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认识马克思主义的当代价值

——访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陈先达

陈先达

今年是马克思诞辰200周年。由马克思作为主要创始人的马克思主义，在100多年的发展和实践检验中，改写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始终放射着璀璨的真理光芒。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之所以能不断续写新篇章、开辟新境界，就是因为中国共产党人始终忠实继承和坚定捍卫马克思主义，毫不动摇地沿着马克思主义指引的道路砥砺前行。今天，纪念伟大革命导师，关键是要真正理解和准确把握马克思主义的当代价值，这是学懂弄通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党的十九大精神的一把钥匙。为此，我们对陈先达教授进行了专访。

记者：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体系的理论支撑。正确认识马克思主义的当代价值，首先是准确把握其基本原理。那么，应该怎样理解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陈先达：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高度重视理论的作用，把科学思想理论转化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强大物质力量。重视理论，首先需要原原本本学习和研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掌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之所以统称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原因有二。

第一，对于揭示的对象而言具有普遍性。马克思主义哲学揭示的是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的普遍规律，它构成对这三个领域最基本的规律性认识。政治经济学，作为广义经济学揭示的是人类社会经济发展的普遍规律;作为狭义经济学揭示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经济规律。科学社会主义包括了资本主义必然要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学说、无产阶级政党学说、无产阶级专政学说，等等，对于实现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理想具有普遍性。所有这些都属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离开了这些基本原理，就不存在马克思主义，试图在马克思主义学说中寻找超越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范围外的所谓基本原理是没有的。

第二，对于各个组成部分而言具有整体性。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彼此从理论上互相支撑、互相渗透、不可分离。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世界观和方法论为整体的马克思主义提供世界观和方法论基础。如果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中，拒斥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就会失去马克思主义的性质而沦为非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和其他形式的社会主义学说。同样，无产阶级解放和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学说追求的最终目标，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经济学说的主题。如果马克思主义哲学不为无产阶级解放和人类解放服务，失去了为无产阶级解放大脑的功能，就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而是思辨哲学、经院哲学;如果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离开了这个主题，就往往成为为有产者辩护、为利益集团辩护的学说。反过来说，劳动价值论与剩余价值论不仅是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说，它也完全深入到历史唯物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之中。离开它，历史唯物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中许多重要原理就没有经济学依据而失去科学性。列宁关于马克思主义是“一块整钢”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

记者：我们知道，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既包含反复出现的基本原理，也包含针对某一具体问题具有时效性的个别论断。您怎样看待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个别论断？

陈先达：坚持马克思主义，必须区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个别论断。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任何时候都要坚持，否则我们的事业就会因为没有正确的理论基础和思想灵魂而迷失方向，就会归于失败。但如果不顾历史条件和现实情况的变化，拘泥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特定历史条件下针对具体情况作出的某些个别论断和具体行动纲领，我们就会因为思想脱离实际而不能顺利前进，甚至发生失误。马克思主义“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贯穿着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拓展了马克思主义发展新境界，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在新时代的升华。

具体而言，基本原理是基于整个学说体系内核和一以贯之的思想得出的结论，是贯穿全部著作的基本原则。凡属基本原理的内容，都是在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反复出现的，是全部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核心观点。个别论断则不同，它往往出现在某个时期、某个著作，后来都为具有科学性的普遍原理所取代。比如以物质资料生产方式是社会发展决定性力量取代人性异化与复归的观点。因此，基本原理比个别论断更具理论的普遍适用性和实践生命力。

记者：您刚才谈到，马克思主义作为宏大而完备的科学理论体系，是由一系列基本原理的论证作为理论支撑的。我们应当如何准确把握这一科学理论体系的核心要义呢？

陈先达：我们要深入理解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学懂弄通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就必须把握其核心要义和精髓实质。马克思主义是严整的科学体系，它的核心社会理念，是无产阶级解放和人类解放;它的核心理论，是对这个社会的具有严密性和完整性的科学论证。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理想不是基于道德原则和宗教信仰，而是有一系列基本原理的科学论证作为理论支撑。马克思主义是由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由他们的后继者们继承、发展和实践，追求通过不同方式改变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最终达到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达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学说。“马克思主义”不只是一种学说，而是一种学说的本质。凡是反对马克思主义社会理想，不主张以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为最终目标，不主张以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理论，都不是马克思主义;同样，凡是摈弃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甚至以各种方式反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人也不可能是马克思主义者。它可以称为任何别的什么主义，就是不能称为马克思主义，因为它与马克思主义的核心要义和精髓实质相背离。

记者：今天距离马克思生活的年代已经过去一个多世纪，当代资本主义发生了深刻变化，有人据此否定马克思主义的当代价值，宣扬马克思主义“过时论”，您是怎样看待这种论调的？

陈先达：19世纪中叶诞生的马克思主义学说，是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创造，是思想天空出现的理论智慧之星，永远不会过时。马克思依然是世人心目中伟大的思想家和革命导师;他所创立的马克思主义依然是我们时代的光辉旗帜。在世界上，预言一再破产、声名狼藉的不是马克思主义，而是马克思主义的顽固反对者。立足实践、面对时代的马克思主义，其当代价值突出表现为观察和解决当代问题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的价值。

毋庸讳言，当代世界，仍然处于马克思恩格斯所预言的从资本主义走向社会主义的时代。当代经济全球化趋势与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矛盾，充分显示了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洞察力。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扩张是《共产党宣言》已经揭示的历史进程。资本主义社会并没有因全球化而改变它的本性和矛盾。远的不说，就从国际金融危机看，许多西方国家经济持续低迷、两极分化加剧、社会矛盾加深，正是资本主义固有的生产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矛盾激化的外在表现。《资本论》所揭示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资本运行规律至今仍然是我们考察当代资本主义新特征的钥匙。在中国，我们已经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产生和形成，同样是马克思主义当代价值的充分体现。

记者：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作出了原创性贡献，是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新时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一些人往往不能正确认识这一思想和马克思主义的关系，请您谈谈这一思想是如何坚持、发展、创新马克思主义的？

陈先达：马克思主义最鲜明的理论品格、最突出的理论优势就是与时俱进。我们党是高度重视理论建设和理论指导的党，历来强调理论必须同实践相统一。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历史进程中，中国共产党人一直坚持不懈地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相结合，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断开辟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新境界，指导党和人民取得了革命、建设、改革的伟大成就。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求真务实，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紧密结合新的时代条件和实践要求，进行着划时代的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制度创新、文化创新以及其他各方面创新，以全新的视野深化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逐步形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其他理论成果虽然形成于不同的历史时期、致力于解答不同的时代课题，但都站在相同的政治立场上，具有相同的理论基础、理论精髓、理论品质和价值理想，是一脉相承的科学理论谱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之所以是新时代，就是它肩负了新的历史使命。它以其深刻的理论性实践性和鲜明的战略性前瞻性，从根本上引领党和国家事业取得历史性成就、发生历史性变革。中国要想实现长治久安，真正朝着社会主义、朝着未来共产主义方向不断迈进，这三个环节一个也不能少：坚持党的领导，坚持全面从严治党;有坚强的党的领导核心;有引领航向的路线思想。党的十九大明确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党和国家的指导思想写入新修订的党章和宪法，就是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坚持和发展。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之所以显示出强大生命力，最根本的就是我们党把坚持马克思主义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统一起来，做到既不忘老祖宗、又讲出新话。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系统回答了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重大时代课题，提出了以“8个明确”“14个坚持”为主要内容的一系列新思想新观点新论断，以巨大的理论勇气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发展作出了原创性贡献，可以说，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就是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新时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我们要有这样的理论自觉，更要有这样的理论自信。

当前，世界格局正处在加快演变的历史进程之中，产生了大量深刻复杂的现实问题，提出了大量亟待回答的理论课题。我们要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引下，对资本主义结构性矛盾以及生产方式矛盾、阶级矛盾、社会矛盾等进行批判性揭示，对资本主义危机、资本主义演进过程、资本主义新形态及本质进行深入分析，从而正确认识资本主义发展趋势和命运，准确把握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新特征。这将有利于人们重新认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真理性，有利于世界人民对新的更公正更合理的社会主义制度的追求和选择。

历史是最好的老师。在一个曾经饱受帝国主义欺凌的中国，在一个贫困落后的中国，中国共产党人高举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旗帜，以永不懈怠的精神状态和一往无前的奋斗姿态，创造出前无古人的发展成就，使历经苦难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迎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这是在马克思诞辰200周年之际，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对革命导师最好的纪念。

记者：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陈先达，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一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哲学组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