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伊拉克南部巴士拉的废墟上
经济学家难辞其咎
2010年12月27 日,一名北非突尼斯小贩以自焚来抗议政治之不义、经济之不公、生活之疾苦,一把火不仅把整个阿拉伯地区燃点起来一场“阿拉伯之春”,同时也让深陷债务缠绕 的欧洲人,来了一场觉醒运动,美国人的矛头更直指华尔街,高呼“受够了”!占领金融地标的行动,蔓延全球。
只是,当人们期待春天来临之际,寒风却骤然而至。
中 东多个地方血腥冲突未停,叙利亚内战似没有尽头,伊斯兰主义的崛起令不少人惊讶;而占领行动的声势亦逐渐远去,欧洲人继续深受削赤打击,并再次滋长出法西 斯式的民族情绪;美国就像染上毒瘾一样不断印钞来掩盖问题。全球仍然面对高失业、高通胀、贫穷化、粮食短缺、气候变迁等困扰。这剧目将于何时,以何种方式 结局仍未可预见。
专家学者对此苦苦思量,记者企图寻根问底。可笑的是,同时也是专家学者和记者,误导了我们对世界的认知。我在雅典专访雅典大学知名经济学教授亚尼斯·瓦鲁法基斯(现为希腊新财长),他便认为近年金融危机,经济学家的确难辞其咎。
他 举了个例子,当地震发生时,地质学家会马上采用科技探测原因,收集数据,然后向外解释。我们或许一样质问地质学家的预警能力,但这始终涉及大自然的力量, 只要大家汲取教训,提高探测技术,进一步了解及预防天然灾害的发生,那么,我们便不会太过责备地质学家。可是,经济学则不同,它早已成为一种宗教,又或有 关人等特意把经济学从科学变成宗教,促请大家去膜拜之。瓦鲁法基斯指过去二十多年来,世界视利伯维尔场(指强调市场自我均衡反对政府干预的经济理论——编 注)为民主必备的条件。可是,这两者其实没有必然的关系,反之,如果资本不受控制,它到头来可以与大众利益作对,破坏民主。
新自由主义危机
利 伯维尔场本该有其可取之处,但目前流行的利伯维尔场论,可以总结为近年引起极大争议的新自由主义。它虽然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但它所受到的广泛讨论,也只 局限于学术界和社运圈。主流媒体,尤以华文媒体,仍没有真正的讨论,又或很快便将之陷入意识形态的泥沼,难于以事论事,令一般老百姓也无法解读所身处的危 机,只能随波逐流。
新自由主义在全球化下能得以迅速散播,除经济领域不受束缚外,非经济领域亦迈入市场化、私有化,例如文化事务、教育、医 疗以及与民生有关的公共服务等。因此,为什么我会认为新自由主义与我们息息相关。就如其他的主义一样,当成为国家层次的主导思维和政策,便会潜移默化地塑 造我们的价值和生活形态。
如今新自由主义的危机,就是从发达的西方民主国家开始,从自由放任的美国,到福利主义的欧洲,熊熊烈火,一些发展中国家也一并跌进火海里。原 来,与欧美在政治制度、信仰、文化、历史、人口结构完全不同的北非和阿拉伯地区,在经济上一样奉行新自由主义,并随着全球经济危机令社会动荡不安。至少牵 头带出革命的两个北非国家:突尼斯和埃及,媒体指这完全是一个有关独裁的政治问题。但当我在现场采访时,当地人民却表示,他们除了反抗独裁政治剥夺了他们 的自由发声外,他们所反抗的还有金权政治所带来的经济不公,民不聊生,遂振臂一呼,要夺回被剥削的自由与尊严。
他们的诉求,与深受金融危机 困扰的欧洲人何其相似?!金融独裁与政治独裁说穿了有何不同?哪里出了错?不管是美国、欧洲,又或北非的埃及和突尼斯,甚至亚洲国家,无论是民主或非民主 体制,新自由主义都带来了相类似的危机。金融全球化令我们远离实体生产,迈向泡沫经济和大债时代。
记录“绝望者的希望”
阿拉伯世界的专制,固然值得反思;但,在欧美,民主又是怎么一回事?过去一味只用经济增长来衡量成功与失败,这是否令我们漠视了潜藏的问题,使得新的独裁有机可乘?
有趣的是,国际主流媒体在是次金融危机和北非革命的角色,可堪玩味。在他们的报道下,欧债爆发全由于福利主义之错,北非动荡全因为没有民主之过,因此,媒体 也跟着所谓专家和欧盟高层走;就中东地区的冲突,更是顺水推舟来个一刀切,把那些只顾夺权而靠拢西方的武装反对派,也一律称为民主斗士。
究竟还有多少媒体背负着隐藏的议程,与政商利益捆绑在一起?不过,独立媒体的兴起,却又成为商业媒体和官媒以外的另一道风景。
二十一世纪的政治与经济之战,其实也是一场媒体的战争。
(原标题:阿拉伯之春、欧债风暴与新自由主义之殇。原文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