上。第一梭子打在后面两辆上,后一梭子打在前面两辆上,但只见冒烟,不见爆炸,急得郭忠田直冒汗,张祥忠更是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打油箱呀!打油箱呀!”小战士朱高品大声呐喊。
这句话提醒了郭忠田,他用手指着油箱部位,对张祥忠说:“打狗日的油箱!”话音刚落,两梭子已经出去了,前面两辆车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车上的弹药被引爆,像放连珠炮似的,几十辆车烧成了一条火龙,整个公路烧得火光冲天,炸得惊天动地。
美军的后续车队被前面爆炸的车辆挡住,大量逃窜部队被阻击住了。郭忠田有意放走美军坦克,不但没有被批评,还受到了连长和指导员的表扬。
4
拼命死守阵地,葛岘岭固若金汤
已经开过阻击线的美军坦克群,被剧烈的爆炸声和熊熊大火惊醒,发现上了志愿军的当,有3辆坦克回过头来想报仇。其中一辆钻出了一名指挥官,打着一面小旗来回摇着,后边的敌人纷纷集结起来,足有200多人,看样子要向2排发动进攻。
郭忠田盯着那个坦克上的指挥官说:“干掉他!”张祥忠一击命中。
郭忠田(右二)1982年离休后,满腔热情地参加驻地的两个文明建设。图|新华社
第二辆坦克上又钻出来一个军官,这个家伙很狡猾,躲在两辆坦克之间,举个盒子乱叫。不一会儿,天空飞来30余架飞机,轮番往葛岘岭山顶扫射,扔汽油弹、炸弹,整个山头变成了火焰山。
美军飞行员得意洋洋地飞走了,以为志愿军都成了火中飞蛾。但此时,2排战士们正在巨石底下的防炮洞中哈哈大笑,原来,美军炸的都是假工事。刚才对排长催着挖工事有意见的战士,这时从心里佩服他的智慧和远见。
飞机走后,美军步兵朝2排阵地包抄过来,郭忠田命令战士们近战开火,听喇叭扔手榴弹。
当敌人进至手榴弹投掷有效距离时,郭忠田立即吹响喇叭,全排的手榴弹飞出去,把美军炸得抱头鼠窜。时间不长,美军又冲了上来,轻重机枪、步枪,一阵秋风扫落叶,美军又狼狈逃窜,80多具尸体布满了山岗。
半个小时以后,美军占领了对面的高山,以火力向2排猛烈还击。敌人的50多辆坦克回过头来,以机关枪和坦克炮倾泻弹雨,天上的美军飞机轮番播撒弹药,葛岘岭笼罩在硝烟炮火之中。
狡猾的美军坦克在一阵弹雨之后,加大油门猛然向被打坏的汽车压去,后面的坦克又将压碎的汽车推进沟里,被堵塞的道路很快被疏通,后面汽车、炮车上的美军潮水一般地向2排的阻击线涌来。
眼看大量美军汽车、炮车就要通过2排的封锁线,郭忠田急了,命令全排狠狠地打,不准放走一辆美军车辆。
哒、哒、哒一梭子,又是张祥忠立了头功,一辆美军炮弹车的油箱被打着,十五厘米的榴弹炮弹,在山沟里连续爆炸,吓得美军车队不敢前进了,顺着原路往回退了老远。
战场暂时平静下来,郭忠田命令战士们再到葛岘岭上挖假工事。这回大家毫无怨言地干了起来。假工事造好了,像是又上去了一支增援部队。
下午两点,敌机飞来100多架次,朝着有假工事的葛岘岭轰炸了半个多小时,山头又一次成为火海。2排的阵地上静悄悄的,除了两个观察哨,战士们都在防炮洞里休息。
飞机一走,美军的坦克炮、榴弹炮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狂轰滥炸。接着,200多敌人在2排阵地前集合起来,分三路朝山上冲来。
2排阵地危在旦夕,团领导在望远镜中看出了战场的危机。
“2排的同志,这个山头关系全局,希望你们坚决守住,打出抗美援朝英雄排!”郭忠田在电话中听到了团领导的指示,坚定地回答,“请团首长放心,人在阵地在!”
郭忠田命令等敌人靠近点再打。100米、80米、70米……美军的钢盔闪闪发亮,高鼻子、大胡子都看清楚了,距离仅有30多米,郭忠田一声令下,所有火器一齐怒放。
特等射手阎镇章11枪打死9个敌人;战士朱高品勇敢地冲出阵地前沿30多米,占领了最佳地形,敌人离他不到20米,他才把手榴弹甩出去,让美国兵倒下了好几个。不到两个小时,美军的轮番冲锋都被打垮了,200多敌人死伤过半,夹着尾巴跑了。
这时,美军采取南北夹攻,南面的敌人从外往里打,北面的敌人从里往外冲,妄图打通逃路。3连阵地吃紧了,成群的美军实施了波浪式攻击,一浪紧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连长命令2排调一个班支援3连1排阵地,郭忠田二话没说,立即令5班前去支援。他让5班长带机枪往左前方运动,待敌人冲到二三十米时,用火力侧击敌人。这一招果然厉害,美军被侧面攻击打蒙了,3连1排的战场危机很快发生了变化。
然而,郭忠田所率领的2排又遇到了美军更加疯狂的攻击,但他们拼死阻击,顶住了。
下午3点多钟,志愿军大部队将美军铺天盖地压住了。面对志愿军的大收网,美军做了最后的垂死挣扎:百余架次飞机进行了第三次大轰炸,地面炮火更加集中,坦克炮、榴弹炮、重迫击炮不间断地猛轰,炸弹、汽油弹、炮弹足足炸了一个小时。山头的假目标炸完后,郭忠田以为美军飞机会撤兵,没想到美军飞机杀了个回马枪,对2排阵地进行了地毯式轰炸,幸亏郭忠田有防备,全排都钻了洞子。
大轰炸之后,密集的矮松林全部腰折,阵地被汽油弹烧焦,阵地前一片荒凉的景象。
“敌人攻上来了,准备反击!”观察哨高喊着,战士们从防炮洞里爬出来,抖掉满身的土,进入一片焦土的阵地。
100多个美国兵扑了上来,这次敌人背水一战,表现出少有的顽强,黑压压一片逼向2排主阵地。
“同志们!为朝鲜人民报仇的时候来到了!立国际功的时候来到!坚持就是胜利呀!”危急时刻,郭忠田进行了战场激励。
战士们热血沸腾,奋勇还击,敌人一片片倒在阵地前,张祥忠的步枪打红了,用水浇浇再打;袁绍文头部负伤,不下火线。
下午5点多钟,美军的攻势明显减弱,车队始终没有跨过2排的阻击线。天黑之前,志愿军大部队赶到,对美军逃兵进行合围,郭忠田带领战士们跳出工事,冲下山去……
打扫战场后,2排的阵地前躺着215具美军尸体。连长过来了,郭忠田把全排集合起来,一个立正:“报告连长,全排一个也没少,除了5班长的耳朵有些震聋,袁绍文头部受点小伤外,没有一个伤亡。”他又清查了一下当天的弹药消耗,除消耗缴获的美军弹药外,共消耗了自己携带的1305发子弹和14枚手榴弹,缴获和击毁美军各种火炮6门、汽车58辆。
接着,郭忠田向连长检讨了两条缺点:“把敌人坦克放走了,没有打坏;没有抓住一个俘虏兵。”连长笑着说:“放走坦克是正确的决策,是为了更好地消灭敌人。你们打的是守备战,没有俘虏不算缺点。”听了连长的评价,全排一片欢呼!
战后,1连荣获志愿军总部授予的“二级英雄连”殊荣,2排荣获“郭忠田英雄排”的光荣称号,志愿军总部给郭忠田记特等功,并授予“一级英雄”称号。
在抗美援朝第二战役中,志愿军38军以伤亡2279人的代价,毙伤“联合国军”7485人,俘敌3616人,其中美军1042人。彭德怀在嘉奖令中,写下了震撼全志愿军的评价:“38军万岁!”从此,“万岁军”名扬天下,彻底洗刷了首次战役的失误。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郭忠田随部队回东北驻防,历任营长、团长、副师长,1993年2月8日,因病逝世,终年67岁。现在,“郭忠田英雄排”仍在某集团军的序列中将英雄业绩发扬光大。
参考文献:
1.中国人民解放军38军军史|军史编写组
2.志愿军战斗英雄郭忠田给毛主席的信|郭忠田,《人民日报》
3.中国人民志愿军人物志|江苏人民出版社
4.战斗英雄郭忠田的“真面目”|黄谷柳、黄茵,解放军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