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正义 难平的鸿沟：崔小贩判死缓与孩子的“心里话”

云淡水暖

据2007年4月10日《北京晚报》的最新报道，“北京城管队员李志强被刺死案凶手一审被判死缓”，这个判决，对于力图保住崔英杰性命的辩护律师、希望崔英杰不死的崔英杰的父母、为崔英杰的悲剧人生而叹息的民众，可能是起码的能够过得去的结果。而对于城管队员李志强、李志强的妻女、李志强的同事来说，这一判决，可能会有些无奈和不解，因为毕竟崔英杰挥刀夺去了李志强的生命，毁灭了一个家庭的幸福。而事实上，崔英杰的那一刀，也毁灭了崔家一家人的幸福和希望。

草民理解，法官在判决崔小贩不死的时候，应该是面临了两个方面的巨大压力，其一，就在案件发生后不久，李志强被追认为烈士，按说，已经为崔案在社会层面定下了性质。还有，据《华西都市报》报道，崔的辩护律师夏霖回忆，收到法院起诉书后，不禁大吃一惊。北京警方最初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名，移交检察机关审查起诉。起诉书上的罪名却变为“故意杀人牵连妨害公务”。如果两个罪名同时成立，崔英杰必死无疑。草民见到有内行的人发文说，“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和“故意杀人”的区别相当大，可见起诉方的意志之强硬。其二，崔案在社会上引发了巨大反响，争议不断，有说严格执法合理合法，对“暴力抗法”必须严惩的，有说（底层小贩）生存权大于城市整洁管理权的，有说城管不该野蛮执法，动辄没收小贩求生活工具的，有说小贩到处摆卖就是需要严厉制止，不没收其工具不足以阻挡的。

而令人感到些许“欣慰”的是，一审法院采取了慎之又慎的态度，谨慎到几乎寸步难迈的地步，据《华西都市报》引证，根据《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刑事案件从一审受理到判决，最多30天时间；如果特殊情况，经高级人民法院批准，最多可以延期45天。而崔英杰在看守所里等待了120天。120天的等待似乎很漫长，但也反证出法官们的困境，而法官们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择决，在法律的框架内给与崔英杰一条生路。对于崔英杰所犯罪行，按照公诉机关的起诉理由，后果可能是极端的。而鉴于崔英杰犯罪后面的社会因素，民众对此案件的强烈反响，法官们的抉择无疑是正义的，而这个正义却显得如此无奈。

崔英杰的父亲在未知儿子生死的时候，托记者给儿子“带话”，哭诉“英杰，爹对不起你，咱家要不是这么穷，你也不会去摆小摊，是爹害了你啊。要不是有那么多好心人帮忙，你爹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英杰你要是还有命，当牛做马也要报答这份恩情啊!”，而崔英杰在狱中等待生死判决的时候，记者描述，23岁的小伙面容憔悴，两鬓居然生出了白发，有气无力地对夏律师说：“不管能否保命，我都无法面对判决结果。”崔英杰说，无论是死刑还是无期，他都会面临至少10多年的牢狱生涯。他本是家里的唯一希望，脱贫致富从此变得更加渺茫。哀莫大于心死，这与“活死人”何异。

跳出案件本身，人们见到的是一个无法避开的现实，就是导致崔案发生的根源所在，一边是贫穷与生存压力下求温饱，还梦求脱贫致富的农村贫苦人群，一边是高速发展，期语不凡的大都市，极少数富人、“上层”穷奢极欲的潇洒。崔小贩在中关村最繁华的地段夜总会当保安，目睹了多少光怪陆离、纸醉金迷，而自身却3个月拿不到工资，被逼夜间迫走上街头卖小吃。崔英杰的家庭因为父亲患高血压，无法劳动而陷入极度贫困，崔英杰在农村无法找到致富之路，顶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到城市求“富”，内心的反差是无法抹平的。当一辆新买的三轮车被没收的时候，其失去理智，就像跌入一道横在所谓“阶层”之间的鸿沟。

而令人担忧的是，这鸿沟如今已经越过上一代、上两代进城谋生的民工，延续到了他们的下一代，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栏目3月29日播放了一期节目，邀请的是在2007年春节晚会上朗诵《心里话》的部分孩子们，在节目中，人们看到了一个令人痛心、令人寒心的现象，主持人和晶问一个叫做付梦凡的小女孩，问她的爸爸妈妈有没有来现场看节目，和晶的问法是很善意的，语气是很柔和的，但小女孩却一下子哽咽难忍，抽泣起来，在时间限制及其严格的节目中，小姑娘竟然几分钟无法言语，主持人也一时尴尬，在多次安抚下，小姑娘才抽泣着说，爸爸在“上班”，“送调料”，当问道从哪儿送到哪儿的时候，小姑娘竟然再也无法说话了。

受到付梦凡的感染，此后的孩子们只要一提到自己的父母，都是泣不成声，哪怕是开始还嬉皮笑脸的男孩子们也是一样，其中一个叫赵将领的漂亮男孩，为自己卖肉的父亲手被割破却舍不得买一块创可贴而伤心落泪。

可以看出，在进城谋生的穷人的后代们的心目中，一道深深的鸿沟已经成型了，如果我们的社会依然故我，依然在一片“效率”声中鼓吹“贫富差距合理”、“贫富差距还将继续拉大”、“理性对待”贫富差距云云，无疑是在孩子们内心的伤口上继续划刀。这样，难保崔小贩的悲剧人生不会再次重演。孩子是国家的未来，最广大劳动人民群众的后代是国家未来的最具代表性的群体，让他们内心的鸿沟填平，是一项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