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五月
云淡水暖
今天的香港《文汇报》报道:“富士康员工割脉 厂区第13人自杀”,今天是5月28日,五月即将走入尾声,但2010年的五月,肯定将在历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从五月十三日开始到五月二十六日,有五条鲜活、年轻的躯体,选择了惨烈的跳楼而逝去,而这五条“自我”了结的生命,关联于同一个应该被载入史册的巨兽——富士康。
五月应该是愤怒的,因为五月本应该属于工人阶级,五一节的全称叫做“五一国际劳动节”,而自从“一切向钱看”被奉为主流价值观以来,五一成了“黄金周”,“黄金周”刚过,五道(今天应该说是六道)殷红的血痕,将大部分劳动人民的现实景况赤裸裸地写在历史的长卷之上。
五月应该是愤怒的,因为“良知”们、“理性”们、“专业”们、“学术”们大都“冷静”地站出来发出“主流”的声音“不要简单地贴上(血汗工厂)的标签”,于是,“深层次”、“转型期”、“心理”、“抑郁”、“自杀率”等故作深沉的话语响彻媒体平台。
央视的《新闻1+1》引述清华大学心理系副主任樊富珉的话说:按照卫生部统计,目前中国的自杀率大概是十万分之十六左右。而富士康40多万人,约十万分之二三左右,大学生我们也做过统计,大概十万分之二到三左右。如果从全国的自杀率来比的话,应该还是低。
按照这个逻辑,富士康40万人,十万分之十六的“自杀率指标”算起来是六十六条生命,远未“达标”?
《南方周末》发表长篇报道“记者潜伏富士康打工28天:员工戏谑跳楼自杀同事”,感同身受的“员工”为什么要“戏谑”已经逝去的同事呢,因为“这个容纳四十多万人的巨型工厂并非是人们想象中的‘血汗工厂’。它提供食宿,规模达到一个中等城镇,流水作业,井井有条。与同类相较之下,这里的设备齐全而优越,待遇标准而规范。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蜂拥而至,只为找一个自己的位置,找一个也许他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草民不知道这位或者这几位“潜伏富士康打工28天”的记者,在熬过这28天之后,持何种心态来“戏谑”那些惨死的同胞,如果《南方周末》的主编在这几位“潜伏富士康打工28天”的记者写出了“员工戏谑跳楼自杀同事”这样轻松调侃的标题和不无为富士康开脱的洋洋洒洒的万言文字之后,根据“网上流传富士康的工资单,每月加班127.5小时”,才能拿到不到2000元人民币的发薪标准给他们报酬,会不会再说富士康“员工戏谑跳楼自杀同事”?
富士康“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蜂拥而至”的背后,有两个原因,其一,富士康的员工年流失率在50%(第一财经日报),就是说,一年有一半人做不下去离开了,也就是一年有20万人流失;其二,“它提供食宿,规模达到一个中等城镇,流水作业,井井有条。”不过是高端电子产品大型“血汗工厂”与低端加工业产品“血汗工厂”在级别上的差距,“成千上万的人蜂拥而至”只能说明另外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那些从事低端产品加工业的披着“民营”遮羞布的血汗工厂,其对劳动者敲骨吸髓的盘剥更加无耻和残忍,比如开胸验肺。
五月应该是愤怒的,因为经常在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做节目的,出身在台湾的自由主义文化精英梁文道先生“相当吃惊”:
“我还听说有人为那些年轻工人的‘短视’不值,说他们大可东家不打打西家,何必寻死?这也令我相当吃惊,毕竟这个国家人人都念过点马克思,知道个体和结构的分别吧。当马克思说‘工人被迫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时’,他说的可不是个别工人,而是一整个阶级。如果你把自由理解为个体的事,你甚至可以说工人还有选择什么工都不干然后饿死的自由呢。富士康的工人当然有选择去其他工厂打工的自由。但那是种什么样的自由?其他的选择又会有多大的不同呢?在今天的中国竟然要辨析无产阶级的自由问题,连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东方早报)
梁文道先生认为“毕竟这个国家人人都念过点马克思”,梁先生却有如“桃花源中人”,殊不知,政治、社会、文化精英们早已视马克思主义为他们精神上的“绊脚石”了,公开膜拜在比马克思还早期的资本主义理论鼻祖亚当.斯密的圣坛脚下了,公开宣扬“不包括”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了。
五月应该是愤怒的,另外一家资本主义企业的典范——本田汽车在华工厂的中国工人的遭遇,可与富士康比美。
基本工资六七百元,加上各种补贴,一线初级员工到手的工资不过1200多元。工资福利过低、加薪缓慢,最终使佛山南海狮山工业园区的本田汽车零部件制造有限公司(简称南海本田)发生罢工事件。罢工事件始发于5月17日,至今没有平息。…南海本田员工晒出的工资清单:南海本田I级工资=1510元,扣除两险一金,到手的工资为1211元。除去房租250元、吃饭300元、电话费100元、日用品100元、工会费5元,每月仅剩456元。(中国经济时报)
而“2008财年(2008年4月1日~2009年3月31日)本田在全球的纯利润是15亿美元,但中国市场就有13亿美元,本田社长称,是中国市场挽救了本田全球的命运。”(广州日报)
中国市场的利润,差不多占了本田汽车全球利润的90%,而在本田的企业之中,日本“支援者”干的是中国员工也能干的的活,日本“支援者”所得到的薪酬,却是中国员工的50倍左右“一个20多岁的日本支援者曾自称每月工资有5万元人民币,这还不包括令人艳羡补贴和福利。以部长为例,每月收入可达10万元人民币以上。‘日本那边经常会派支援者过来,支援者吃住行全包,每天还有300多美元的补助,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个月工资。’”
五月应该是愤怒的,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员工高薪酬,正是靠盘剥中国工人来支持的。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社会的与其高薪酬相比的低物价商品,也是靠中国的外向型中小私营企业残酷盘剥工人支撑的。可是,主流精英故意歪曲,包装这种残酷的盘剥行为,甚至把这种置劳动者于万复不劫的死路美化为“康庄大道”。
五月应该是愤怒的,中国被死死地捆在这种畸形产业链的低端,跨国巨头靠盘剥劳动者、私营企业靠盘剥劳动者攫取高额利润,资本利益最大化的那只黑手死死地拉大收入分配差距不放手,因为蛋糕就那么大,劳动切大了,外资、“民”资就切小了。可笑的是,主流们异口同声地忽悠,要把国有企业置于死地而后快,《经济参考报》一篇稿子大部分内容都在说私营老板怎么反对《工资条例》,标题却是“工资条例年内恐难出台 遭垄断行业央企极力反对”,而且是“听说”的,那么,把国有央企普通职工的收入降到富士康和本田的水平,收入差距会缩小?把富士康和本田普通工人的收入提高到央企的平均水平,富士康和本田还不“流失”?
五月应该是愤怒的,就在导致社会收入差距巨大的富士康、本田现象难以遮掩和扭转的时候,一个久违的“小李子”“喳!”的句式又传来了。不过,原先是慈禧唤“小李子”—— 太监李莲英的时候,现在是洋人在要求“承诺”了——喳!
愤怒的五月,五条从高处堕亡的生命,五朵无奈凋零的鲜花,五道抹不去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