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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农立场,是改造世界的立场

作者:李继仁   来源:三农中国  

 

  小农立场,是改造世界的立场

  ——评贺雪峰新著:《小农立场》

  李继仁

  小农经济、小农立场通常是贬义。尽管小农是中国目前人数最多的阶层,小农却是被忽视、甚至常常被忽悠的最底层的群众。

  一些学者与官员,自居于道德高地,标榜着维护农民利益,要给予农民充分的土地权力、要放开户籍让农民进城、要资本下乡发展现代农业,忙着对深化农村改革、推进新型城镇化进行顶层设计。

  然而,小农是需要土地私有权力,还是需要更方便的村庄生产生活公共品?小农是希望彻底转让承包土地与宅基地、义无反顾地去闯城市,还是希望既方便进城打工经商、又保留在城市不能立足时可以回得去的老家?小农是盼望资本下乡搞现代化农业,还是乐意年纪偏大的父母耕种自家土地呢?

  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贺雪峰教授带领他的团队,长年深入农村,倾听小农的心声,在坚实的调研实践基础上写出了《小农立场》一书。小农的真实需要、小农的真实愿望、小农的真实期盼,在《小农立场》中得到了真实的反映。

  一、《小农立场》表达了农民的真实利益诉求

  《小农立场》从农民的基本生计问题入手,研究农村经营制度、资本下乡、农民组织问题、村级治理制度、财政支农问题、农民进城与返乡、农村文化变迁,发现了对于农民是常识、对于高层与某些学者不可思念的三农现象,然而却是农民真实的利益诉求:

  1.小农经济在目前的中国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传统农业与所谓现代农业相比,更适应粮食等大宗农产品的生产,资本下乡搞农业,特别是从事粮食生产并没有优势。

  2.农民的家庭经济既需要轻壮年进城务工经商,也需要老人或妇女在家经营农业、哺育后代,低成本完成人口再生产,过上温饱有余、接近小康的生活,缺少其中任何一项,农民的生活水平难以提高。

  3.种地的农民对于承包土地希望低价流转,不种地的农民希望流转出去的承包土地可以随时收回。多数农民需要的是能按人口变化进行土地再分配,而不是长期永久不变的承包权。农民并不期望土地确权并永久性地转让给下乡的资本。

  4.农民有组织起来的愿望,但并不希望由打着企业加农户发展现代农业的牌子,实际上拿走利润、留下风险的某些龙头企业来组织起来,他们更希望基层组织能提供水利与交通服务、公益组织提供农技、畜牧、农机等服务,希望由农民自己组织真正为农民服务的专业合作社。

  5.农民盼望政府财政支农,但多数农民反感只是领导政绩工程、并不能普惠所有村庄的那些新农村建设示范村建设,农民希望有财政转移的公共资源交给村民自治组织,建设各村各不相同的服务农业生产与农民生活的急需项目。

  6.农民虽然希望有领头人带领村民致富,但是多数富人村干部的事业并不在村庄,也无法带领村民致富,反而没有时间与精力为村庄公共事务服务,农民现实地更需要生活在村庄中的、关心村庄事务的、处事公平的人治理村庄,发挥村社集体在统的方面的功能,为小农提供一家一户办不好和不好办的基本服务。

  7.青年农民工有强烈的进城的愿望,但事实上多数农民工现在难以在城市安居,城镇化必须有产业升级先行,工业化、信息化后才能自然而然的推进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现阶段保留小农经济和中年农民工返乡的退路,正是中国抵御经济危机、保持经济稳定增长的秘密。鼓励农民在城镇购房、户籍迁移进城,不如切实给农民工提供廉租房与子女上学的便利。

  8.农民需要养老保障,农村老年人是最弱势的群体。但是鼓励农民工购买并不能随身转移的养老保险、进而鼓励农民高消费,并不能增加农民的福利,更不能给农村老年人以养老保障。不如关注怎样使农民过有生活意义的低消费、高福利的生活。

  二、《小农立场》高举了乡村建设主体性旗帜

  《小农立场》不仅从政治、经济层面探讨三农问题,更从文化层面剖析了农村文化变迁,发现中国文化主体性在一天天地消失,以至最偏远的乡村,文化主体性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与崩溃。

  近些年来,农村政治、经济、文化发生千年未有之变局,主体性逐渐模糊与丧失。农村中许多人们不可想象的现象在发生、不可理解的逻辑在支配人们的行动。人们一个个地开始只关注自己这一代、自己这一个人的眼前的虚名与实利。人们不再有内化在心灵深处的根深蒂固的文化观念,一切行为变得没有规范、没有约束,人生变得没有追求,没有意义,人们不再从心理上与家庭、家族、村社休戚与共,农村社会变得不再有组织化,村庄一天天地原子化,村民一个个地公民化。所谓的慎终追远、世代绵延、安身立命,对于许多年轻人而言早已是抛之九霄云外,现在他们奉行的是个人自由主义、个人享乐主义。正是这样的一盘散沙的原子化的村庄、公民化的农民,是某些势力、某些人最喜欢的刀下之肉。一切鱼肉最底层的农民利益的政策创新,自然地有人为之设计、为之鼓吹、为之赞歌、为之强力推行。

  文化的殖民化,是最彻底的殖民化,文化一旦被殖民化是最难以重建的。有了文化的殖民化,人们面对政治经济的殖民化,则不再感觉有切肤之痛,还争先恐后地争当买办。

  有些学者,如茅于轼、周其仁等,彻底地放弃主体性,顶层设计,把改革开放的目标定在所谓与世界接轨、全球化、市场化、私有化,甘当世界打工者,甘当超级大国危机的输出地,因此,提出了很富“改革创新”精神的三农政策建议,如推动土地确权、土地流转、以至要土地私有化,要资本下乡搞农业,要取消户籍制度,鼓励农民义无反顾地城镇化。正如《小农立场》中所写:“这种说法的核心是要将农民无产阶级化,让9亿农民为中国血汗工厂提供源源不断的劳动力。”他们的举措和目的已经有一个完整的系统,核心是要将中国融入世界体系,世界的金融寡头、垄断资本是这个体系的统治者,中国充当资源与劳力的廉价提供者、污染的承受者、金融危机与社会动荡的承受者。他们的改革不是要搞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而是如土地制度上想要推翻现有的宪法秩序。他们的开放不是搞拿来主义的开放,而是在经济上向帝国主义输送利益的开放,在文化上允许非法传教式的开放。

  然而,贺雪峰教授却坚持了主体性,始终站在小农立场上,深入农村观察与解剖中国三农问题,不照搬西方的社会学理论对中国的三农问题闭门造车地搞顶层设计,而是孜孜不倦地追求社会学的“中国经验”,力所能及地进行乡村治理的实践,如组织老年人协会等,支持李昌平的郝堂实验,落脚点是将接近原子化的村庄再组织起来,激发农村自生的活力,从政治、经济、文化的主体性上治理与重建乡村。

  三、《小农立场》是改造世界的立场

  三农学术,历来不是单纯的学术,或者说有两种不同的三农学术体系,一种是有中国主体性的小农立场的三农学术,一种是贩卖西方观点的资本立场的三农学术。可以这么说,与“小农立场、中国的国家立场、民族立场、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立场”相对立的,有些人是“资本(国际金融资本、垄断资本、中国官僚资本)立场、中美国买办立场、洋奴立场、中华民族甘当经济文化殖民地的立场”。

  中国道路,要么融入世界,要么改造世界。中国革命走过两条道路——旧民主主义革命时列强入侵,中国被迫融入世界,中国变成了四分五裂的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新民主主义革命彻底地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资本,社会主义革命巩固新民主主义革命成果,改造中国、改造世界,使中国人民站了起来。当代中国建设的道路,也有两种选择——融入世界或改造世界。融入世界的道路,中国只能给超级大国当配角,摆脱不了半殖民地的命运。以毛泽东为首的老一辈选择了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改造中国、改造世界的建设道路,改革开放后确立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小农立场,主张中国走改造世界的建设与发展道路,即使农民工要出卖廉价的劳动力也是权宜之计,城乡要协调发展,要通过自主创新产业升级去带动工业化、信息化与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农村不能荒芜。

  资本立场,主张中国走融入世界的建设与发展道路,农民要无产阶级化、无退路地充当廉价劳工,土地要属于新生的土地资本家,农业要由资本下乡去搞,农民加入城市房奴群体,房地产商有源源不断的客户,金融资本可以运作房贷、土地抵押贷款等。

  小农立场,希望村庄不再是无组织的原子化,村庄是有公共品良好供应的新农村,农民是有精神追求的、有人生责任感的一代传一代的家族的成员,农民(特别是老人与孩子)生活在有物质家园与精神家园的诗意的田园里。

  资本立场,希望村庄变成资本家的庄园与别墅,农民挤到哪怕是贫民窟的城市去栖身,农民变成享乐主义的攀比消费的消费者,农民变成为了不失业只能一再降低工资福利要求的无奈的打工者,农民精神空虚没有现实的人生价值感时,让他们相信上帝好了。

  小农立场与资本立场的区别,不在于要不要改革开放,而在于要怎样搞改革开放,是社会主义制度自我完善的改革,还是推翻现有宪法秩序的“改革”,是利用外资、引进技术的开放,还是给外国主子输送利益、放任基督教非法传教的“开放”。同样是搞农村金融实验,区别在于李昌平的内置金融合作社农民进行金融互助,茅于轼的小额贷款则两分多的利息从农民手里抽去两千多万。小农立场与资本立场的区别不在于有没有世界视野,而在于是要融入世界的视野,还是改造世界的视野。

  《小农立场》赋予了小农经济、小农立场以褒义,称“小农立场,是中国的国家立场、民族立场,是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立场”,我认为小农立场更是改造世界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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