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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长津湖之三炸水门桥:美陆战一师遭组建以来最惨痛失败

作者:马荣升   来源:党史博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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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门桥战斗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并不起眼,史料中也着墨不多,但在第二次战役的长津湖战役中,它差点改变了战役进程乃至整场战争结局。为阻断美军一支主力部队的南逃之路,志愿军先后三次炸毁水门桥。这其中贯穿的不单是敌我双方之间的一次生死较量,更彰显出志愿军以血肉之躯抗击强敌的大无畏气概。今天回顾这段历史,水门桥似乎已不再仅仅是异国土地上的一个地名,它更像是一个时代的精神符号,一首荡气回肠的英雄赞歌,一座屹立不倒的信仰丰碑。

彭德怀:“首先达到消灭美陆战一师两个团之目的”

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结束后,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判定“联合国军”有可能重新发起进攻。为了巩固前次战役成果并稳定朝鲜战局,他请示中央军委并经批准,决定通过诱敌深入,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主力诱至我预设战场进行歼灭。毛泽东指示志愿军争取1个月内在东、西两线各打一两仗,歼敌七八个团,将战线推进到平壤、元山一线,以利于志愿军长期作战。

据此,志愿军决定诱敌深入、迂回包围,在东线战场将敌诱至旧津里、长津一线,然后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刚刚入朝的第9兵团下辖第20、第26、第27军共计12个师约15万人,奉命担负江界、长津一线的作战任务。9兵团当面之敌为美军第8集团军第10军,下辖海军陆战队第1师(下文简称陆战一师)和第3、第7步兵师,另加仆从国的1个军团,共约10万人。彭德怀电令9兵团“采取诱敌深入至旧津里、长津线,首先达到消灭美陆战一师两个团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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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途中的陆战一师

通过隐真示假、巧出奇兵并克服酷寒、饥饿、疲劳等严重困难,9兵团主力如期抵达预设战场长津湖地区。1950年11月27日晚,志愿军向长津湖一线的“联合国军”发起攻击,经过激战,将美陆战一师和步兵第7师分割包围。在新兴里战斗中,志愿军全歼号称“北极熊团”的美第7 师第31团并缴获其团旗,这是志愿军入朝后首次成建制歼灭美军团级以上作战单位。尽管没有完成彭德怀要求的歼灭陆战一师两个团的作战目的,但歼敌1个建制团也足以给“联合国军”以极大震动。一直不相信中国会大规模出兵的麦克阿瑟如同遭遇当头棒喝,终于明白中国此时已深度介入朝鲜战场,而且派出了精锐之师。

“联合国军”的当下处境尤其是“北极熊团”的覆灭,让东线战区指挥官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大为恐慌。他立刻飞抵作为战区补给地点的下碣隅里,召集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等人紧急商讨对策,最终决定“走为上策”。他命令各部队向下碣隅里地区收缩、补充,待撤退通道打开后立即经古土里、水门桥向兴南港撤退。士气低落的陆战一师虽经志愿军打击但实力尚存,并基本上保留了建制,但阿尔蒙德之所以下令退却,主要是担心这支王牌部队葬身于这个被史密斯后来称之为“根本就不适合军事行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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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的四根长管道,就是从长津湖水库底下引水的水管。四根管道之上的那座桥,就是水门桥。

然而,进去容易出来难。陆战一师在战役初期经过配属后实力超过2万人,虽在长津湖战役期间遭到重挫但仍有大约1.4万人,各型车辆约1400辆,是一支以重炮、坦克、卡车为主的机械化部队,也是一支高度合成化部队。陆战一师要想撤退至真兴里地区,必须经由盖马高原上的崎岖公路,而水门桥则是扼守这条公路的一处险隘。然而,志愿军岂能放虎归山!9兵团当即下令全军追歼,但由于20军和27军减员严重,遂令作为总预备队的26军火速驰援。要断敌退路,眼下最紧要的是切断美陆战一师的撤退通道,而最有效做法通常是破坏通道上的关键点,比如铁路桥和公路桥。为了给26军主力争取时间,兵团命令20军余部一面奋勇追击、层层拦阻,一面组织力量破坏沿途桥梁,迟滞敌人撤退。水门桥战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的。

是桥又非桥,它卡着了美陆战一师的“命门”

水门桥位于朝鲜东部盖马高原一处名为黄草岭的山口。在美军地图上,它被标记为TreadwayBridge。从严格意义上说,水门桥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桥,而是引水管道上方的一个悬空通道,或者说是一座天桥,跨度仅为8.8米,宽度仅可容1辆汽车单向通过。桥的一侧是修建在陡坡上的配电站。日本殖民统治时期,为了从长津湖水库引水,在附近山体上并排建造了四条粗大的输水管道。为连接输水管道两侧的山区公路,便在山体豁口处建造了这座桥梁。水门桥的名字由此而来。

水门桥是长津湖地区通往兴南港方向唯一公路的必经之地,可谓是美陆战一师的“命门”。尽管从地形上看,步兵可以绕过水门桥从附近山坡徒步通行,但对于坦克和火炮等重装备来说,则必须经由水门桥。只要跨过水门桥并冲出山口,前面就是开阔的咸兴平原,有窄轨铁路和双车道沙石路通向兴南港口。换言之,敌人的机械化部队一旦跨越水门桥,就等于打开了南逃的通衢大道,志愿军凭借双脚再难追上拥有高度机动优势之敌,歼敌目标就会落空,志愿军的战役企图也就无法实现。在我军历史上,这种“关门打狗”的战法可谓屡试不爽。因此,破坏水门桥并钳制其附近的1081高地,是阻断陆战一师南逃的最后屏障,也是9兵团实现歼敌目标的最后机会。而对于陆战一师而言,丢弃重装备逃命也是不现实的,那样反而会因丧失优势而更易遭到毁灭性打击。因此对美军而言,保桥就是保命。

正因为双方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围绕一座小小水门桥的争夺就此展开。9兵团所属部队在对美军展开阻击的同时,派出小分队迅猛穿插至水门桥展开爆破行动。

三炸三修,水门桥终成美军“保命桥”

炸桥行动由20军60师司令部参谋郭荣熙和27军80师240团3营7连连长姜庆云组织实施,他们两人都在行动中受伤。12月1日,炸桥小分队经过长途奔袭,悄悄摸到水门桥。桥上已有美军驻守,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志愿军会来得这么快。随着一声巨响,桥面被成功炸毁。但是,这次爆破仅炸毁了两米多长的桥面,桥体基本完好。尽管铺设木板后步兵仍可通过,但对于装甲部队则足以构成致命障碍。志愿军认为敌人要修好桥面至少需要数天时间,这将为26军的到来争取到足够时间。然而,志愿军还是低估了美军的战场保障能力。史密斯深知水门桥的重要性,他急令火速修复。陆战一师恰好配属了1支陆军工程兵部队,拥有2辆架桥专用的布罗克韦运输车和相关器材,他们仅用1天时间就修建了一座能够通行载重卡车的木结构桥!志愿军留下的观察哨发现这个情况后,立即向上级报告。

志愿军决定二炸水门桥。12月4日夜,炸桥小分队再次突袭水门桥。这次不仅炸毁了整个桥面,还将美军备用的修桥器材一并炸毁。然而,美军凭借专业的修桥器械,并借助残留桥墩又连夜修复了桥梁,而且这次修建出来的是一座更为牢固也更不容易破坏的钢结构桥。为防止志愿军再次破坏,史密斯还派出一个坦克营,并在桥面及其周围构筑工事,对水门桥实施严密防护。

然而,这一切难不倒英雄的志愿军战士。12月6日晚,由1个步兵排和1个重机枪班组成的敢死队在姜庆云带领下,再次身背炸药,反穿棉衣,在皑皑白雪掩护下悄悄摸到水门桥下,准备实施第三次炸桥行动。他们刚一行动就遭到守桥敌人的重火力压制,当即有4人牺牲、3人受伤,姜庆云也负伤昏迷。但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敢死队员毅然冲破敌人层层火力,再度将桥炸毁。为防止敌人修复,他们不仅炸毁了桥面,还炸毁了前两次没有破坏掉的桥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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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第三次炸断的水门桥

史密斯听闻水门桥第三次被炸,吓得心惊肉跳。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可怕一幕:志愿军增援部队正如潮水般涌来,困在狭小地域内的陆战一师如瓮中之鳖,“北极熊团”的命运将不可避免!但他不甘于坐以待毙,也全然不再顾及什么师长的面子,他一面和工兵营营长约翰·帕特里奇中校紧急商议对策,一面向上级紧急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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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站在第三次被炸断的水门桥前

由于桥基被彻底炸毁,修桥材料也遭破坏,通过再造桥基的方式已过于迟缓。通过空中侦察,帕特里奇发现可以通过架设预制件的方法修复受损桥梁。他还估算出需要4套M-2型车辙桥预制件和相关配件。史密斯立即将需求上报军部,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他将需求量增加一倍。为拯救陆战一师的命运,“联合国军”立即动员一切力量投入行动。在组织协调桥梁组件加工、装运的同时,负责运输的第314空运联队还在距离水门桥最近的涟浦机场进行模拟空投,结果证实需要大型降落伞才能保证重达1吨多的组件在着地后仍能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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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放钢梁的C-119运输机

12月7日,美军8架C-119运输机借助专门从日本运来的大型降落伞,向古土里美军阵地空投了从日本三菱重工运来的8套M2型桥梁预制件。除1套着地后损坏、1套降落到了志愿军阵地,其余6套被完好收回。工兵保障部队紧急组装后,于12月9日通过运输车运往水门桥。尽管在现场装配中遇到一些技术方面的障碍,但美军工兵利用成熟技术并借助水电站附近的备用枕木,重新架起了一座能够载重50吨的钢结构车辙桥。当日傍晚,即水门桥修复完毕的2个小时后,从下碣隅里撤退下来的陆战一师开始陆续通过水门桥。部队全部通过后,史密斯下令将水门桥炸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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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战一师车辆经过水门桥时的照片

但令史密斯困惑的是,他的部队尽管在撤退前频遭志愿军袭击,但在撤退到水门桥时却没有遭到像样的阻击!在第三次修桥时,陆战一师派出第7团1营B连的1个排前出到附近黄草岭高地进行搜索,猛然发现战壕内有中国士兵!不过,他们没有遭到射击,因为这些士兵已全部冻僵。只见高地上的散兵坑里埋伏着100多名中国士兵,他们端着步枪,眼睛盯着水门桥的方向,保持着伏击姿势,却已全部冻死在那里,化作了晶莹的冰雕。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准将爱德韦恩·H·西蒙斯所著的《冰封长津》一书披露,陆战一师攻占了志愿军据守的1081高地,“守军战斗到了最后一人”;“守军已经在他们的隐蔽部中化作了冰雕”。

此时,26军和27军主力尚在追击途中,而已穿插到敌人后方的20军58师、60师均战斗减员严重,已无力发起有力阻击。尽管少量志愿军在前方公路上又设置了一些路障和爆炸物,在局部路段还对逃敌展开奋勇追击并发生小规模战斗,但终因力量太弱而没有起到多大的迟滞作用。这样一来,陆战一师终于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撤退。

12月24日平安夜,东线的美第10军全部撤退到兴南港并从海上撤回南朝鲜,长津湖战役至此结束。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美军向南撤退完成的时间,恰好是麦克阿瑟原计划向北发动“圣诞节攻势”结束的时间。尽管侥幸逃命,但陆战一师经此战役元气大伤,共战斗减员4400余人,非战斗减员7300余人,遭到部队组建以来的最惨痛失败。

水门桥之后:英雄赞歌也无声

由于极寒天气、武器装备和后勤保障等方面的劣势以及其他原因,志愿军客观上没有实现聚歼陆战一师的作战企图。但是,在极其严酷的自然条件和劣势装备下,志愿军以大无畏精神和钢铁意志全面粉碎了“联合国军”的作战攻势,压垮了敌人的战斗意志,并将战线推回“三八线”,彻底扭转了朝鲜战场态势,为下一阶段的战役胜利积累了宝贵经验,其意义已超越了一场战斗本身的胜负。

军史作家王树增在《远东朝鲜战争》中写道:“关于这座桥梁的故事,可以清楚地看出在整个朝鲜战争中,作战双方工业能力的巨大差距导致了战争双方军事实力对比的悬殊,从而使战争在力量相差巨大的前提下进行着。”实际上,水门桥战斗的价值重大,是一个可载入史册的光辉战例。其一,我军在武器装备、后勤保障等方面均处于劣势,甚至在和对手存在战斗力代差的情况下,三次成功炸毁水门桥,不仅归功于机智灵活的战术,更归功于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和不怕牺牲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其二,那些不畏严酷自然条件,如冰雕一样凝固在水门桥附近高地阵地上的志愿军战士,向世界展现了我军为保家卫国而敢于赴汤蹈火的决死精神,这是足以令对手胆寒的无声怒吼,也是对一切侵略者的极大震撼。其三,水门桥战斗乃至整个长津湖战役,莫不展示了志愿军不畏强敌、敢打必胜的群体形象,可谓是我军以常胜之师的威名走向世界舞台的一次庄严宣告。

水门桥战斗堪称志愿军战士以钢铁意志阻击敌人钢铁洪流的一次壮举,也是抗美援朝精神的一个缩影。正如美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感叹的那样:“长津湖战役是钢铁部队和钢铁人之间的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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