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解敌军五大目标之二：令其有兵难带

——敌工经验之借鉴·第二讲

高戈里

众所周知，政治工作是我党我军的生命线。1937年10月25日，毛泽东同英国记者J.贝特兰谈话时，把官兵一致、军民一致、瓦解敌军概括为政治工作的三个基本原则。

一、敌军工作的基本立场和基本方针

1948年1月26日，刘少奇同志《在中央工委敌军工作会议上关于目前形势及处理俘虏问题的报告》中指出：

敌军工作今后怎样做，以瓦解中下层为主，上层工作也不放弃，中下层瓦解较为容易，上层虽难也要作，但对上层不要存在幻想，下层瓦解要广泛，而深入的展开战场喊话，必须首先在军队干部中，说明敌军士兵本来是农民，是我们的基本群众，我们战争是为人民的，他们是被迫当兵的，我们是可以而且应该争取他们的。

……我们今后敌军工作，应该是:第一处俘工作，第二中下层瓦解，第三是派遣干部，以第一、第二两项工作为主，双管齐下，或再派遣人员去瓦解敌人。三管齐下，配合军事上打垮敌人，消灭敌人。

1949年3月刘少奇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期间留影

这段话涉及敌军工作的两个基本问题：

一是基本立场——“从阶级的观点去分析俘虏兵”(彭德怀1948年10月30日《争取俘虏兵工作总结》)，得出结论：“敌军士兵本来是农民，是我们的基本群众，我们战争是为人民的，他们是被迫当兵的，我们是可以而且应该争取他们的。”。

二是基本方针——敌军工作包括俘虏工作、政治攻势、派遣工作三大项。以第一、第二两项工作为主，即“瓦解中下层为主”……三管齐下，配合军事上打垮敌人，消灭敌人。

二、对敌政治攻势的主要做法

遵循这一基本立场和基本方针，我军各战区走群众路线开展敌军工作，呈现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也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历史经验。

以长春围困战为例。

1948年6月5日，林彪、罗荣桓、谭政联署下达《围困长春办法》。随后，围城指挥所部署解放长春采取“久困长围，展开政治攻势和经济斗争，使其粮弹俱困、人心动摇时再攻”的方针。6月28日围城指挥所召开第一次政治工作会议，部署了群众性政治攻势各项任务，其中包括：

工作一：建立健全各级敌军工作组织

围城兵团各级均编制设立了敌军工作部门：兵团政治部设联络部，师政治部设联络科，团政治处设联络股，营设联络干事，连队建立敌工小组。

专项执行敌军工作任务的分队包括：(1)各师侦察队;(2)各师立即抽出三五十人组成武工队，由联络科长领导到前方活动;(3)接敌区的县大队;(4)各敌军工作站;(5)各县(敌我)边沿区成立由工作队和农会派员组成的敌工委，等等。

工作二：印发宣传品

围困长春期间，解放军印制了《告长春市蒋军官兵书》《告六十军官兵书》《告新七军官兵书》等宣传品百万余份，通过多种渠道，大量带入长春城。尤其是《蒋军投诚官兵通行证》，不少国民党兵却把它当成“护身符”，一旦投诚，非亮出来给解放军看看。

暂编二十一师第二团团长李家桢曾感叹：“好多弟兄都秘密收藏共军散发的《蒋军投诚官兵通行证》，这个兵咋带?”

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我军也曾大量印发宣传品。志愿军第一四九师政治部敌工组副组长兼英语翻译莫若健回忆：1951年1月3日晚被我军截歼的英二十九旅“皇家重坦克营”，有二百多俘虏集中起来登记初审时，前排几位战俘双手将一张纸片举过头顶，一边摇动纸片，一边有节奏地喊着：“We believe this!We believe this!”(我们相信这个!我们相信这个!)。莫若健走进一看，原来是盖有“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关防”，用英语、汉语、朝鲜语三国文字印制下发给各部队敌工部门用于瓦解敌军的宣传品——《投降安全证》。

工作三：阵前喊话

围城解放军还开展了强有力的阵前喊话。由兵团政治部联络部将敌人各部队长官和部分士兵的情况收集整理，加上客观评语，刻印成稿子，作为喊话内容发给各围城部队。每临夜深人静，各个阵地便响起了指名道姓的喊话。

工作四：写信

我军围困长春期间，给敌军官兵写信很多。信怎么写?华北野战军政治部敌工部有一份《给敌军写信的初步经验(一九四九年一月十八日)》，小标题如下：

一、为什么要写信

二、写给谁?

三、由谁写?

四、什么时候写?

五、写什么?

六、怎样送?

七、几点注意

光看小标题，就能知道当年的工作多么深入细致了。

工作五：争取国民党军官家眷

1948年3月8日，国民党第六十军从吉林紧急撤退时，遗留家眷30多人。解放军把她们收容起来，供给生活品，组织学习。暂编五十二师师长李嵩的侄子李泰然营长的太太在慌乱中丢失了孩子，痛哭不已。解放军得知后，马上派人帮她把孩子找了回来。这批家眷被解放军送回长春后，反响强烈。此后，有十多名军官派人秘密送信给解放军，赞誉解放军是“军旅师表”，有的还提供了军事情报。

李泰然来信说：“国民党抓住你们的家眷不是扣作人质，就是活埋枪毙。解放军对我们的家眷以礼相待，使我合家团圆，真乃仁义之师。”他还表示，争取早日投向人民。从6月到长春解放前，李泰然三次派心腹士兵给解放军送去重要军事情报。起义后，又主动站出来现身说法声泪俱下地表示拥护共产党对起义部队的改造。

工作六：开办“蒋军官兵招待所”

围城指挥部统一部署，在卡伦等地设立多个流动招待所，在九台等地设立多个固定招待所，处理招待逃兵伤俘学生以及难民，放回者发路费，携枪投诚者给奖。处理方针是“大部争取，小部释放”，“来必报敌情(如画地图等)，写信去必带任务”为原则。

对化装成难民逃出长春城的军官家眷，一视同仁接待，按规定发给粮食和路费。7月中旬，第六十军副官处处长张维鹏少将的太太带着一个10岁女孩，被投诚官兵认出，解放军没声张，还通知去沈阳沿途各接待站关照。这些家眷逃到沈阳后，其家书空投回死寂的长春城。

工作七：前沿部队组织“战地联谊”活动

我围城前沿部队告诉国民党官兵：愿意携械投诚的欢迎;暂时不愿投诚，打小白旗过来吃顿饱饭再回去也行。边吃边谈，走之前还要叮嘱几句：“都是穷苦人出身，欢迎弟兄们下次再来。”熟了以后，干脆告诉他们：“下次来不用打小白旗了，只要说一声‘弟兄们饿坏了，过来要点吃的’就行。”

1948年中秋节前后，围城部队成功地展开了一次“政治攻势突击周”，发动干部战士给敌军写慰问信，宣讲形势，朗诵思乡的诗歌，吹奏云南《绣荷包》等家乡曲调。中秋节的次日，第六十军五四五团就有31名官兵跑过来投诚。

工作八：发动地方群众开展瓦解敌军两项运动

配合解放军围困战，长春周边各县村屯普遍召开各种群众会议，宣传内容主要是：目前形势及我们胜利;1947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公布的八大政策(多讲对蒋方人员及优俘政策);土地法大纲(指出翻身与加紧敌工争取战争胜利结合意义);揭穿蒋介石消灭异己部队阴谋;号召蒋军官兵放下武器战场起义等，并设法输送各种宣传品到敌方去。与此同时，将上述宣传内容溶入以下两项运动中：

首先是“索夫还子”运动——各县政府部署各村屯做好蒋军家属工作：先分地留地，再讲清道理，帮助其前往敌区劝子弟回家生产。

在此基础上，再开展“擦黑点”运动——先将有蒋军家属的村屯划为“黑点村”，再开展各项工作争取“黑点村”的蒋军官兵投诚或开小差回家。各村之间开展竞赛“擦黑点”，没有黑点者为模范村，政府予以奖励。

三、对敌政治攻势的战场效果

(一)敌军难以应对

面对解放军凌厉的政治攻势，长春守军连续举办数期军官训练班，实行严厉的军法管制：部队各级均配备政工官员，监督官兵行动。实行“连坐法”，每三人编为一组，一人逃跑，其他两人受罚，两人逃跑，另外一人枪毙;连队逃跑三人以上，其连长送军事法庭严办。所有军政人员凡越过哨卡30米者，一律格杀勿论。

暂编二十一师第二团有一个班的士兵对蒋介石逼滇军到东北打内战发了一通牢骚被告密，第二天，兵团部派来宪兵排，未经军长、师长许可，就将其排长和全班士兵捕回兵团部枪决。

长春守军“应付共军心战之措施”，反而加剧了官兵逃跑。暂编五十二师某连长带队拆民房时，有5名士兵逃跑，连长怕自己被抓去按“连坐法”惩办，干脆率全连携械向解放军投诚。

长春和平解放后，在缴获“军官训练班”政治小组编写的一份机密材料上，有这样一段评语：“共军宽待俘虏的伎俩确实是心战中十分毒辣的一着，对此，国军既无法仿效，又无能为力，若对下镇压过激，恐会适得其反。”

(二)投诚、投降官兵与日俱增

据统计，从6月25日到9月底，围城解放军共接收国民党投诚官兵13500余人，占守军兵力总数的13～20%，其中新七军3700余人，第60军3300余人，土杂部队6200余人。

按照兵团司令官郑洞国的“连坐法”，杀得过来吗?

华东军区政治部1948年6月的总结，统计了我军俘敌人数占歼敌总数百分比呈上升趋势：

1946年6月～1946年10月为49%

1946年11月～1947年2月为65%

1947年 3月～1947年6月为67%

1948年春季攻势为70%(后期为88%)

(三)各级长官带兵打仗的信心荡然无存

1947年10月10日中共中央颁布的《中国土地法大纲》明确规定：“家居乡村的国民党军队官兵、国民党政府官员、国民党党员及敌方其他人员，其家庭分给与农民同样的土地及财产。”一些士兵看到我武工队散发关于土地法的传单后，便想着回家分土地。

国民党第六十军暂编二十一师上校团长李家桢起义前曾私下说：“好多弟兄都秘密收藏共军的《蒋军投诚官兵通行证》，这个兵咋带?”

国民党新七军军长李鸿更是忧愁：“现在师长有师长的算盘，团长有团长的打算，士兵有士兵的想法，简直是离心离德!圈在城里还能守着，出去就散了!”

长春解放前夕，从士兵到各级带兵长官，绝大多数都丧失了顽抗意志，长春城的和平解放水到渠成。

四、历史经验的当代借鉴

有人说，未来可能的统一战争是跨海峡超视距精准打击，我们战争年代对敌政治攻势用不上了。

我的看法，第一，政治攻势实际上是把真相告诉敌军官兵，这在当今的统一大业中依然需要。现在的TW，“D嘴”喷出来的谣言也一样多呀!比如那位连二百五都不如的“二百一”退役将军，极尽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之能事，妖言惑众，让人喷饭不已，硬是抢了“德云社”的不少生意。

T军退役少将于北辰

第二，当年我军对敌政治攻势的一些具体方法虽然不再适用，但作为我军“政治工作三大原则”之一的“瓦解敌军”，不仅体现了我军孜孜以求“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法最高境界，更在敌军工作目标的基本立场和基本方针上，体现了我军“为人民、靠人民”的政治本质，而计算机网络的普及，为瓦解“T独”武装的人民战争提供了应用更广、方法更灵、时效更优的技术条件。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要使敌“有兵难带”需要从其内部助力，接下来是“敌工经验之借鉴”第三讲：《瓦解敌军五大目标之三：令其有“谍”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