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为什么照耀中国？

丁晓平

日前，作家丁晓平历史传记新作《埃德加·斯诺》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本文是《埃德加·斯诺》的后记，其中披露的国民党军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黄杰记录的史料很值得我们重视。

早在1949年初，国际社会特别是美国人就已经开始研究中共制胜的原因，并且给予了全方位的思考和探讨。其中美国报纸TheNewYork　Star　就曾邀集代表不同政见的远东问题专家，就“中共制胜之理由安在”问题进行了热烈讨论。

国民党高层将领当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任国民党军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黄杰，1949年率部孤军西窜，数年后经越南辗转到了台湾，后来由中将升为陆军二级上将，曾任台湾卫戍司令部司令、“国防部长”等职。3月24日，黄杰在日记中用大量篇幅摘录了一篇美国人探讨“中共制胜之理由安在”的文章，其中参与讨论的第一位发言者正是埃德加·斯诺。

在这里，我不妨转抄如下，也算是为“红星为什么照耀中国？”这一问题找到一个“美国版本”的答案——

1.Edgar　Snow　(《红星照耀中国》著者，曾任《密勒氏评论报》编辑)之意见:中共制胜之理由，在其能满足人民之急切需求，1927年国民党之所以能获得政权，乃因其以“耕者有其田”与“民主政治”为革命指导原则，今日之失败为不能实现此两种诺言。中共以土地改革号召农民，因所奋斗者乃求农民在经济上有所收获，故深得贫农拥戴，威信日高，共军亦因此士气旺盛，纪律严明，已成为现中国大陆上一支攻无不克之武力。

2.Owen　Lattimore　(曾任蒋介石氏之政治顾问，对中国及远东各国曾有著作详论)之意见:中共其所以成功，虽部分因领导有方，但最要之原因却为国民党过度腐化、贪污无能所致。在美国吾人视共党之作为乃“制造饥饿、贫穷、混乱与绝望”，然此等字眼恰足以形容中国国民党控制区内之现象。据各方面所获情报，今日国民党内精神分裂涣散，其所标榜者无一足以激起平民为之奋斗。

3.Thomas　O'mdia　牧师(曾在中国玛利略教会服务25年之久，战后曾在联总中国分署工作)之意见:自孙中山革命以来之中国政府，内忧外患迄无休止，中共利用此等弱点以及苏联援助，故能战胜弱懦之国民政府。

4.Harold　Ickes　(曾任美国内政部长、《纽约邮报》专栏作家)之意见:据本人从各方面所得情报，中共至今并无一定获胜之把握，但苏联正利用此大好机会。无疑叛军中有大部分共党分子，但内战之起因却为一种平民土地革命，反抗蒋政权之腐化与野蛮。同时因蒋政权排除异己，故叛军中容纳大批农工学生教授以及曾经献身孙中山革命事业之分子，美国虽以大批武器与金钞援助蒋氏，但大部分却因国军反叛、投降及贪污私卖，转入叛军之掌握，故形成叛军之优势。

5.Jack　Beall　(美国广播公司驻华府记者、《纽约前锋论坛报》外文新闻记者)之意见:中共胜利乃基于意志团结、军纪严明、领导有方，国民政府之失败其最要原因乃通货膨胀失却人民信仰，一般皆认蒋介石领导下之政府无力抗拒共军前进。

6.George　H.O'Msteaf　(曾任中国政府经济顾问，战时任美军驻华总司令部第五处少将参谋)之意见:共军制胜之原因乃军纪整肃，补给方法优良，深得控制区内人民有力之支持与实际外援，国军失败乃因军心疲惫，行政低能。

7.John　K.Fairbank　(现任哈佛大学历史教授，曾任美国驻华新闻处处长，留华有17年之久)之意见:中共成功系因能组织占全国大半之贫农阶级，其土地改革方法严密彻底，国民党在以往20年中虽亦可利用贫农，但良机坐失，无可挽救。

8.Annalee　Jacoby　女士(为《时代生活》与《幸福》等杂志驻中国记者)之意见:中共获胜主因乃能符合农民要求。蒋政权则不然，一切措施不问民间趋向，而求以排除异己——排除保守及自己分子亦与排除共党然——控制中国，以武力压抑农民革命暴动，迫使人民无法采取中间路线，不为仇政府，即为亲政府，故有今日之失败。

9.Dr.Edward　H.Hume　(乃《中国医学之道》之作者，曾在中国执教，任湖南雅礼大学校长)之意见:中共能获伟大成就，其原因有三:A、彼等较国民党亲近农民，履行诺言；B、自对日作战结束后，由苏联得有在东北接收大量武器与物资；C、美国调解国共方法之错误，未能及时援华。

10.Agnes　Smedley女士(即史沫特莱，为《中国之声》作者，在中共区域内住留甚久，现正著作《朱德传》)之意见:中共之成功系因代表平民，反抗一切封建、反动及帝国主义之政府。人民解放军由农民编组而成，乃一支民主之武力，因以反抗帝国主义实行土地革命为天职，而指挥者又为第一流之军事及政治家，故其纪律严明，士气旺盛，素质优良，战略战术乃积20年来血战所得之经验而成，所反抗之敌人乃为一贪污腐化，无能独裁，亦即非借外力无法生存之政府。

11.Nathaniel　Peffer　(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有远东问题之著作颇多)之意见:中国国民政府因贪污腐化失信于民，致有今日之失败，造成机会使共党获有非凡之成就。此种结果已令美国无能为力，因现存政府必然崩溃无余也。

12.Christopher　Rand　(曾任《美国先锋论坛报》驻华记者，新近返美，战时曾在中美合作局工作)之意见:中共远较国民党为人民所拥戴，彼等依主义而行动，蒋政权则以压迫群众控制中国，共军之实力大半来自农村，苏联虽也给予物资援助，但远较美国所援助国军者为少。中国内战如无外力支持，中共早已获有全面胜利。

13.James　Smith　牧师(在华传教达十年之久)之意见:中共能成功，乃因所反抗者系一无充沛时间建树实力之政府，中国至1936年方推翻军阀全面统一，但次年中日战事又起。抗战结束后，所残留者仅为徒具躯壳而亟须时间重建之政府。中共在抗战中趁机保存本身力量，其后又设法获得外援，起而反抗政府。

14.Amos　Landman　(《柯里尔》杂志撰稿人之一，现正游历远东各国)之意见:本人何以“士气”两字解释中共之胜利，共军士气旺盛，国军士气消沉而形成共军大胜。依据南京之报道，国军成千兵员不战自溃。国军后退无粮秣武器，而且缺乏战斗意志。例如防守天津之战，国军握有充分装备，但经八天战斗后，即自动撤退。在国民党之后方，人民无法再忍受饥饿以及通货膨胀币制混乱之痛苦。最近币制改革，迫使中产阶级损失达1.9亿金元之巨。共军游击战之成功，乃因深得农民之合作与援助。

红星为什么照耀中国？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