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保运输线 初生犊拼搏老狼
争制空权 米格机挑战佩刀
拼刺刀，
胸中怒火烧！
当兵保祖国，
要练好这一招。
上了战场跟敌人来个近战。
紧要关头就跟他拼刺刀！
拼刺刀，
看谁刺得好！
机智又灵活，
大胆又沉着。
不管敌人多狡猾，
抓住他的弱点就给他一刀，
杀——！
——人民解放军军旅歌曲《拼刺刀》
刘震就任志愿军空军司令员已经数月，还在看别人打仗。
看苏联空军打仗。
2月以来，苏联空军决定轮流派出航空兵部队到中朝边境作战，保卫鸭绿江上的桥梁，掩护这一线的后方交通线。
这时，打出了开门红的苏联空军第二十八歼击航空兵师和第五十歼击航空兵师已经撤回国内休整，换上来两个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苏德战争中表现非常突出的空中劲旅，列入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序列，参加保卫中国边境交通枢扭的空中作战。
这就是И·Ｈ·阔日杜布近卫空军上校率领的第三二四歼击航空兵师和Ａ·Ｃ·库马尼奇金近卫空军上校率领的第三０三歼击航空兵师。
这二位都是苏联英雄。
阔日杜布是苏联空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战绩最高的飞行员，在战争期间，完成了330次战斗出动，空战120次，击落敌机62架，曾于1944年～1945年间3次获得“苏联英雄”称号。
不仅如此，他还是苏联空军飞行员中第一个用活塞式飞机击落喷气式飞机的飞行员。卫国战争末期的1945年，他在法兰克福以北上空击落德国空军当时最先进的梅塞施米特M-262喷气式战斗机1架。
笔者少年时读过他的回忆录《为祖国服务》，还做过象他一样驰骋蓝天鹰击长空的梦，后来服役也的确是在空军。
可惜是只能呆在地上的空军——通讯兵。
库马尼奇金和阔日杜布一样，也是“苏联英雄”，卫国战争的战功簿上也有14架德国飞机的入账。
加上飞机又好，所以美国远东空军一般不是个儿。
王牌劲旅第三二四歼击航空兵师上阵后打得很露脸。
4月，Γ·Ａ·洛博夫空军中将接替И·Ｂ·别洛夫空军少将任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军长。
1951年4月12日，美战略空军第十九、第九十六、第三０七航空大队和第五战术战斗机联队出动了150架的大机群空袭鸭绿江安东铁路大桥及其附近的目标，其中B-29轰炸机72架、F-84和F-80喷气战斗机48架、F-86喷气战斗机32架。
苏联空军第三二四歼击航空兵师所属第一七六近卫歼击航空兵团和第一九六歼击航空兵团出动米格-15喷气歼击机30架大编队，在鸭绿江上空迎战远东空军机群。
那一仗持续了40分钟，打得天昏地暗。
结果远东空军桥没炸成，B-29被击落10架，F-80被击落4架。
阔日杜布的部队无一损伤。
库马尼奇金不甘示弱，他的第三０三歼击航空兵师也频频出击，连连得手。
远东空军基本上挨不上鸭绿江和图门江上那些桥梁的边儿。
6月19日，第三０三歼击航空兵师第十七团副大队长Ｈ·Ｂ·苏佳金大尉击落第一架美国飞机。
3天后，战绩就增至3架。
截至替换这两支部队回国的次年2月，苏佳金大尉战斗起飞149次，参加空战66次，击落“联合国军”空军飞机23架，其中F-86“佩刀”式战斗机15架。
Ｈ·Ｂ·苏佳金大尉成了整个朝鲜战争中战绩最高的飞行员，创造了几个“之最”：
击落敌机最多：23架；
击落F-86“佩刀”式战斗机最多：15架；
月击落敌机最多：5架。
空战胜率之“最”被阔日杜布手下的第三二四歼击航空兵师第一九六团团长Ｅ·Г·佩佩里亚耶夫上校夺走。这位上校战斗起飞108次，击落敌机19架，平均每战斗起飞5次就击落敌机1架
也很牛气。
后来，随着中朝军队在战场上的出色表演，苏联空军胆子也大了一点，开始前出掩护鸭绿江以南100公里的交通线，还给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加强了Μ·П·米罗诺维奇上校的第十八航空技术师作为保障。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经常在中朝边境保持1～3个歼击航空兵师、一个夜航机团，作战飞机170架～240架。
此外，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还编有第八十七高炮师（装备85毫米高炮59门、37毫米高炮56门）和第九十二高炮师（装备85毫米高炮96门、37毫米高炮84门）和和一个探照灯团，计高炮300门，探照灯72部，负责保卫机场和雷达站。
很快，中苏朝空军联手在清川江以北开辟了“米格走廊”。
1952年1月以前，还保持了7.9：1的敌我损伤比例。
时任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军长的Γ·Ａ·洛博夫空军中将因此而在1951年10月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
整个战争期间，苏联空军先后有10个歼击航空兵师、4个高炮师、两个独立歼击航空兵团、两个探照灯团参战。
还有8个歼击航空兵师参加过对中朝飞行人员的培训。
可惜“老大哥”不敢前出太远，要不反“绞杀战”会更顺手一些。
但从此后美远东空军一般来说对鸭绿江附近的交通线没脾气。
百战名将刘震在旁边看着，心眼儿能不痒痒得难受？
刘震这司令是1951年3月15日在安东上任的。
虽然刘震这个司令员是“临阵磨枪”速成的，但整个班子还是很强，副司令员常乾坤，黄埔一期生，中国军队中学习飞行的元老，苏联茹可夫斯基空军学院毕业的科班；参谋长沈启贤，刘震从老部队第三十九军硬挖来的老部下，非常能干的老参谋人员；政治部副主任李世安，刚从空军第四师政治委员任上提拔起来的老政治工作者。
按中国军队的精神和效率，这几个人满可以撑起一台大戏。
关健是飞行部队越来越雄壮了。
从1950年12月起，苏联方面分3批向中国空军提供了582架米格-15喷气式歼击机。中国空军用这些飞机陆续装备了空军第二师、第三师、第四师、第六师、第七师、第九师、第十二师、第十四师、第十五师、第十六师、第十七师、第十八师等12个歼击航空兵师。
虽然朝鲜境内的机场始终没有建起来，但东北军区在鸭绿江沿线所建的东塔、北陵、于洪屯、东丰、公主岭、辽阳、鞍山、浪头等8个二线机场却按时完了工，成为新中国空中健儿作战的可靠依托。
有了根据地，又有了队伍，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刘震能不想自己当家作主操练一番？
毛泽东当然不会忘了这支刚刚一鸣惊人的新中国空中骄子。
1951年6月22日，第五次战役刚结束，毛泽东专门指示刘亚楼：
“朝鲜战争可能出现停战谈判，空军要抓紧时机参战，以求得战斗煅炼。新军种初次参战不可能等到准备工作完全充分。初次打仗也不要设想一鸣惊人。
一鸣则已，不必惊人！”
话是这样说，然而那时还不是“一句顶一万句”的年代，大家都不怎么把这句话往心里去，还是摩拳擦掌想再打出个样儿来。
9月间，经过一段时间的突击训练，二线机场也修建竣工。再加上反“绞杀战”形势的需要，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正式参战。
打头阵的仍是空军第四师。
虽然是头阵，但空四师这已经是第三次进浪头了。
李汉大队取得战果后，因中国军队地面部队节节胜利，“联合国军”丧失了汉城等地的前进基地，清川江附近的美机活动锐减，空四师多次升空寻战，均没捞到开炮的机会。
没捞到机会倒也罢了，还连连摔了几架飞机。
空十团首战后，空十二团也在2月间进驻浪头机场，与空十团轮换。看到十团打出了彩，他们也跃跃欲试，急于升空一战，也露他一脸。
结果是又没运气又没脾气，开始战斗值勤不到两天，就摔了一架飞机。
2月12日再次战斗出动。
更没脾气，战斗根本没打响，就手忙脚乱，自己撞了自己。
那天，师长方子翼令起飞一个中队战斗出航，结果他们上了天瞪大了眼转来转去找不着美国飞机的影儿，只好骂骂咧咧悻悻然掉头返航，飞临机场时却被“老大哥”的警戒雷达认作远东空军的F-86机群，霎时间凄厉的战斗警报在机场上空响成一片。
正在机场待命跃跃欲试的第三大队副大队长曲广文听见警报反而兴奋异常，加上土八路游击习气的底子根深蒂固，没有塔台命令就不管不顾率地率值班中队4机强行起飞。编队转弯时，经验不足而又求战心切的他们争先恐后忙中出错，僚机组4号机过于冲前与长机组1号机曲广文撞在一起，双双起火坠地。
2号机也一飞冲天，却迷途不知返，迫降不成最后也机毁人亡。
看看，仗没打上，却白白折损了一个中队。
7月5日，在辽阳休整了4个月的空四师再次进驻浪头机场。
这一次，空四师又跌了个大跟斗。
这时，“联合国军”在战场上取得了进展，重新取得了汉城水原一线的前进机场，空中活动也频繁起来，空战也日趋激烈。
9日，这次更不顺，第十二团头一天出动，又吃了一大亏。
第十二团编队出动没有打上仗。返航时却撞上了一群Ｂ-29。
团长赵大海杀心顿起，大喊一声，率先扑了上去。
原想这不是送上门来的菜鸟么，谁知求功心切的他动作也过猛，一通炮火打偏了不说，自己反而冲进了Ｂ-29机尾炮塔的火网，让人家给打了个正着。
米格－15竟然裁在了Ｂ-29的炮口下。
赵大海壮志未酬，血洒长空。
这是志愿军空军在战争中牺牲的职务最高的指挥员之一。
那天，败阵而归的飞行员们飞返机场后都不下飞机。
一是为战友伤心，二是替自己惭愧。
那天刘亚楼正好在空四师，闻讯赶到机场。
“饭不吃啦？”刘亚楼在话筒里和颜悦色。
没有动静。
“觉不睡啦？”刘亚楼调门儿高了一度。
耳机里传来抽泣声。
“妈那个×，没出息，有今天没明日啦？不想再打啦？”
刘亚楼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旁边的人们都听出来也看见了，刘亚楼的嗓门大大的，那声儿却是撕哑的；眼瞪得圆圆的，那眼圈却是红红的。
十指连心，那都是他一手送上天的雏鹰呀！
大家灰溜溜地下了飞机。
刘亚楼通知空勤灶，好酒好肉慰劳这些连连败阵的兵。
空四师再度撤回辽阳休整后，刘亚楼、刘震和方子翼挨个儿转到飞行员宿舍里串门儿，与大家谈心，检点得失，总结经验。
门串完了，刘亚楼们也认准了：这是一伙哀兵。
兵法云：哀兵必祥。
这次上阵，空四师志在雪耻报仇，势在必得。
这一次，空四师全师出动，师长方子翼、政治委员谢锡玉带来了56名飞行员，55架米格-15型歼击机。
刘震这次不想小打小闹，他要打大的，大的过瘾。
上阵前，刘震对大家说：
“你们这次出来，就是来打大仗的，运输线咱要拼命地保。还要打出新水平来，进一步提高战斗力！”
一进机场，天天都战斗起飞，都没遇上敌机。
不过大家都沉得住气，那是迟早的事，不在这一天两天。
果不其然，9月25日，那个连跌跟斗的第十二团就打了个大仗。
那天，远东空军出动5批112架的混合机群轰炸新安州大桥。
新安州大桥横跨在清川江上，是连接前方和后方的咽喉要道，好几条铁路和公路在此汇合，既是“联合国军”空军轰炸破坏的重点，也是中苏朝空军拼死保卫的要冲。
刘震在空军前线指挥所看得明白，那美国飞机是一大片。
苏联空军起飞了近百架的大编队迎敌。
空四师32架米格-15歼击机战斗出航，配合苏军升空截击。
第十二团副团长李文模率16架米格-15战机刚接近新安州大桥，就跟8架F-84战斗轰炸机撞上了。
“投副油箱！3号、4号掩护，其余跟我攻击！”
第一大队大队长李永泰率先带领本大队向前下方的F-84战斗轰炸机勇猛地扑了过去。
敌机立即四散奔逃。
李永泰正要追上去，突然感到自己的飞机猛烈地抖了一下。
抬头一看不好，机翼上已经被穿了好几个窟窿。
再往后一瞧，看见8架从来没见过的跟自己飞机挺相象的后掠翼战斗机正向自己俯冲过来。
这是远东空军的F-86“佩刀”式战斗机。
“他娘的，想暗算老子！”
李永泰一个左转上升，摆脱了敌人的攻击，准备占位反击。
僚机权永太冲过来一通乱炮将攻击李永泰的美机驱逐。
但整个团编队的态势却极为不利。
急于求成的他们没有注意，在轰炸投弹的那群B-29和F-84上边高空层中，还躲着16架F-86的掩护分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家很老辣。
情况来得突然，双方相距只有1000米，副团长李文模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区分兵力，只好率队立即投入战斗，与敌机搅成一团。
而那些轰炸机一看双方战斗机编队搅缠起来了，立即放弃了对地面目标的攻击，转身就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看来美国鬼子是预有准备。
第一大队立即和美机陷入混战。
美国飞行员毕竟技高一筹，加上占据了有利位置，很快就占了上风，你来我往两个回合，5号机陈恒就被击落。
刘涌新眼都红了，只身与6架F-86佩刀式战斗机格斗，弹如雨发，倾刻间，将1架佩刀式打得凌空爆炸。
这是志愿军空军击落的第一架F-86佩刀式战斗机。
可惜刘涌新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在围上来的5架F-86轮番攻击之下，血溅长空，壮烈牺牲。
李永泰也再次被敌机击中。
经验丰富的美机群发现他是带队长机，围住他乱炮齐发。
李永泰一边不断地躲避，一边寻找拼命的目标。他虽然没打过空战，却独个儿跟几个敌人拼过刺刀，知道这当口这么多敌机他对付不了，只能瞅准一个打，打掉一个够本，打掉俩赚一个。
他驾驶着操纵已不太灵活的飞机，盯住了其中一架，几经折腾，终于用瞄准光环套住了那家伙。
一按炮钮，不响！
再按，还是不响。
“糟，军械系统失灵！”李永泰心中一沉。
这相当于要上阵拼刺刀，却被缴了械，变成手无寸铁。
李永泰那个恨哟，现在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8架美机瞅着这架米格肯定是没炮弹了，一拥而上，乒乒乓乓轮番开火，把李永泰的座机打得到处都是窟窿眼，还把座舱盖也给掀掉一半。
李永泰也负了伤。
形势非常危急，但李永泰决心也很坚定：
一定要把这架飞机飞回去。
他一头扎进一片白云。
敌机失去目标，乱转了半天，悻悻然地飞走了。
当李永泰摇摇晃晃地把飞机降落在机场上时，围上来的地勤人员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满身的窟窿眼，掀掉半边的座舱盖。
有人数了数，有56个弹洞。
苏联顾问们围上来看了，全都翘起大拇指:
“哈拉少，哈拉少，真是空中坦克！”
李永泰，朝鲜族人，抗战时期的小八路，时年22岁。
这是他第一次战斗出航。
战争期间，他共击落4架敌机，全是F-86佩刀式。荣立一等功。
全赚回来了。
不过当时那第一仗却是个失利战斗，敌我损伤之比1：2。
但首次参加空战的李永泰不畏强敌，敢打敢拼的顽强斗志却淋漓尽致地显现出那一代中国军人让同胞也让敌人钦佩的精神风貌。
而且还保卫了新安州大桥的安全。
为此，刘亚楼等空军首长致电空军第四师：
“空军第四师飞行员虽然都是新手，但敢于参加上百架飞机的激烈空战，这本身就是个胜利。尤其对飞行员的战斗煅炼，更有极大的价值和意义。”
电报还对李永泰驾驶中弹数十发的飞机安全返航提出表扬。
虽然首战失利，但在以后几天的战斗中，空四师越打越好。
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后，他们决定避强击弱，不与敌F-86机群纠缠，专拣轰炸机群下手。
26、27两日，空四师连续战斗出动，跟随苏联空军参加大机群空战，每次都避开或仅以少数兵力缠住敌掩护机群，主力则直扑轰炸机群，虽然初学乍练技艺欠佳没捞着什么大油水，那风风火火敢打对头敢玩命的架势却也挺唬人的，常常搞得远东空军的轰炸机飞行员们无心攻击地面目标，一看见米格机扑来就转身掉头落荒而逃。
美国远东空军第五航空队声称：
“这三天战斗是历史上最长最大的喷气机战役，而且，也显示了共产党空军的飞行技术已经改进了。”
“战斗轰炸机除了扔掉炸弹，四散逃命之外，别无他法。”
从而也被迫决定：
“战斗轰炸机以后不在米格走廊内进行封锁交通线的活动。”
自此，远东空军将攻击后缩至清川江至平壤之间。
10月2日，毛泽东在看到空军第四师作战情况的报告后批示：
“空四师奋勇作战，甚好甚慰，你们予以鼓励是正确的。对壮烈牺牲的烈士家属应予安慰。”
这个当口，才是该“气可鼓而不可泄”的时候。
10月，空军第四师连续参加了6次空战，一次比一次打得好。
其中10月5日和10月10日两次战斗最为出色。
10月5日，空四师起飞战机20架，在清川江大桥上空迎击美空军机群，掩护地面部队过江，空战中，空四师机群指挥果断，战术得当，击落F-80战斗机3架，击伤3架。
10月10日，空四师第十团、第十二团先后起飞38架次，在清川江口迎击美空军。第十团第二大队将敌F-86机群认作苏军的米格-15机群，误陷敌阵。
情况虽然危急，但大队长李宪刚临危不乱，率先冲入敌阵勇猛攻击，与僚机胡树和密切配合，双双建功，击落击伤美机各1架，摆脱不利态势，反陷美机群于被动。
第十团第二大队无损而归。
另一空域，空四师另一编队——第十二团第二大队也与14架F-80美机编队发生激战。战斗中，大队长华龙毅打得尤为精彩，他单机闯入敌机群，在完成一系列剧烈机动动作的同时，瞅准机会猛烈开火，先击落一架敌机。尔后，又数次进入攻击，将一架F-80两个机翼削掉，把人家挺漂亮的一架飞机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筷子，直通通地裁落坠地。
还是这个华龙毅，在一周后的10月16日，继续精彩了一把。
那天，华龙毅遇到了与李永泰同样的情况，飞机中弹，座舱盖被打穿，电台失灵。
他本人也负了伤，手臂被打穿，血如泉涌。
只有一样比李永泰运气好——军械系统完好。
华龙毅充分地利用了这一个宝贵的“完好”，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忍着剧痛坚持战斗，完成各种大运动量空中格斗动作，先后击落击伤美机各1架，而后驾机返航。
华龙毅因此而荣立特等战功。
从9月12日至10月20日，空军第四师参战38天，战斗出动29批508次，参加双方200架次的大机群空战7次，击落美机20架，击伤10架。
空军第四师被击落米格-15飞机14架、击伤4架。
这支劲旅，继续一鸣惊人。
第五航空队一位名为汤姆斯的飞行员说：
“我们愿意为国家而战，愿意得勋章，也愿意拿美金，可却不愿意送死呀！中共的飞行员都是些不讲章法的亡命徒，活像日本的神风敢死队，我讨厌他们，说老实话，我真不愿和这种飞行员交手。我希望能尽快回国，谁愿意在一个连生命都没保障的地方呆下去呢？
为了我的祖国，我是愿意打仗的，为这个鬼地方打仗，他妈的我可不知道是为什么？”
10月20日，空军第四师奉命撤回沈阳休整。
同一天，空军第三师出动参战。
10月20日，空军第三师代师长袁彬、政治委员高厚良率领50名飞行员驾驶50架米格-15喷气式歼击机，开赴安东前线，进驻浪头机场，担任掩护泰川一带新建机场和平壤至安东一线交通运输任务。
刘震对袁彬说你们刚上来先打打小机群练练手吧。
11月2日，空军第三师开始战斗出动，专找远东空军的小机群。
第一个星期，他们就连连得手。
拔了头筹的是空七团。
11月4日，美远东空军出动F-84、F-80战斗轰炸机20架，飞临价川，空袭志愿军后方运输线。
空三师第七团副团长孟进率22架米格-15战斗起飞截击。
赶到时敌已逃逸，弄得大家都很扫兴。
编队指挥员决定返航。
也是该着，返航途中，大家正别别扭扭不是意思，却有一个24架的F-84战斗机编队大摇大摆稀里糊涂地撞进担任后卫的第三大队的视野。
大队长牟敦康眼睛一亮，认定这是送来的下饭菜，杀心顿起。
“二中队掩护，一中队攻击！”
他高吼一声，自已带头冲了上去。
美机编队猝不及防，转瞬间就被牟敦康击伤1架F-84。
副大队长赵宝桐不甘示弱，拿出看家本事在F-84机群中上下翻飞，在僚机范万章掩护下，接连把两架F-84打得冒烟起火，飘摇坠地。
三大队露了脸，一大队心跳眼也热。
几天后，第七团第一大队也牛了一把。
11月10日，第七团24架米格-15飞机战斗出航。第一大队大队长刘玉堤初露锋芒，单机击落美机击伤美机各1架，6号机王昭明击落1架。
空七团两个大队都有了战果，下得地来，走路那神气就不同了。
大家聚在一起讨论战斗，都说得眉飞色舞。
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消停。
空七团神气活现，空九团的林虎、王海们却又气又急又嫉妒。
那林虎和孟进在开国大典上肩挨肩飞过天安门接受新中国领导人的检阅，又是一起进航校一起走上团级领导岗位老战友，现在孟进的团队打了开门红，林虎能咽下这口气？
还有那个争强好胜的第一大队大队长王海，正是二十五六的血气方刚之年，虽然这几天他和他的战友们也参加了战斗出动，可都是劳而无功，全无斩获，这刺激能受得了？
光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却连口汤也没喝上，这算什么呀？
最撩人的是每次出击一回来，地勤人员们都急切的围上来：
“打上没有？”有的人还提着红漆桶，准备往机身上涂红五星。
“没有！”王海们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没关系，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能打上。”
一个星期下来，打下过敌机的飞机上都喷上了鲜红的五角星，击落为实心红五角，击伤为空心红五星。
可第一大队王海们还是一片空白。
11月8日那天，敌机轰炸平壤，空九团奉命战斗出航。
一过清川江，就和敌人撞上了。
“右下方发现敌机。”王海向编队长机报告。
一大队占位很好，米格机性能又比敌人的F-86加速性能优越，王海准备投入攻击。
“一大队跟上来！”编队长机却发出了另外的命令。
王海只得放弃了攻击敌机的打算，左转180度，向大队靠拢。
可美国鬼子不乐意了。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12架F-86编队非常熟练地向右转弯，向一大队扑来，其中两架还咬住了中队长张滋。
位于大队编队最后的马保堂一看这不是事儿，扭过头来脸对脸地开着炮向敌机冲了过去。
这是李汉“战术”的翻版。
美国鬼子就头痛这个。
一下就把人家挺漂亮挺规范的一个F-86编队给冲得七零八落。
这下把美国鬼子气坏了，都向马保堂围了过来。
马保堂也豁出来了。
当陆军时跟敌人面对面地拼过刺刀的他心理素质忒好，利用米格机优越的爬升性能，跟远东空军这伙飞行痞子们飞来晃去地粘糊搅缠。而且越缠越有信心，心说美国鬼子也不过尔尔。你脸对脸地冲上去，他就只有跑的脾气。
搅了好一会儿，美国飞机先受不了了，丢下他逃之夭夭。
可惜还是一架都没打下来。
次日，一大队又一次出击。
这一次还算好，在镇南浦上空逮住了1架英军掉队的FMK-8喷气式战斗机。
王海先红着眼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攻击，隔着1 700多米就开炮。
直到打光了所有的炮弹。
虽然中了弹，那架FMK-8还是没掉下去。
王海又招呼大家依次攻击。
结果大家一拥而上，焦景文、周风性、刘德林轮番开炮，才把它击落坠地。
4个人中有3个打光了炮弹。
好在是对方已成惊弓之鸟，没法反扑，王海们逮了个便宜。
虽然总算开了纪录，但王海自己不满意。
大家也不满意，七嘴八舌地发扬民主：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下把炮弹都打光了！”
“炮弹打光了也不应该各自返航，应该继续佯攻，掩护别人！”
“1 700米就开炮，那不是明明在浪费炮弹吗？今后靠近了再开炮！”
“大队长只喊了声‘你们攻击’，你们？这样的指挥明确吗？”
……
把王海弄得没脾气。
他平时对大伙也挺严的，别看下来象亲兄弟一样。
跟他形影不离的僚机焦景文飞行训练掉了队，他训起来也够刻薄的了：
“焦景文，就你这臭技术还能当僚机飞行员？你是带队长机的僚机，训练都跟不上队，打起仗来怎么带上去？”
你说这会儿大家会跟他客气？
目的只有一个，揍下敌机来！
刘亚楼、刘震、袁彬、高厚良等也不满意。
和第四师初战一样，空三师的飞行员们技术水平和战术意识大都很幼稚，求战积极性很高协同能力却很差，指挥员们大都象李汉当初一样，只顾自己攻击而放弃指挥责任。
也难怪，那会儿指挥员们很怕自己没战果说话没份量。
虽是指挥员，却还是些二十多岁嘴上没毛的小伙子。
然而这毕竟是现代化的空战，光凭血气之勇怎么行。
量不及人，技不如人，能用的法宝只有一个——军事民主。
每次作战行动之后，刘震、袁彬等都及时组织战评会，让飞行员们自己讲评，总结经验，汲取教训，准备在小打小闹之后再跟远东空军大干一场。
他们想跟空四师一样，打大编队。
那会儿空战双方对喷气机空战战术都处在摸索阶段，沿用的战术还是二战期间活塞式飞机空战的战斗模式，空战都以大机群交战为主。
这也有点“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意思在里面！
刘亚楼予以首肯：
“第三师应大胆细心地参加大规模空战；至于战斗损失通常是免不了的，但如果能够提高组织指挥和战术动作，损失是可以减少的，这方面不必顾虑太多。”
好，有了这把尚方剑，不打更待何时。
11月16日，空三师开始专找着美军的大机群作战了。
11月18日，美远东空军出动飞机9批184架，一部分侵入永柔地区，另一部分窜入安州、清川江一带，轰炸铁路目标。
那天，苏军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和志愿军空军第三师共起飞100余架飞机起飞迎敌。
第九团副团长林虎率16架米格-15战斗出航。
这次，王海和他的一大队狠狠地露了一脸。
空九团编队刚一飞临清川江上空，就发现左前方1500米处有黑压压的一片F-84，估计有60多架。
“二大队掩护，一大队攻击！”林虎发出命令。
“跟我攻击！”王海率先扑了下去。
他们位占得好，11 000米，有高度优势。
F-84机群先是把炸弹胡乱扔掉，然后忽然调整队形，象推磨一样，围成了一个圆圈，转着圈儿飞。
咦，这是个什么招法？
王海们不由自主地也在这圈里跟敌人一起转起来了，几十架飞机搅在一起，靠得也很近，但谁也占据不了有利的攻击位置。
王海看出来了，敌人这招很狡猾，这圆圈一是能互相掩护，前一架美机倘被咬尾攻击，攻击者也就将被后一架美机咬尾；二是能一圈一圈地逐渐摆脱被攻击的被动地位；三是瞅准机会还能寻找战机反击攻击者或逃跑。
这就是所谓“圆阵战术”。
不过那会儿王海可没功夫去考证这招法叫什么名字，他一脑门子官司就是怎么破了这个迷魂阵。
笔者在这儿敲了半天，其实当时也就秒秒间，他的办法就来了：
“爬高占位！”
他一边下达命令，一边疾速跃升。
战友们也跟了上来。
他们明白，占位后就是大动作量的猛烈进攻了。
正是如此，王海俯冲而下向敌机扑去。
敌机一闪避，王海们又跃升起来。
反复几次，圆阵被冲乱了。
王海逮住机会，在500米距离很节省地开了几炮。
1架F-84起火坠地。
这时1架F-84却咬上了王海，昂起机头正想开炮，却见左右上下火蛇飞舞，眼见着就要缠上自己。
吓得美国鬼子赶紧压下机头躲避。
这是王海的僚机焦景文在掩护自己的长机。
他自己也正被敌机咬尾。但为了长机的安全，舍生忘死地赶来，咬住了这个正威胁着王海的家伙。
这个倒霉蛋到了也没跑掉。
焦景文在600米距离猛烈开火，将他打得凌空爆炸。
敌人的圆阵彻底被攻破，王海和焦景文又抓住大好时机，各击落1架F-84。
与此同时，5号机孙生禄在与1架F-84贴在一起缠斗了50多个回合，最后在300米距离上开火，将敌机打了个大开花。
60多架F-84在6架米格机出其不意的攻击下，斗志全失，只得四散奔逃。
“集合返航！”
王海心说咱要拿得起放得下，打得好走得开，毕竟敌众我寡。
第九团这次战斗出动共击落敌机6架，自己无一损伤。
其中5架是王海的第一大队的战绩。
5：0，王海和他的一大队，打出了志愿军空军参战以来的大队级单位一次战斗的最高水平。
一下飞机，王海亮亮地喊了一嗓子《火烧赤壁》。
林虎从孟进面前走过的时候，头也昂得很高。
刘亚楼和刘震来到安东，亲自参加了战后讲评会。
刘亚楼表扬了王海：
“王海有进步，决心快，动作猛！他和焦景文保持双机编队作战，相互协调也不错，非常勇猛灵活。
也没把炮弹打光嘛！”
王海不好意思，刘司令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截至空三师轮战结束时止，第九团第一大队共击落敌机14架，击伤1架。
第一大队无一损伤。
量不及人，技不如人，凭什么屡屡取胜？
凭集体主义——也就是今天人们常说的“团队精神”。
美国鬼子恰恰就缺这个。
王海和他的战友们，创造了中国航空史上里程牌式的战绩。
第一大队被空军司令部被命名为“英雄的王海大队”。
林虎那边刚奏凯歌，孟进这里又传捷报。
11月23日，美远东空军出动6批116架次战斗轰炸机袭击肃川、清川江桥铁路运输线。第七团副团长孟进率本团20架米格战机起飞迎敌，在肃川上空与美空军50架F-84战斗轰炸机相遇。
“左下方发现敌机4架！”第一大队大队长刘玉堤眼睛很尖。
“扔副油箱，一、二大队攻击，三大队爬高至8000米掩护！”
孟进下达命令。
刘玉堤率第一大队第二中队从8000米高空下滑转弯，向敌机猛追过去。
下滑到4 000米，敌机却不见踪影。
“你发现的敌机在哪？”孟进来了脾气。
刘玉堤正在尴尬，却看到前方升起高射炮的烟云。
在这儿哪！
8架F-84战斗轰炸机扔完炸弹正向海上逃跑。
刘玉堤也不想想自己从未受过海空作战的训练，不管不顾地就冲了上去，在僚机王昭铭掩护下，咬住两架正在逃窜的敌机，一直追到海上，先将长机击落坠海。
接着又乘敌僚机转弯规避，在130米距离上将其击落。
空战射击的最小安全距离是400米。
真是空中拼刺刀。
王昭铭僚机也当得好，在刘玉堤打得轰轰烈烈的当口，他默默无闻地截住想偷袭长机的6架敌机，一通炮火将其打散，撵到了海上。
当他们与敌机缠斗多时回到陆上时，却彼此失散了。
刘玉堤却还是没完没了！
这时本该收兵的他打出感觉来了，那肯就此罢手，又左转升高3 500米，继续寻找战机。
越打越顺手的刘玉堤这当口真就是鸿运高照，喜气冲天，三转两转，又在永柔上空发现了7架F-84正在轰炸铁路。
单枪匹马的他调转机头冲上去截住最后一架，跟着他在山沟里绕来绕去，然后瞅准机会，把这家伙送上了西天。
刘玉堤还觉得瘾没过足。
也是该着，这功夫清川江口有50多架F-84正在海湾上盘旋，准备返航。
这不是往咱炮口上撞吗？
人要是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刘玉堤也不管人家比自已多几十倍，也不管僚机与自己失散自己处于无掩护的情况，一拉操纵杆就冲了上去。
他盯住了落在最后的两架。
150米距离上开炮，敌僚机立马粉身碎骨。
美机措手不及，先怔了片刻。
接着蜂涌而至。
刘玉堤潇洒得意，一个急转弯，从敌机群中穿过，接着是一个优美至极的半斤斗翻转，跃上8 000米高度，风风光光而去。
一战击落4架敌机。
这是迄今为止中国空军个人一次战斗的最高战绩。
战后照相判读，全是凌空爆炸。
12月8日，刘玉堤再次与空三师编队一起，随苏军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出击，参加双方300多架次的大空战。
刘玉堤又击落1架F-86“佩刀”式战斗机。
美中不足的是他自己也被击落跳伞，刚好落在志愿军铁道兵后方医院旁边。
观战已久的铁道兵伤员们争先恐后地把刘玉堤抬进医院。
他们老挨美国飞机炸，如今有人替他们出了一口气，能不高兴？
整个战争期间，刘玉堤击落敌机6架，击伤2架，荣立特等战功，获“一级战斗英雄”称号。
高小文化程度的刘玉堤是典型的三八式干部，曾在贺龙的八路军第一二０师当过侦察参谋，既勇敢又聪明。刚放飞那会儿，看一遍电影就能背下数据，冲上天就敢照样玩一遍，是出了名的又有种又有头脑。
见过刘玉堤的人都说他长着一双鹰眼，忒犀利逼人。
就是这位刘玉堤，在国土防空作战中再放光芒，在空军歼击航空兵第九师副师长任上，击伤台湾国民党空军RF-84侦察机一架，再在战鹰上涂上一颗红星，成为空军迄今为止最后一位九星英雄。
刘玉堤1988年授衔中将，时任北京军区空军司令员。
现在当然是退下来了，尚不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估计还是闲不住！
在刘玉堤潇洒战长空的同时，赵宝桐率领自己的第三大队则爬高进行掩护，在爬至7000米高空时与敌机遭遇，赵宝桐眼明手快，击落击伤各1架。
第二大队也击落1架。
第七团这一仗打得也很开心解气，击落敌机7架，击伤1架。
第七团仅轻伤1架。
8：1，这是迄今为止中国空军团级单位一次战斗的最高战绩。
整个战争期间，赵宝桐击落敌机7架，击伤2架。荣立特等战功，获“一级战斗英雄”称号。
他所在中队击落击伤敌机17架，被命名为“赵宝桐英雄中队”。
这几天志愿军空军的连连得手，使五角大楼大为吃惊。
美国空军参谋长霍伊特·范登堡在飞往远东视察后对报界说：
“共产党中国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世界上主要空军强国之一。”
鉴此，美国空军从日本调来一个F-84战斗轰炸机中队，并提前将一个F-80战斗机大队改装为F-86“佩刀”式战斗机大队，使F-86“佩刀”式战斗机增加到150架。
再打！
12月2日，美远东空军出动8批120余架次F-86战斗机，袭击泰川、博川、顺川地区交通线，空军第三师起飞42架飞机，配合苏军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4个团反击美军侵袭。
第七团编队22架在肃川、清川江口与F-86架机群激战。
又击落美机3架，击伤1架。
12月5日和8日，空三师在跟随苏军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的部队，与美国远东空军F-86的大编队进行了两次大规模战斗，取得了击落击伤敌机7架的战绩。
5日那次空战打得尤为激烈。
那天，空三师几乎是全体出动，在清川江口迎击敌人，担任掩护的第七团第三大队位于整个编队最后。
这个最后编队的最后两位是7号机艾华和僚机8号机罗沧海。
接近清川江时，耳机中传来编队长机的命令：
“7号7号，清川江口上空有敌机，立刻截击！”
艾华瞪大了眼睛搜索，果不其然，有4架敌机正在海面上飞行。
艾华、罗沧海双机向右急转弯，向敌人扑去。
快接近敌机时，艾华猛按炮钮，一长串炮弹向敌机飞去。
没打中！
因为瞄准时收油门减速度，加之长点射后产生的后座力使飞机进一步减速，一下子就让紧跟在后面的罗沧海冲到了前边去了。
长、僚机易位。
这一越位反而歪打正着。
敌人一看来攻击的飞机只有两架，一齐就向左转弯，准备反扑回来。
罗沧海此时背对太阳，与敌机处在同一高度，距离敌长机不到800米，而敌机面对太阳转弯，观察攻击都极为不利。
打不打？
罗沧海在半秒钟之内认定，自己位置最有利，只要大胆切半径，沉着稳住机头，敌机通过一架就能打它一架。
打！
“8号请求攻击！”罗沧海向艾华报告。
“你攻击，我掩护！”
跟在后面的艾华也看清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有利战机。
眼下敌机慌乱，队形较散，一时也不可能及时改变航向，而罗沧海只要充分利用阳光，减速切半径，在分秒内快速射击，就有可能给几架敌机一个连续打击。
说时迟那时快，罗沧海此时已作好射击准备，并大胆放下减速板，来了个空中刹车。
第一架敌机动作快，在罗沧海作这一系列动作时飞了过去。
第二架就正好撞到罗沧海的炮口了上，翻转着滚了下去。
第三架飞过来的时候，第一架溜跑的敌机却从罗沧海后侧冲上来准备进行反扑。
变成了僚机的艾华一扭机头迎了上去：
“8号，坚决攻击，后面我来掩护！”
罗沧海心里一热，又稳住神平心静气地把第三架敌机击落。
第四架敌机虽然明白是中了埋伏，却已经刹不住车，因为面向太阳，也看不清是谁在拦截自己，只得来及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嚎，就到上帝那儿报到去了。
后来判读照片，连那架飞机上的“USAF”都看得一清二楚。
21岁的罗沧海穿了一串美利坚糖葫芦。
1月11日，空七团副团长孟进率空七团向平壤上空出击，击落F-80“奔星”式战斗轰炸机3架，击伤1架。
下午，第二大队再次出击，击落F-86“佩刀”式战斗机3架。
副团长孟进牺牲。
这孟进在新中国空中骄子中属元老级人物，技术一流，指挥战斗也没得说，可就是运气不好，团队战绩辉煌，个人却老没进账。虽然手下的飞行员们对自己副团长的空中指挥都没得说，从刘亚楼到刘震也都很欣赏他，可孟进自己却对自己不满意，老觉得一个英雄团队的团指挥员没战果不是个事儿。
上午战斗，空七团战功簿上又有3落一伤的入账。
孟进本人仍无战果。
中午，孟进剃了个光头，再次率队出击。
又添3架F-86的入账——其中一架是孟进的。
然而全团返航后，孟进却没有回来。
次日，地面部队在肃山附近发现一架坠毁的米格机，不远处还有一架F-86残骸仍在燃烧。
人们在整理副团长的遗物时，发现他的日记上有这样一句话：
“一个英雄团队不能容忍一个没有战绩的人做他们的指挥员。”
二十多岁的副团长正是血气方刚之年。
这位开国空中英杰，鲜血洒向了长空，憾痛了留给后人。
战功赫赫的英雄，名垂青史理所当然。
壮志未酬，壮志未尽酬的勇士呢？
空三师捷报频传之时，一支新军也飞进战场。
11月16日，空军第十四师飞行员43名，米格-15歼击机40架，由师长王毓淮、政治委员谢继友率领，从沈阳的壮陵机场进驻安东西南的大孤山机场，与先期到达的第二师第六团一起，在第三师带领下参加作战。
11月28日至12月10日，他们完成了熟悉战区的飞行。
12月13日，空军第十四师第四十团出动飞机22架，在第三师第九团16架飞机掩护下，前往清川江上空截击敌机。
途中，遭敌F-86机群伏击，格斗6分钟，经验不足的第四十团被击落7架。
美机被第四十团击落两架，击伤1架。
由于编队拉得太长，第九团掩护部队只有部分参战，击落美机3架，待大队赶上来时，敌机已经脱离战斗。
一场失利的战斗。
刘亚楼亲自编写了这次战例，供部队学习参考，以汲取教训。
两天后，12月15日，空十四师一反13日的被动局面，打出了一个模范战例。
那天上午6时58分，美机4批52架次活动于平壤上空，第十四师第四十二团副团长边逢积率18架米格-15在10分钟后出击。第三师第九团副团长林虎所率20架米格-15担任掩护（因故障中途返航4架）。
这一次，他们汲取前天作战的教训，队形非常严整。
至清川江附近，为使刚上阵的第十四师第四十二团抓住战机进行攻击，得到实战煅炼的机会，编队指挥员林虎命令第四十二团编队降至4000米搜索前进，第九团则在7000米高空掩护。
很快就发现了敌机。
第四十二团的飞行员们咬牙切齿，投入攻击。全团8人开炮，第二大队副大队长郭子谭、第三大队中队长丁世财各击落F-84飞机1架。
这才解了口气。
整个战争期间，空军第十四师击落敌机10架、击伤2架。
这个战果，在中国军队参战空军部队中，排名第七。
这支战果不太突出的部队归国后在国土防空作战中却屡有建树。
闻名全国的空战英雄杜凤瑞就出自这支部队。
虽然担任掩护，第九团也是见了敌人就眼红。
战斗中，第一大队大队长王海发现第四十二团1架飞机正遭到4架F-86A的围攻，立刻率本大队4架战机驰援，迫使敌机放弃对那架米格机的攻击，掉过头来跟王海们进入缠斗。
刚一接火，王海的僚机焦景文就发现右后方偷偷冲上来8架F-86A“佩刀”式战斗机。
“一０二，后面有小狼，八个，八个！”焦景文立刻报告。
“一０三，截住后面敌机！”虽处劣势，王海却毫不慌乱。
说话间，1架敌机被王海的瞄准镜套上，被一串炮弹打冒了烟，歪歪斜斜地飞走了。
几乎与此同时，焦景文三炮齐发，将对王海形成“咬尾”之势、正在攻击中的1架F-86A击落，同时争呼王海：
“一０二，快躲开，后面有小狼！”
这僚机当得多好！
不过这家伙被击落前炮弹已经出了膛。
来不及反应的王海随手把机头一带，一串火光从机翼下掠过。
好险！
但在后面左遮右挡的焦景文却在被围攻的敌机打起了火。
王海心里的火也起来了。
“一０三，跳伞，快跳伞！”王海一边喊，一边猛扑过去，上下翻飞，左右开弓，将1架美机打得凌空爆炸。
另一边，马保堂、刘德林双机也截住了袭击焦景文那架敌机，马保堂这个拼命三郎还奋不顾身地穿过6架美机的火网，将这架手上沾着战友血的家伙给结了伙食账。
僚机刘德林掩护马保堂攻击同时，上升转弯，利用米格-15优越的垂直机动性能，占据了有利高度，先后将两架美机送进了地狱。
这次空战，第一大队击落美机5架，击伤1架。
被击落1架。
6：1。
整个第九团5人开炮，击落F-84飞机7架、击伤2架。
空三师和空十四师共击落美机9架、击伤2架。
空战结果11：1
报了一箭之仇。
截至1952年1月14日，空军第三师参战86天，战斗出动2391次，进行大小战斗23次，共击落敌机55架，击伤8架。
空军第三师被击落飞机16架，击伤7架。
副大队长赵宝桐击落美机7架，击伤1架；
大队长刘玉堤击落美机6架，击伤2架；
大队长王海、飞行员范万章各击落击伤敌机5架。
飞行员焦景文击落击伤敌机4架；
射击主任刘国民、飞行员刘德林、罗沧海各击落敌机3架。
2月1日，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在看了空三师86天作战情况的报告后，非常高兴，在报告上批示：
“向空军第三师致祝贺！”
此间，空军第二师第六团也积极出击。
空军第二师有两个团，第四团装备拉-11，第六团装备米格-15，所以参加空战的大多是第六团。
12月14日，空军第二师第六团团长徐登昆率24架米格-15飞机，在第三师第九团掩护下，前往平壤上空迎击敌机群。
第三大队飞行员杨木易、谢英川在平壤以北发现1架B-26单机，双机轮番交叉攻击3次，将其击落。
第一大队则在副团长邢海帆率领下，在清川江上空截住两架F-80，邢海帆3次开炮，击落击伤F-80“奔星”式战斗机各1架。
邢海帆曾是国民党军空军上尉，是一位反法西斯战争的老战士，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先后在中美空军混合团第三大队第八、第二十八中队任分队长，驾驶P-40和P-51战机与美国空军一起，与共同敌人日本空军作战。战争期间，共击落击伤日本飞机8架，击毁机车20余辆，舰艇数艘，得到过罗斯福总统所授的团体荣誉勋章。1948年6月驾机起义，参与人民空军的筹建工作。
1949年10月1日，邢海帆作为空中指挥员，率领新中国第一批空中骄子，驾驶17架飞机组成的空中编队飞过天安门广场，接受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
第一个飞过天安门广场的就是邢海帆。
据笔者考证，在整个中国航空界，既与日本空军又与美国空军作过战且均有战果的，仅邢海帆一人。
邢海帆老人是两次反侵略战争的“双料英雄”。
又是一个之“最”。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让人羡慕的“第一”。
37年后，邢海帆将军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学院高级系主任任上离休，担任中国北京航空联谊会会长。
在与当年在抗日战争中并肩战斗、朝鲜战争中兵刃相见的老朋友、老对手们相会时，邢海帆老人骄傲地说：
“我当年是为祖国，为和平而战！”
刘震率领志愿军空军配合苏联空军第六十四歼击航空兵军频频出击，给美国远东空军和海军航空兵以重大打击，自身也经受了严峻的考验，
而且和苏联空军一起，夺得了清川江以北的局部制空权。
1月初，在美空军战斗机联队检讨会上，杜克逊上校说：
“关于战术问题，请诸位注意，亚洲共产党习惯于游击战，善于偷偷摸摸地行动，最近他们把这种战术带到了空中，而我们一时不能完全适应这种完全无规律的作战方式……，为此，我建议加强战术研究，尽快拿出一套全新打法来！”
美第五航空队司令官弗兰克·埃佛勒斯特少将也开始重视起这支原来他很小瞧的队伍来，他气急败坏地给飞行员们训话：
“诸位了解自己吗？诸位了解自己的对手吗？就空中力量而言，我们无疑是强大的，但是，以个人而论，中共飞行员是强大的、顽强的，他们把勇敢、坚强和主动性相结合，尽力利用了我们以前并不承认的许多弱点。
现在看来，你们最大弱点是不够勇敢！”
说得真对，可你有什么招，埃佛勒斯特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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