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马前卒：拒绝加班就和先进生产力分离了？

白头豕

　　子午按：观网马前卒在睡前消息219期发表了一段暴论，“拒绝加班……无产阶级就和先进生产力分离了”。

　　视频中，马前卒还贡献了一个金句：“无产阶级如果不对自己狠一点，是没有未来的。”

　　在前几天的文章中笔者顺带提及了此事，工业党们的逻辑其实就是“无产阶级都不想加班，还想高工资，民族工业怎么保持成本优势?又怎么跟西方帝国竞争?还怎么星辰大海?”

　　上面的截图来自网友后台留言，网友希望笔者就此谈一谈，对于工业党的陈词滥调笔者很久没有看了，也没什么新鲜“创意”的，但这样的“陈词滥调”的确误导了很多爱国青年。

　　笔者的朋友白头豕专门写了一篇反驳文字，通过本号在公众号平台发布，标题为笔者所加，供网友们思考讨论。正文内容已在知乎答题“如何看待睡前消息219期”下面发出，欢迎知乎网友关注“白头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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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前卒叕错得离谱，也暴露了他之所以成为“工业党”，因为一贯以来既不懂科学，也不懂科学社会主义。

　　最核心一点，互联网公司996和 “生产效率”一丁点关系没有。认为增加工时就能带来先进生产力，完全是对技术、科学社会主义的无知。

　　一、社区团购大战不是先进生产力

　　首先，拼多多之所以加班，并非源自提升生产力的动机，而是源自竞争。竞争的对象是资本青睐的“社区团购”新战场，竞争的目标是抢占供应链和C端市场、从而抢占融资，进一步打败竞争对手实现垄断。

　　而推行“社区团购战略”，产研运也只是工具人，核心竞争力是巨量资本(地推，宣传，整合供应链)，形成所谓的“社区团头商业模式闭环”靠的是金融手段。否则社区团购的天下应该是早期创立和深耕社区的初创(兴盛优选等)，而不是中途杀出的美团优选、橙心优选和拼多多。

　　垄断代表先进生产力?垄断代表的是最腐朽的、寄生的资本主义。比起提高生产效率而言，干死竞争对手才是最优先的。

　　拼多多、美团、滴滴、菜鸟等先后杀入社区团购，是资本主义无序竞争的典型示范。假设社区团购的程序真的能提升生产效率，赶工做四套、十套、一百套烂系统有必要吗?社区团购系统快速过剩，然后在资本泡沫吹破后灰飞烟灭。过度竞争、过剩生产的代价，就让大量工人失业、供应商破产来承担，而资本风险像 ofo、p2p 一样通过金融系统层层转嫁给普通百姓。

　　社区团购或许是生产力发展方向，但社区团购大战不是。这是经济领域的帝国主义战争，是牺牲打工人的健康和前途，以打工人为炮灰的不义战争。最后极少数公司员工得到高回报，就像战胜国的侵略者一样，而打工人整体的利益严重受损。

　　二、快速形成垄断不是为了生产力，而是为了无序竞争获胜

　　大量巨头涌入社区团购，面向竞品编程(抄袭竞争对手的系统和方案)，是为了更快提高生产力吗?不是。社区消费生产力的提升早一点，晚一点，不影响国计民生，不是造原子弹。相反，生产力提升过程对社会秩序的颠覆和改变，是要付出代价的。稳步消化这一代价，才关系到国计民生。

　　你说中国修建水利工程是不是利国利民?可五风时期为了修水库争政绩，到土地撂荒、用暴力强迫劳力上工地。于是毛老师说：“有一种树，叫钻天杨，钻得非常快，就是不结实，建设搞得太快了，可能天下大乱。” “从前别人反我的冒进，现在我反人家的冒进。” “不要承虚名而受实祸” “这样一来，我看搞起来……非死一半人不可。不死一半也要死三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一，死五千万人。……你搞多了也可以，但以不死人为原则……你们议一下，你们一定要搞，我也没办法，但死了人不能杀我的头”

　　现在社区团购号称能颠覆几亿城市人口的菜篮子，对小商贩市场的大规模兼并。那被颠覆的人怎么办?谁来承担他们转型的经济代价、社会代价?

　　说白了，社区团购大战就是靠巨量资本的无节制竞争(低价促销)去快速赢得垄断，而把转型过程的风险和代价转嫁给政府和人民承担。

　　未来社区团购的模式能不能赚钱还有疑虑，不赚钱的话，资本直接撤走就是了(所谓退出机制)。而被破坏的小商贩经济朝夕之间是无法恢复的。P2P就是例子，带来生产力进步了吗?

　　三、疯狂加班不是为了提高生产力，而是为了超额积累剩余价值

　　马前卒和一些回答，都主张程序员的劳动不是可以通过加人来提高的，部分人拿出《人月神话》做例子。这又是典型的不动脑筋。

　　论单个功能点，人月神话是合理的，如同怀胎十月，无法通过增加人力来解决。但社区团购系统的开发是单个功能点吗?恐怕同时进行好几十，好几百个功能点吧。更不用说随时涌现的大量 bug 还需要修复。

　　加人当然能够解决多功能平行开发的问题，要横向拆分都解决不了，架构师就德不配位了，还先进生产力?小作坊生产力吧?所以现在人力市场最火的是在线教育和社区团购，美团优选、橙心优选等都在放宽要求拼命招人、挖人。甚至不惜涨薪几成、周末加班双薪……多么无知才认为加班不加人?

　　马前卒说的沟通成本问题更是荒谬。正是因为软件工程协作沟通成本高，所以才容易出现“单点依赖”，掌握关键信息的人成为多方依赖对象，导致整体进度阻塞在单点上。怎么解决?当然是加人来解决啊?而且就像加数据库、加消息队列、加服务器一样，人才储备要做到 “冗备”，主从、无主化、异地多活……

　　靠大量加班把关键节点集中在几个高度疲惫的个体身上，他生病倒下了、干不动离职了，项目怎么推进?新人接手的成本多高?只有白目才认为沟通成本高的解决方案是“单点依赖”!

　　拼命加班根本不是为了提高生产力，而是为了赶进度竞争之外，做出更好看的收益报表。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每年就节省了几十万的运营成本(除了薪酬，还要加上工位、IT、资产占用、后勤管理)。然后账目全都做到利润率上，账目越好看，资本越高兴，融资的额度就越高、对手的生存几率就越小……自己才更有赢得垄断的机会。

　　所以拼命加班最大的好处，就是用超额的剩余价值剥削，来对冲烧钱侵略的巨大成本。别忘记了，到了公司上市之前，还要再裁好几拨人的，毕竟软件行业是重工业，产研离职了，他们生产的生产资料丢服务器上就能运转，资本积累越多，越排斥人力。

　　四、个体拼命加班无法提高生产力，只是提高剥削率

　　资本的利润从哪里来?一方面可以通过提升生产效率，获得超额剩余价值;另一方面则是通过延长工作日，提高剥削的比例。

　　说互联网公司996加班能提高生产力，就好比说周扒皮半夜鸡叫能让农民变超人一样扯淡。无论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越是加班，劳动效率就越低。

　　之所以加班让劳动效率降低，产出还能提高，是因为 996 的软件企业都在堆人力做毫无效率的低级重复劳动而已!

　　软件行业是最先进的生产领域，因为可以通过不断封装实现生产力的指数提升。想要提升生产效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投资时间。具体而言，培训工程师的技术能力，多做抽象封装，增加自动化测试，多写开发文档，多做 code review，允许工程方案上试错…… 脑子累得一团浆糊的程序员，能写出好的代码来?

　　试问现在的互联网公司，尤其是 996 的互联网公司，哪一家的代码不是屎山屎海?原因很简单，为了竞争而快快快……根本没把时间投资在工程质量上啊。

　　你都读了人月神话了，知道一个 200 工时的项目无法靠堆人来加快进度，那要提升工程质量就需要投资 400 工时，而竞争对手屎一样的代码早你一个迭代周期上线了。你要屎山还是要火箭?

　　没有劳动效率的提升，只有剩余价值的增加，它不会带来生产力的进步，只会日益拉大贫富差距。否则农业社会进一步倒退为奴隶社会，生产力不是提高更多吗?马前卒真的毫无常识。

　　极低工程效率堆砌出来的代码，会导致递归式的开发。每增加一个新功能，之前的 N 个功能都可能受影响、出 bug，要各种连锁修改。当系统太烂，开发效率降低到 N * N 之后，程序员们就会选择重构，用 N 倍的时间把整个项目重写一遍。而在资本无序竞争的前提下，等你要重构代码时，竞争对手基本都死绝了!

　　所以最本质的原因是资本逐利。当资本需要的利润，可以通过延长工时来获得时，它就没有投资生产效率的动机。于是垄断资本没有带来生产力的进步，反而带来技术的倒退，让第三世界为发达国家充当血汗工厂。

　　恰恰是工人斗争限制了剩余价值的剥削，资本才有动机通过自动化技术，提高生产效率，从而提升生产力，以获得超额剩余价值，或者降低维护成本。

　　无产阶级在生产力上的先进性从来不是体现在爱好加班上，而是当劳动主体化后，拥有强烈的动机推动生产效率的进步。新中国许多技术进步，都源于一线工人的创新。相反资本为了维护剩余价值，会阻碍生产力的进步，甚至让它倒退。就像化石能源巨头阻碍新能源技术普及，互联网 996 公司也在阻止程序员对优秀工程质量投资。

　　五、劳动者需要加班来提高生产效率是鬼打墙

　　马前卒为了按时加班有利于生产力提高，提出了工作之外学习论。打工人要跟上企业的发展(企业发展不都是打工人打出来的吗?)，工作时间之外还需要学习成长。

　　试问产研 996，十一点下班，睡醒第一件事就是上班，一天工作 12 到 14个小时，除了工作中积累的重复劳动经验，还有什么时间用来学习? 且不谈高龄程序员连陪小孩的时间都没有，低龄程序员加起班来连男女朋友亲热的精力都没有了好么?

　　维持劳动力再生产的恋爱、抚养、锻炼身体、休息甚至按时用餐都因为超长加班顾不上了。马前卒却劝你还要学习，否则赶不上企业??

　　很明显企业的策略就是，通过加班极端压榨产研的产出，不投资他们的成长;而把技术进步交给更年轻的一代(人口红利)，等到产研年龄过35，凡是没能达到专业高度的就淘汰(361、不续合同);换一批技术更新，年龄更轻的新生代。软件行业技术发展日新月异，越年轻技术栈越新是必然的。

　　而对于产研而言，最差情况是 996 还在睡前、上下班通勤中学习技术;其次是 8小时工作制，剥夺业余时间学习新技术;再好一点是企业投资 20% 的时间，让员工在工作日里有组织地学习新技术;最好是专门从事新技术的研究(所谓科学家)。

　　要往这个方向发展，就需要更高效率的工作状态，而不是更疲惫的重复劳动，更不是在加班中异化到仇恨代码、天天想着删库跑路 “吾与汝协亡”……加班越少越好。又逼人加班，又逼人成长来摆脱加班，不是鬼打墙吗?

　　六、没有绝对的生产力进步，只有属于谁的生产力进步

　　马前卒之流的“工业党”，总在暗示有一个绝对的“生产力”，而且是可以通过超额剥削积累的方式来发展的，当它充分发展之后一切社会问题烟消云散。

　　脱离生产关系来谈生产力就是耍流氓。

　　当生产力掌握在劳动者手里，原本要100个小时的工作变成10个小时完成，我们可以多出 90 个小时用来创造更多的东西，或是提升技术，或是享受生活。

　　当生产力掌握在资本家手里，原本要100个小时的工作变成10个小时完成，他们会10个人中开除9个人，让剩下的一个人继续 996 承担所有的工作。

　　技术的发展不仅可以用来建设美好的生活，还可以用来造毒气房高效率屠杀，可以用来造算法做外卖骑手的牢笼，可以做电子监工检视员工离开工位时间、闲聊时间、拉屎时间。更可悲的是，大数据时代，是劳动者用自己 996 的加班生产出来的 “数据”，养大了取代劳动者的 “算法”，让他们失业下岗。

　　马前卒通过鼓吹加班必要性(工人喜欢加班因为工资更高，却不谈工人为何要加班来维持基本生计)，对于外行人而言是说提升了生产力，而实际上只是在巩固剥削剩余价值的生产关系而已。

　　当这个生产关系通过积累剩余不断发展壮大，让人类的贫富差距不断创下文明史的最高，它将投资到改善人们的生活，还是投资到巩固剥削的秩序?这与主观意志、良心道德毫无关系，因为没有良心的资本一定会在无序竞争中吞并掉有良心的资本，这才是资本主义最本质的经济逻辑。

　　马前卒总在暗示有朝一日无产阶级可以把血腥积累的生产力“抢”过来(通过国家机器来分配)，就通过剥削先辈完成了先进生产力建设。就像在鼓吹印第安人给欧洲强盗做奴隶一样，美洲大陆经济强盛起来了，怎么对印第安人的屠杀越来越高效了呢?

　　要推动有利于劳动者的生产力发展，唯一的途径就是劳动者自身的斗争，因为斗争，只有斗争，才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唯一能听懂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