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厉鬼不怕下地狱
司马平邦
人做恶,要下地狱。
虽然是迷信,但总有人信,人总是在做恶的时候会想起这样的迷信,会有敬畏,下了地狱,会受到厉鬼的折磨,永世不得脱生。
但那些专司在地狱里折磨被下地狱者的厉鬼们呢?他们怕什么?他们有什么迷信?如果鬼们没有迷信,鬼们也就什么也不怕,所以它们就把这个厉鬼做下去。
11月4日,辽宁省朝阳警方发出了“以制造矿难索赔为目的,实施故意杀人案件”的预警。预警指出,年初以来,朝阳市境内相继发生4起四川省美姑县、雷波县来朝阳务工人员杀害同乡,制造假矿难索赔的案件,共造成5人死亡。警方提醒矿主加强戒备,在接收打工人员时,要特别注意是否有“痴、呆、傻、侏儒、少言寡语”等成员。今年11月23日,湖北省大冶市陈贵镇安船矿业公司的6名矿工乘坐罐笼下井时,四川雷波县矿工“黄所格”坠井身亡。事发后,有关“亲属”迅速赶至大冶,与矿方达成了赔偿20万元的协议。而经雷波警方核实,黄所格已于2年前自杀。随后,这些“亲属”悄悄逃离。
2007年以来,自福建某煤矿首次发现杀人敲诈这种残忍的手段作案后,案发地很快向辽宁、云南、湖北等9省蔓延,发案近20起,死亡近20人,大量的涉案人员均指向雷波县。警方发现,2007年,雷波临近的美姑县有人在福建一家煤矿“发明”了这种“骗人打工—伺机害死—索赔钱财”的残忍作案手段后,迅速向雷波县的部分山民传播,2009年成为多发期。这些案件有一个共同点,受害人都是智障人员,身份不明。今年下半年来,类似案件还在全国各地不断发生,甚至有“井喷”之势。如7月23日福建三明市莘口镇某矿、8月13日河北宽城县某矿、8月14日四川甘洛县某矿、8月11日山东省蓬莱市某矿……
四川省雷波地处四川边远山区,交通、通讯闭塞,经济落后,乡民生活艰苦。于是有人怀着挣大钱的欲望开始铤而走险。令人发指的是:当地一些山村像养牲口一样圈养着一些痴呆人员,当地人称为“娃子”。他们是“主人”的私有财产,可以买卖,甚至条件成熟时,以他们的性命作为赚钱工具。稍好点的是贩卖给需要劳力的家庭。狠毒的是将哄骗来的或买来的“娃子”进行训练,带到全国各地去打工,伺机推下建筑工地,或在矿井下杀死,以骗取老板的赔偿金。
贫穷,是解释这些令人发指的恶性案件的第一个要被提起的动因――但我看也未必是全部。
也会有人出来大声疾呼所谓正义和良知,但在这些恶性案件的最内核里,你会发现,这里可能根本不没有什么正义和良知存在过的痕迹。
从全国发生的这么多起性质类似的“骗人打工—伺机害死—索赔钱财”案件看,隐匿在这些案件背后,现在已经形成一条极为可怕的“杀弱产业链”,如果以20个被害案件每宗可平均勒索到20万元为例,那么至少这条浮在水面外的产业链已经创造了400万元的总收入,水面以下还有没有,你能说得清吗?也就是说,其实,在这条产业链产生之初,当它们从一个被害人身上得到那20万元的黑色赔偿金开始,脱贫的目的已经达到,但这些从脱贫迅速奔向小康的人们并没有金盆洗手,而是更为投入地成了职业杀手,制造出现在我们看到的这血淋淋的一条“杀弱产业链”。
地下千米百米黑森森的地下矿井里,这些人就是折磨那些不幸堕入者的厉鬼――我说过,人做恶,要下地狱,但在地狱做厉鬼的,无地狱可下,所以它们才可以尽心尽力就当们的厉鬼,他们杀得理直气壮,杀得运筹帷幄――而根本不图来世可以脱生。
掮客、杀手、“亲属”,形成这个“杀弱产业链”的最核心,而警力、矿主和社会只在这个核心的外围,其实,能够制造这个“产业核心”的因素,在我看来大多是些偶然性,你只有找足那些真正黑心、狠心的成员,莫论他的贫与富,这才能打造成这样一个坚固的“杀弱产业链”,而且这个核心里的黑心、狠心的成员不会有任何一点恻隐之心,更不会因为第一笔、第二笔那些可以脱贫的收入的几十万人民币而心软,能一直坚守。
这样的核心团队,它们怎么还可以被称为人呢?
从寻找“痴、呆、傻、侏儒、少言寡语”的被害对像,到把他们带到矿区,送到井下,再到对他们大开杀戒,最后到冒充死者的亲属向矿主索赔,这一产业链的所有环节上,如果有任何一环心软放人,杀戮都不可能完成,利益都不可能输送出来,但遗憾的是,如果这些杀戮不是被外界识破,被害的将不止20人、30人。
真正的厉鬼可能根本不能因贫穷和富裕的外因而完全改变,就像那些武侠或志异小说里写到的只拿钱不认人的冷血杀手,富裕,可能才是他们甘愿沉沦于把这索命厉鬼一直做下去的更有力推手。
我看到石述思老师面对这样的人间悲剧仍然可以做激情的呼唤:
贫穷、愚昧和落后。这几个词紧密地联系起来时,一定会成为萌生罪恶的温床。这一方面在警示我们:这个时代的发展是如此的不平衡,由于无法将这些落后的地方从中国的版图抹去,我们必须正视它并想办法改变它,并反思:我们的努力够吗?还是已经习惯性地接受甚至无视这样的差距?
但我已经觉察出那些不可救赎也不接受救赎的人间厉鬼们郎心似铁的“职业杀心”,并只能为之感到深深的悲哀,心如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