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兵爱民的皮定均
张世贵
皮定均于1914年出生在安徽省金寨县戴家岭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在近半个世纪的戎马生涯中,他南征北战,屡建奇勋,传奇颇多。徐向前赞誉他“多谋善战,英勇虎将”。李先念称赞他“智勇兼优,光明磊落”。195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首次评定军衔时,皮定均按资历只能评少将军衔,但毛泽东特批:“皮有功,少晋中”,因而直接晋升中将军衔。皮定均不仅英勇善战、治军有方,而且爱兵爱民真挚深切,令人景仰。
“没有战士,哪来的首长?”
“爱民爱兵永留芳”,这是张爱萍在悼念诗中对皮定均的评价。长征路上过草地时,有个姓方的战士连饿带累走不动,把背包丢了。晚上,皮定均查铺,发现他没有被子,一个人蜷伏在土堆旁。皮定均非常心痛,便将自己的被子拿来盖在他的身上。小方吃力地摆着手,低声说道:“我已经快不行了,不要冻坏了首长。”皮定均说:“没有战士,哪来的首长?”说着,往他身边一躺,用被子盖住了两个人,说道:“我俩一块儿睡,这该行了吧。”就这样,两人相互依偎着取暖,抵御着草地上的严寒。一觉醒来,天已微明。皮定均推了推身旁的小方,发现他已经牺牲了。皮定均站起来,细细地把小方的遗容打量了一番:只见他已经僵硬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在熹微的晨光中,苍白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温暖的微笑。皮定均默默脱下军帽,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据济南军区原政治委员宋清渭回忆,1964年8月,他在霞浦某边防团任政委,一天,皮定均冒着炎炎烈日,坐着卡车到他下属的一个连队视察。中午11时多,皮定均转到了这个连队的猪圈,看到一个饲养员正冒着酷暑在外面剁猪草。皮定均停住了,大声喊道:“宋清渭!”宋清渭立即回答:“到!”皮定均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你过来,给我站在这里,站一个小时!”宋清渭马上意识到皮定均的用意,他立即说:“首长,您是不是批评我们让战士在大太阳底下剁猪草,连个棚子也不搭?”
皮定均笑道:“你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事!”他接着说:“我们当干部的要处处关心战士,时刻装着官兵的疾苦。天这么热,太阳这么毒,让战士长时间在没有遮挡的地方劳动,不近人情嘛!我们常说要关心战士,关心战士不是空的,是实的。爱护战士不是光讲讲就行了,要体现在解决具体的实际问题上。”宋清渭当即表示:“我们立即给他搭个棚子,先用树枝、凉席搭个简易的,然后再搭好的。”晚饭后,皮定均又悄悄派秘书检查棚子的落实情况。秘书回来向他报告说棚子已经搭好,皮定均满意地说:“那好,布置的事办了就好,就应该这样。”皮定均爱兵爱得实在、具体,抓工作深入、细致、到位,使大家终身难忘。
“能解决多少算多少,总比知道了不管要强”
皮定均对人民群众始终怀有深厚的感情。抗日战争时期,在豫北、豫西遭受严重蝗灾时,他指示部队每人每天要节约一两粮,帮助人民克服困难,度过灾荒。那时,他自己每天也只以半斤粮合着野菜度日,还带领部队利用作战和训练间隙,消灭蝗虫,保护庄稼。皮定均十分重视部队的生产建设和改善战士的生活。他常说,把部队的生产搞好了,不仅可以减轻人民的负担,还可减轻地方压力,有利于做好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1971年,宁夏固原地区遭受自然灾害,他慷慨解囊,把自己的所有便衣和部分积蓄捐献给灾区人民。在兼任甘肃省委书记时,他了解到张掖地区有不少人没有衣服穿,就搜罗家里所有旧衣服与配发的布票,全部捐出,还发动干部募捐了一些衣被鞋袜送去。有人说,那地方太穷,这些东西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皮定均回答说:“能解决多少算多少,总比知道了不管要强。”
爱心不仅体现了本色,更在于真心实意为民想办法找路子。在福州部队工作期间,皮定均经常深入基层,调查研究,总结了一套搞好连队生产和改善连队生活的措施。在兰州军区期间,当时西北部队从基层到机关生活比较艰苦。冬季取暖普遍用的是煤炉子,放在屋里,煤烟污染呛人不说,煤气中毒事件也时有发生,夺去了多名年轻战士的生命。对此,皮定均既非常难过,又心急如焚。那个年代经费奇缺,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改善取暖条件,于是,他下部队时常带着这个问题寻求答案。在某师,他发现有一种火墙比较安全,便在部队普遍推广这个做法。火墙修好后,基本上没有再发生煤气中毒事故。作为我军的高级指挥员,皮定均始终保持了普通一兵的革命本色。他很少使用上级配备的专用红旗轿车,说它招眼,外出时他多是乘坐吉普车。他到基层检查工作,不准事先打招呼,不准搞特殊招待。有一次去银川,宁夏军区的同志想把他安排在宾馆住宿,他硬是要住到连队去,说那样高级的房间,一晚上几十块钱,想想老百姓的收入,自己就舍不得住。皮定均从不利用职权谋私利、走后门。“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学校停课,他就把三个孩子都送到军垦农场去锻炼。后来,为了不让孩子们有优越感,给组织上添麻烦,他又建议把孩子们分到外地工作。他还经常教育身边工作同志,不能对下属指手画脚,不准向基层打招呼办私事,要把为人民服务从自己和身边人做起。
“我本来就是大别山上的小放牛娃”
1966年春,皮定均带领福州军区机关部分同志到江西省修水县农村帮助工作。当时,地、县的一些领导劝他:“您年纪大了,不能和青年人一起搞‘三同’,住在县招待所里,走一走,看一看,就行了。”皮定均婉言谢绝了这番好意,再三坚持要下基层和农民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进村的那一天,他身背背包,肩扛锄头,和机关干部一起进村,住进了离县城50多里的赤江公社福联大队饲养员罗大爷家里。他和社员一起出工、收工,吃的是红薯丝掺杂大米的薯丝饭,睡的是稻草铺。虽然白天劳动很累,但他每晚还和社员拉家常。早上天蒙蒙亮,他就起床到村子周围去为农田拾粪施肥。罗大娘说:“老皮不像官,像个老农民!”特别是他亲手用竹片精心制作的牛鼻栓,更深受全大队饲养员的赞赏,罗大爷说:“老皮呀!你是真放过牛的呀!我放了一辈子牛,做的牛鼻栓还不如你做的好用啊!”皮定均说:“我本来就是大别山上的小放牛娃,是穿着开裆裤在牛背上长大的,地主、老财不让我活,逼我出来闹革命,现在当了官,可不能忘了本呀!”
罗大爷支气管有老毛病,夜里怕冷经常咳嗽。当时虽已春天,但夜晚仍有凉意,每天晚上,皮定均总要把自己的棉大衣让罗大爷盖在被子上。罗大爷几次推辞,但经不住皮定均一再诚恳劝说,终于接受了。多年后他还记得“老皮的棉大衣暖和”。就这样,从紫云英开花的3月,到稻花飘香的7月,皮定均在赤江公社当了5个月的农民。直到他离开之后,群众才知道,住在罗大爷家的“老皮”,原来就是指挥闽赣两省千军万马的皮定均司令员!
“怎不想在家多住几日?”
1953年夏,皮定均离别家乡24年后首次返乡探亲。他携妻带子,荣归故里,四乡八邻都赶过来了,父老乡亲前来探望者,从早到晚络绎不绝。皮定均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他断然决定率全家离乡返回,许多乡亲对此感到纳闷不解,有的甚至说他不近人情。其后皮定均再也没有回乡。据说,当天返回的途中,遇上大雨,山洪暴发,雷声如炸。当地人还传将军无情无义,恐遭天怒。对此,皮定均的夫人张烽多年后坦言:“当时我也不明白,未回乡时他朝思暮想,回乡后只住一日便走。返回途中,他一言未发,任我牢骚满腹。数年后,他才吐露心迹。”张烽说到这事时哽咽不已:“他说怎不想在家多住几日?但见与其一起参加革命者都已战死沙场,仅自己一人生还,荣归故里,如何向先死者家人交代!回乡后,乡亲们纷纷询问其亲人下落,心里怎受得了?”据金寨县志记载,上世纪30年代,全县曾有10万青年参加红军,幸存者仅数千。与皮定均一同参军有14人,其余无一生还。皮定均感念于此,返乡情怯,时人哪里知道皮定均内心的痛苦?戎马一生,丹心一片,只是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