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芯中科：稳扎稳打做“人民的CPU”

倪  伟

中关村40年的历程中，孕育了无数高科技企业。他们带来了发明、产品、利润和就业。

龙芯中科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事关中国的战略安全。体现为芯片的CPU，是自主可控信息安全系统的核心因素，龙芯CPU，志在保障中国信息安全和国家安全。

在龙芯中科的孕育、建立和发展过程中，中关村从始至终一路扶持。龙芯产品的第一片试验田，就开辟在中关村。

龙芯的三个十年

2016年10月，长征胜利80周年，以此命名的“CZ80”龙芯3A3000处理器研制成功。这是从2006年以来，龙芯中科技术有限公司总裁胡伟武率领团队研发的第五款龙芯3系列芯片。

3A3000研制成功对自主CPU具有里程碑意义，其通用处理性能已经跨过国际通用处理器性能的第一道门槛，超过引进的ARM和威盛CPU。

可以说，在与引进CPU的技术路线斗争中， 3A3000是抗日战争的石碑保卫战，是解放战争的济南战役，拉开了自主CPU战略反攻的序幕。

中国IT产业，核心短板在于CPU。而21世纪以来，基于龙芯技术的CPU已经默默在能源、交通、金融等涉及国家安全和国民经济安全的行业实现应用。以媲美美国GPS的中国北斗卫星导航系统为代表，几十项国家战略重器中使用的CPU，都来自龙芯。

龙芯起步于2001年，中科院计算所的胡伟武拿着所长李国杰院士给的100万元课题经费，组成课题组，开始了自主CPU的研制。龙芯的第一个10年，沉淀在计算所里进行技术积累；2010开始的第二个10年 ,当时在北京市政府、中关村管委会等政府部门的支持下，龙芯中科技术有限公司正式开启龙芯产品的产业化，2015年至今，龙芯已大量应用在党政、能源、电力、石油、交通、金融、网安等行业，龙芯产品的技术水平也随着市场的扩大不断完善。

胡伟武希望到第三个10年末期，也就是2030年前后，龙芯CPU能进入消费级市场。“用户在市场可以挑苹果的电脑、联想的电脑，也可以挑使用龙芯CPU的电脑，不需要打着民族情感来绑架市场。”胡伟武说。

市场的“神助攻”

作为事关国家战略安全的核心技术，中国CPU到21世纪才有所起色，确实看上去有些晚了。

胡伟武将自主可控信息技术的重要性与“两弹一星”相提并论，而后者早在半个世纪之前就已经“突围”成功。

我国的CPU产业起步晚，还走了不少弯路。经历了“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的阶段，后来用市场换技术，希望通过合资企业换来核心技术，接着又直接购买国外高科技企业。这些尝试都失败了，没有真正为自主CPU带来曙光。

龙芯走的是“市场带技术”的道路。从创始之初就坚持自主研发，发展核心技术。龙芯早期产品研制成功以后，就投入到了一些行业市场，行业市场的应用促进龙芯改进升级，带动了产品的迭代发展，随着产品不断的完善，未来会在商业市场打开局面。

这些行业市场的率先使用，帮助龙芯CPU在使用中发现了数以千计的问题，包括功能的完善、性能的提升等等。在满足单一场景使用需求后，龙芯CPU继续在行业市场扩大应用，继而在更复杂的场景、更大规模中投入使用。

胡伟武认为，在这样的试错应用中，龙芯产品上了两级台阶。到2022年左右将登上第三级台阶，完成对国际标准的“补课”，性能达到AMD芯片水平。那时候，便可以面向真正的市场发展。

龙芯在资本领域也另辟蹊径：资本接力棒从中央政府传到地方政府，再传到社会资本。

龙芯前10年的研发，依靠的是中央政府投入的“天使投资”。2010年初，龙芯走出中科院计算所筹办CPU企业，当时北京市政府牵头投资1亿元，带动民营企业跟投1亿元，计算所也投资了一部分，成立了龙芯中科。为此，中关村管委会曾开了26次协调会。到2015年，国内私募资金鼎晖投资看中了龙芯，开始融入龙芯的发展。

“这种资本接力棒传递中组织的严密性，没有中国的体制是办不到的。”胡伟武将其龙芯的发展历程概括为“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举国体制”。 

IT产业未来在于生态

从国家战略安全着眼，胡伟武认为龙芯的目标并不在于CPU，而是生态。

“IT产业是解决方案产业，CPU和操作系统决定解决方案，而做芯片是不赚钱的。”胡伟武说，“Intel和微软决定电脑怎么用，谷歌和苹果决定手机怎么用。”

所谓生态，包括技术平台和产业链。技术平台以操作系统和CPU为核心。胡伟武表示，龙芯未来将开放社区版操作系统，开源且免费，与龙芯CPU紧密结合。

目前全世界IT产业主要建立在两个平台上，一个是Wintel（Windows操作系统+Intel CPU），另一个是AA（ARM CPU+安卓操作系统），这就是两个生态。“我们一定要做第三套生态体系，如果不做生态，我们的IT产业没什么希望的。不仅信息安全受制于人，国家安全也面临威胁。”胡伟武认为。

建生态还可以打通国产软硬件技术链。“只要打通技术链，进行系统优化，完全可以在每一个局部都不优于国外的情况下，总体性能超过国外。因为性能是很多变量的综合，不能裸着比。”胡伟武说。

IT产业链需要上下游结合，成百上千家配套企业，在市场带动下形成集聚。目前龙芯有500~1000家配套的合作伙伴，如航天科工、浪潮、神州数码、同方、金山wps等国内顶尖IT企业均是产业链的一环。

受着委屈也要发展起来

18年中，质疑声一直伴随着龙芯的成长。被质疑最多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不能快一些？”

胡伟武坚持认为，龙芯的发展至少需要30年。“外国芯片发展用了半个多世纪，我们可以缩短到30年，但要想5年10年完成，是不现实的。”

国人对中国芯片的热切盼望，曾催生震惊全国的“汉芯事件”。2003年2月上海发布的“汉芯一号”号称接近国际先进技术水平，但3年后被证明是一场骗局，只不过在美国芯片上贴上了“汉芯”的标识。

胡伟武认为，“汉芯事件”的出现是因为太浮躁，对产业规律认识不清，核心技术是最大的瓶颈，而我们缺乏耐心。“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不要想着用养猪的方式养孩子。”

今年美国制裁中兴通讯，禁止后者向美国企业购买敏感产品，引发全国人民对中国科技领域“卡脖子”问题的反思。胡伟武认为，这一事件长期来看利大于弊，会让中国企业彻底排抛弃幻想，立足于自主研发，构建安全可控的自主技术体系，改变受制于人的局面。

时间正成为中国核心技术追赶世界的最重要因素。在走上舞台面向公众之前，龙芯不得不面对各种质疑。“这种事情必须忍着，受着委屈。没关系的，发展起来就行了。”胡伟武说，“如果我们想挣钱，我们已经拥有的行业市场足够庞大，但我们的目标是打造人民的CP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