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郑其贵吞咽苦果·开国第一战(27)》
第二十七章
决心坚定 李长林冲破重围
指挥犹豫 郑其贵吞咽苦果
微服孤行出益州,
今春病起强登楼。
海潮东去连天涌,
江水西来带血流。
壮士未埋荒草骨,
书生犹剩少年头。
手执青锋卫共和,
独战饥寒又一秋。
——刘伯承:《七律·出益州》
这节骨眼儿上,彭德怀也成了个光杆司令。
韩先楚副司令员前不久回国去向军委求援,邓华副司令员带领第一批入朝的几个军长向毛泽东和军委汇报情况,洪学智前两天刚为当不当后勤司令的事儿跟自己生了一场气后去楠亭里后方勤务司令部上任去了。
面临入朝以来最困难最棘手最严峻的局面,身边却没有帮手。
“那会儿要听听洪麻子的话就好喽!”
依笔者揣度,彭德怀是免不了要在心中吃吃后悔药的。
他已经意识到,目前局势的发展,已使第五次战役前两个阶段的成果很难得到巩固。从“联合国军”攻击的势头看,很可能将中朝军队逼退至战役发起前的位置,甚至还有可能继续北移。捷报频传的日子过去仅仅几天,各部队传来的大都是遭受损失或受到拦阻的消息。原想第六十五军在议政府、清平川地区阻敌15~20天,以确保铁原、涟川一线,以掩护第三、第九兵团和第十九兵团主力北撤。结果由于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的仓促北撤造成了危及全局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在战线上形成了几处大缺口,从而使中朝军队的防御体系在尚未完成之时就濒临崩溃。
当务之急是赶紧封闭缺口,尽快形成一条连续的防线。
5月26日,志愿军总部鉴于战线中部由芝岩里、官厅里至机山里一线(加平东北至抱川东北之间)存在很大空隙,同时得悉“联合国军”有乘中朝军队饥疲之时,以美第一军向铁原、美第九军向金化、美第十军向杨口方向继北犯的企图,为迅速稳定局势,停止敌军进攻,即令第六十五军一个团确实控制机山里、清溪山阻击当面之敌北犯;令第六十军迅速转移至场岩里、国望峰、史仓里(均在机山里东北)地区,坚决阻击北进之敌;令第十五军、第十二军主力速向金化以南实乃里、多木里地区集结,加修工事,准备迎击敌人进攻;令第九兵团在芝村里、华川、山阳里一线及东西地区,迅速作纵深防御配备,准备消灭沿春川、华川公路北犯之敌。
命令特别指出:在此情况下,只有克服一切困难,给北犯之敌以打击,才能取得休息,否则,松懈战斗意志,将遭受严重损失。
这个处置非常正确。
可惜来得晚了一点,因而落实和效果也大打了折扣。
尤其是对第六十军的那一部分。
这一天“联合国军”的进展仍然很迅速。
西线,韩军第一师占领汶山并越过临津江。美第一军也沿京义铁路线两侧推进至绀岳山(东豆川里西)、消摇洞(东豆川时里北)、梁文里(永平东)及机山里一线,继续向第六十五军前沿铜幕里、哨城里、钟悬山、艮子里进攻。
中线,加平、春川方向继续向第六十军第一八0师和第一七九师阵地进攻,突入其阵地背后,该方向正面进攻的韩军第六师占领鸡冠山后继续向北推进。右翼进攻的美步兵第七师已占领梧口南里、马坪里、方下桥(华川南);左翼进攻的美步兵第二十四师也占领松亭里、滩甘里。
至此,韩军第六师、美步兵第七师、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已构成对第一八0师主力的合击之势。
东线的“联合国军”却无大进展,
麟蹄、县里方向的美步兵第二师和韩军第五师仍被第二十七军牢牢粘住而无大进展。第十二军主力也已冲过洪川至麟蹄公路,摆脱了敌人,向华川杨口方向转移。
只有被隔在敌后的第三十一师第九十一团下落不明。
为合拢第二阶段作战的大钳口,第三十一师冲得最靠南。
20日,第十二军按志司命令,以一部兵力控制长水院、自隐里以南一线,掩护兵团主力撤出战场,向金化地区开进,归还第三兵团建制。
部队正在动作,美步兵第二师的特遣队就冲破阻击线,于24日进至于论里地区,将第十二军第三十一师和第三十四师阻隔于洪场公路以东地区。
第三十一师这时正位于束沙里。
他们是从第二十七军特务团和朝鲜人民军第五师团派来通报的同志那里得知撤退这码子事儿的,通报的同志说,他们的部队已经按令向北撤退。
师长赵兰田顿时紧张起来。
这样一来,如果敌人反击,第三十一师孤立无援,而且后路极易被切断。
特别是现在师部与军里的联络已告中断。
最要命的是,师主力团第九十一团正越过原州通往下珍富里的公路向南攻击前进,孤军深入敌后。而束沙里一段公路已被敌人的火力封锁控制,无法与之取得联系。
这第三十一师是入朝前从第十一军调过来的,在那里也是个风头很键的主力师,跟着刘邓打惯了无后方依托的仗,能在这支部队师长旅长的干活,那肯定也不是什么等闲角色。
师长赵兰田跟他的邓小平政委一样,四川人,小个子。
心眼儿也忒好使。
“我看,东援之敌要和下珍富里的敌人会合还要些时间,不大可能立即对第九十一团采取行动。我们应该等第九十一团脱险后再转移!”
赵兰田分析形势并深思熟虑后提出自己的看法。
其它师首长也同意,一个主力团不能就这样给扔了。
赵兰田果断作出决定:命令第九十三团牢牢控制束沙里以西的外立石、小都市里、双屯里阵地,坚决阻止向下珍富里增援之美军继续前进,为第九十一团撤出争取空间和时间。立即派人与第九十一团联络,向他们提供从敌后撤出可采取的两个方案,一是迅速掉头,沿原路返回归建。二是抓住敌人尚未查明我军行动企图的时机,由下珍富里以南向东再向北迂回,利用敌人的间隙,沿东海岸山地寻路北返。
看看,同样是指挥员,这位就机动灵活得多。
参谋长林有声当即起草了给第九十一团首长的急信。
事关重大,必须有人亲手将信交到第九十一团团长李长林手上。
赵兰田点了作战科副科长枫亭:
“这个任务很危险,但一定要完成,整整一个主力团啊!”
赵兰田紧紧握着枫亭的手说。
“师长放心,坚决完成任务!”
身为作战科副科长,枫亭当然知道这事儿的份量。
这也是条从大别山里闯出来的好汉!
这时,第九十一团还处在乘胜追击的精神状态中。
21日凌晨,第九十一团团长李长林正准备部置攻击下珍富里以南的韩军第三军团军团部,往碧潼战俘营送个中将少将什么的。
还没行动,枫亭赶到了。
“你怎么过来的?敌人炮火很凶呀!”
李长林知道这时候他来一定是情况有了什么变化。
“是啊,两个警卫员都牺牲了!给,师长的信!”枫亭喘息未定。
“昨天半夜,我们一营攻占了下珍富里以南的射南山,二营占领了兄弟峰,切断了敌人南逃的后路。现在正准备攻击伪三军团的指挥部哩!”乘团长看信,政治委员张士诚很得意跟枫亭掰活。
“不行啦不行啦”枫亭赶紧扫他的兴,“敌情已有重大变化,美步兵第三师从东边开过来了,已经与伪三军团取得了联系,现在下珍富里附近有近万敌人,你们一个团怎么行?师长命令你们赶紧转移!”
全都吃了一惊。
看完“鸡毛信”,李长林的脸色很凝重。
他已经从信中知道了形势的严峻和自己的责任,稍有不慎,第九十一团就有可能全团覆灭。
但这位红军老战士毫无惊惧之色,这类危险在他的近20年的战争生涯中不知经历过多少。
这也是中国军队将领在整体上优于对手的地方。
他们大都具有钢铁般的意志品质。
团长李长林立刻召集政治委员张士诚、参谋长刘玉声和政治处主任孙坚以及枫亭一起讨论撤退问题,大家几乎一致认为,从原路北返实属下策——枫亭带两个警卫员来都伤亡掉了,我们可是整整一个团呀!
而且伤员也无法带出。
原地坚守也不行,因为第九十一团位置很不利,处在3条公路的交叉点上,敌人机械化部队扑上来极为危险。
而且在如此深远的敌后,也不可能得到援兵。
经验丰富的李长林默思良久,然后语出惊人:
“从哪走看来都有问题,我看只有先向东南方向走!”
东南?
大家吓了一跳,东南是韩军首都师防地,这不是往枪口撞吗?团长这是怎么啦?
“这样能出其不意!”李长林知道大家想说什么,接着解释道,“然后我们再一拐弯,转移到南汉江以东的大山里,那边是敌人后方,防守薄弱。然后再从东面插过去,只要过了广川,问题就不大了,即使有伪军拦路,咱们硬打也能打出一条路!”
李长林的话不紧不慢,没有铿锵之声,却极富穿透力。
大家精神为之一振,唔,以进为退,团长这招,高!
“好,向东南方行进,就是向东海岸敌人的大后方绕道前进,出敌不意,变被动为主动!”
这时,师指的电台也与他们叫通了:
“老李,就照你们的方案办,一路上一定要灵活机动,千万要灵活机动!我率领第九十三团顶住敌人,掩护你们向东南去!路上注意和我们保持联系。”
赵兰田很激动,知道打这儿以后,师里帮不上第九十一团什么忙,要全靠李长林他们自己了,搞不好这回很可能就是生离死别。
但李长林信念却非常坚定,一定要把这支红军老部队带回去。
他命令各营去掉防空伪装,队伍排列得整整齐齐,把缴获敌人的钢盔戴上,准备迷惑可能遭遇的敌人。
来个瞒天过海。
上午10时,李长林亲自带一个侦察班在南汉江边上选择了涉渡点,然后全团顺利东渡,进入内基里以北的茂密山林隐蔽休息。
入夜,养足了精神头的部队又开始行进。
李长林带着警卫连走在最前面。
前头就是元卜洞了。
突然,一小股敌人插进了警卫连的队伍。
这也难怪,第九十一团现在那模样就象一支追击志愿军的韩军部队。
团侦察排没言声,一个看住一个,走出一里多路才突然动手。
一下子逮了9个韩军士兵。
李长林一审问,才知道他们刚一撤出,敌人就向射南山、兄弟峰合围,扑空后发现第九十一团已东渡南汉江,便急调部队堵击,这几个俘虏所在的韩军第十七团正奉命抢占元卜洞以南高地。
大伙暗自庆幸,得亏了团长指挥果断呀,不然咱们全完了。
李长林立即命第一连先敌抢占元卜洞以南高地,掩护团主力通过。
结果这关节上出了个麻烦。
在一个交叉路口,前卫连设置的路标被路过的战士们匆匆的脚步踢倒而相混,殿后的第二营和掩护的第一连走错了路,与团队失去联系。
黑夜中又没法联系上,李长林只好带着团主力继续前进。
23日拂晓,第九十一团主力经一夜疾行,越过广川,进至间坪里以南地区,与朝鲜人民军一支侦察队相遇。从他们口中得知,朝鲜人民军最前沿阵地就在五台山。
李长林松了一口气——五台山再往西山方向走不远就可到达。
可第二营和第一连怎么办?
不行,无论如何要把第九十一团完整地带回去。
他决定部队暂时休息,让团侦察股长带几个侦察员寻找失去联络的部队。
天亮后雨刚停,就听得东南方枪声激烈。
李长林估计是第二营和第一连正在且战且走,遂决定改变从西北方向直奔五台山的路线,而回兵向北,接应第二营和第一连。
24日上午10时,第二营和第一连终于回来了。
原来他们走错了方向,转行到了剑山山区,被敌人发觉,且战且走,冲了几十里才突破敌人的封锁堵截。一路上歼灭敌人一个连又一个排,还带回来60多人俘虏。
李长林大喜,自己的部队真给自己长脸。
就这样,他们几乎就擦着韩军首都师和第十一师阵地的边,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冲了百余公里,翻越了海拔千余米的铁甲山,到达五台山的朝鲜人民军阵地,把一路上俘虏的119名俘虏交给了朝鲜人民军部队。
此后,李长林又率领全团沿县里、麟蹄、杨口转移,一路上在敌人的缝隙里穿行,经历了无数艰险,多次以野草和树叶充饥,又经过6天的跋涉,翻过雪岳山,于29日到达文登里与师主力会合。
赵兰田和李长林见面时都先一楞。
彼此都觉得对方憔悴消瘦了许多,几乎认不出来了。
这才分手一个多星期,好象是过了一年。
旋即紧紧拥抱,热泪纵横。
喜极而泣的男儿泪。
第九十一团孤悬敌后,王近山心情紧张,却不害怕。
都是刘邓的主力,他虽然悬心吊胆,但心中还是有数,这些长于外线作战的部队一般都吃不了大亏。
他现在担心的是第六十军。
第六十军里最担心的是第一八0师。
第一八一师是著名的“皮旅”,当年中原突围时七千键儿转战千里,什么样儿的困难没经历过?后来到了苏皖又跟着陈粟从华中打到山东,守涟水克孟良,什么恶仗没见过?后来归建回到晋冀鲁豫,又跟着贺老总冲过秦岭解放四川,是支真正的野战军。师长王诚汉是皮旅的老家伙,指挥上既勇敢又精明,王近山没啥不放心的。
第一七九师也是,当时是晋冀鲁豫大军跟着刘邓和陈赓走后留在太行唯一的一支主力,跟着徐帅战运城,克临汾,打太原,那队伍一行起军来,前头也是一串奖旗。师长吴仕宏一直就是个打硬仗不要命的祖宗。
第一八0师按理说也不错,在解放战争中战绩也还不俗。但真要和老主力们比起来就要逊色得多了。加上升级成主力后,一直处在内线作战的环境中,缺乏无后方作战的煅炼。入朝前又补入了大量未经严格审查的国民党第九十五军起义官兵,素质就更受影响。尤其是老师长邓仕俊升任军参谋长后,师长是由政治部主任郑其贵接替,听说此人打仗是很勇敢,但长期作政治工作,军事指挥是否还能得心应手就很难说了?
王近山越想越不放心。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兵团的电台车又被炸了。
等重新与第六十军沟通联络,已是3天以后。
3天后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了。
在铁原的第三兵团司令部也许是觉得对前方情况缺乏深入的了解,所以致电韦杰时语气颇为慎重,只是作为一种意见提出,“第一八0师以两个团扼守驾德山阻击敌人为宜”。而这时第六十军倘能一面将详情上报,一面灵活机动地根据情况执行这个“为宜”的命令,第一八0师主力本来尚有脱离险境的可能。
将帅协谋,上下补台,本是这支军队的优良传统。
可这时他们恰恰忽视了这个。
当郑其贵发现身后本应是自己部队在昨天占领的马坪里一线出现大量美军坦克的时候,才意识到大错已经铸成。
除了师直属队、后勤部门和担任掩护几个营已先期转移的近4000余人外,师主力全都陷入美韩军3个师的包围之中,而且经连日战斗和冻饿减员,8000多人的部队现在只剩下不到4000人。
这时韦杰也懊悔不迭。
如果第一八0师主力当时不返回驾德山而直接到马坪里与第一七九师并肩布防,不仅第一八0师不会陷入重围,而且对全局局势也会有利得多,美步兵第七师哪能那么容易就突破第一七九师阵地?而且,25日晚上,马坪里刚好又是一个空隙,与师指失去联络的第五三九团第三营从而因祸得福,与第一八一师主力在华川至马坪里公路上会合,以及当晚通过马坪里与军主力会合的军务科科长张杰、直政处主任王一民率领的第一八0师师机关和直属分队脱离险境等事实都可以说明,第一八0师此时冲出险境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转瞬即逝的机会没有抓住。
这也是后来突围而出的第一八0师部分师团指挥员们意见最大的地方:
师长郑其贵为什么不敢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其实韦杰心中现在就在这样懊悔。
他现在的临机处置是让第一八0师“固守待援”。
事态的发展说明,这又是一个让他再生懊悔之心的决定。
5月26日中午,第一八0师师长郑其贵在驾德山召开师党委扩大会,研究是立即突围还是固守待援的问题
师政治部主任吴成德主张立即突围:
“从这几天的战斗来看,我们部队的重大伤亡,并不在于与敌人真刀真枪面对面的较量上,而是吃亏在敌人猛烈的轰炸和炮击之中,部队现在没有饭吃,没有弹药,怎么固守待援?应该考虑突围!”
“对,突围是上策!”参谋长王振邦也同意。
“师长,突围吧,让第五三八团和第五三九团先走,我们团留下断后,我们团阻击打援还是有经验的,当年打临汾72天,我们团就守了51天,这次完不成断后的任务,我提头来见!”第五四0团政治委员李懋召又一次站出来毛遂自荐。
这是个意志坚强的共产党员。
“师长,快点决定吧,粮弹都没啦,明天你让同志们拿什么跟敌人打?你忍心让第一八0师拼光吗?”
师炮兵主任郭兆林激动地喊道。
几乎所有的团长政委们都认为应该立即突围。
郑其贵这回没有固执已见:
“好啦,大家的意见我清楚啦!那我们就突围吧!但必须经过军里批准,在上级没有批准之前,我们就老老实实固守待援!”
大家还能说什么呢?
现在分分秒秒都很宝贵的时间又过去了几个小时。
下午17时,第一八0师才收到军里批准突围的报告。
因为韦杰非常为难。
要突围,就要有接应,而准备用于接应的第一八一师正在华川一线阻击敌人,迟迟联系不上,直到下午16时30分才与军部电台沟通。
考虑到本兵团兵力调度的困难,政治委员袁子钦建议直接向志司请调增援部队接替第一八一师防务,让第一八一师全力驰援第一八0师。
非常时期,当非常行事,这本来不应该存在什么问题。
但韦杰还是决定按级报告。在报告未回复之前,以第一八一师派出一个团沿公路方下桥(芝村里附近)攻击正面之敌,主力于公路两侧向芝岩里及其以西出击,策应第一八0师突围。第一七九师第五三六团迅速占领马坪里向芝岩里出击,接应第一八0师。同时批准第一八0师向西北鹰峰方向突围,指定的第一和第二集结位置分别是史仓里和鸡山里。
他还是想靠第六十军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
结果电报经两级周转,待第一八一师接到全师出击接援的电报时,已是当晚21时30分,不巧又因与第五四一团、第五四二团的电讯电报全部中断,被迫派人徒步传达命令,又延援了一段时间。
看看情况不妙,韦杰等又在当晚22时再电第三兵团,报告第一八0师危急状况,估计仅第六十军力量不足,建议第三兵团主力兼程赶进,打退敌人进攻,以解第一八0师之围。
27日,彭德怀从第三兵团转来的第六十军电报中知道第一八0师的危急境况。当即急电第六十军和第十五军首长,要求他们各派两个师前往救援。
第十五军却因相距太远,受敌拦阻,无法横向机动到预定位置。
而第六十军折腾到27日0时,第一八一师的先头部队才上路。
路上又遇倾盆大雨,山路泥泞不堪。
及至27日拂晓,部队才进至镇南里、论味里、华川、场巨里、原川里地区,被正在北进之美步兵第七师拦住去路。
显然,以第一八一师现有兵力再对敌人进行正面攻击已经非常不利。而第一七九师第五三六团主力伤亡过重,坚守现有阵地更是勉为其难,难以执行向芝岩里出击的任务。
结果只有第五三六团第一营冲过了西上里。
但却因兵力太小,接援不成,反陷敌围。
接援计划遂告流产。
想想真是令人扼腕。
中朝军队兵员兵力优于对方,却因为没有制空权,没有白昼机动力,竟在兵力少于自己的“联合国军”猛烈攻击之下苦于招架。而“联合国军”因为拥有制空权、优越的通讯联络手段和机动能力,却能在兵力优势的中朝军队打击之下,通过高速机动堵塞中朝军队突破口,在节节败退之下仍能始终保持战线的完整和连续。
两相比较,产生了这样一个真理:
兵力≠实力。
对于现代化正规战争,中国军队在这里向对手学到了很多。
这种学习常常需要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
第一八0师当晚18时30分突围时,得到的是很鼓舞的消息:
“告诉第一八0师放心,有部队接应,越过公路马坪里以北鹰峰山就是我军阵地,坚信他们一定能胜利突围。”
这是军政治委员袁子钦特意补进电报的意思。
应该说,直到这时,第一八0师的突围行动还是很有章法的。
按师指部署,第一八0师突围部队分作两路:山上第五三八团、师指、第五四0团两个营为一路,由驾德山,经蒙德山,向鹰峰前进,第五三八团第二营为前卫,分两路打开口子,控制山口;山下第五三九团为另一路,经纳实里、马场里、芳确屯,在27日拂晓在鹰峰山下与师主力会合。
山下行动的第五三八团打得很英勇。
团长庞克昌、参谋长胡景义把全师的反坦克手雷、手榴弹和冲锋枪集中给该团的第二营、第三营,由第二营营长李全有、第三营营长郭兴业率领,与敌人的坦克、自行火炮和摩托化步兵反复冲杀,死打硬拼,以伤亡2/3兵员为代价,击毁十多辆坦克,撕开口子,杀开血路。第五连、第七连死死挡在两边,与企图合拢口子的敌人殊死相拼,掩护师主力通过。
所有的指战员都打得很疯,重机枪干脆抬着冲进敌人堆里,在行进间辗转射击。
这两个连从连长指导员至每一个兵最后全部壮烈牺牲。
没有幸存者。
但沟里的部队都争先恐后想冲出去与敌人拼命,你争我赶结果冲乱了自己。部队之间没了建制,失去联络,各级指挥员控制不了自己的部队,失散和被敌人炮火杀伤也很严重。
殿后的第五四0团代团长刘瑶虎指挥后卫分队拦住尾追之敌且战且走,也被拥在沟里与前边部队挤在一起,局面完全失控。一些原起义部队编过来的官兵开了小差,甚至携枪投敌,还帮着敌人劝降喊话。
还出现了一个连长带着两个排集体向敌人缴械投降的事情。
刘瑶虎本人也被起义部队编来的一个国民党老兵打了黑枪,不幸牺牲。
第五四0团天明时才冲过公路。
第五三九团稍有秩序。
团长王至诚将全团缩编为一个营,第一营参谋长周复幸亲自掌着一门八二迫击炮,集中全团火炮打掉山头上的火力点,掩护大部队从公路上敌人坦克的缝隙中冲出,经马场里到鹰峰山与师主力会合。
27日拂晓,第一八0师两路突围部队均冲出包围,越过公路来到鹰峰山下。
这时,全师已不足2 000人,仅牺牲的营以上干部就有:
第五三八团第一营营长刘吉耀、政治教导员赵国太;
第五三八团第三营营长郭兴业、参谋长秦国太;
第五三九团政治委员韩启明;
第五三九团第一营副政治教导员郭春玉;
第五三九团第三营政治教导员杨彬;
第五四0团代团长刘瑶虎;
第五四0团第三营政治教导员任振华;
师直政处宣传股长杨长彩;
……
此外,第五三八团政治委员赵佐端失踪。
战后才知道,赵佐端政委因走错了路,遭敌埋伏负伤被俘。
不过部队好歹总算冲了出来,前面就是鹰峰山。
军里的电报说,这是我军控制的阵地。
不光是郑其贵,其它又累又饿辗转血战了一夜的人也以为到了自已部队的阵地。
很多人一头倒在地上就睡过去了。
可无情的事实又一次粉碎了他们的希望。
刚掩埋了烈士的遗体,包扎好伤口,就听得鹰峰山上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接着,前卫第五三八团传来报告:
“鹰峰主峰和东南诸高地已为敌占领!”
第一八0师再次陷入合围。
这时,接援计划流产的消息也传到了第六十军指挥所。
韦杰知道自己判断情况失误,悲愤万分,两眼一黑,晕到在地。
当他醒来的时候,参谋长邓仕俊拿着一封电报问他:
“王副司令来电,询问第一八0师突围和第一七九师、第一八一师的解围情况。怎么回电?”
“如实汇报,解围部队出现意外,第一八0师突围到鹰峰遇敌,现正孤军作战,我军正积极设法救援。”
韦杰苍白着脸一字一顿地说。
郑其贵师长听到鹰峰山上是敌人的消息也是两眼发黑。
不过他得稳住,他还有近2 000名战士在看着他。
他跳起身来喊道:
“同志们,振作精神,打下鹰峰!”
“师长,让我们吃顿饱饭,你指哪我们打哪!”
疲惫的战士们苦笑着对师长说。
郑其贵喉头一阵哽咽,多么好的战士,我愧对他们!把他们带入陷阱,他们现在要求的只是一顿饱饭。
而前面还是生死未卜的沙场。
他现在根本拿不出任何东西来给他的战士们。
但到了这份上,不打怎么办?
又累又饿的战士们还是迅速聚拢在师长身边。
第五三八团团长庞克昌把全团班长以上的共产党员集中起来,编成一个突击队,由第一营参谋长潘辉带领,全部带上冲锋枪,先攻占了主峰东侧的东台峰高地。
第五三九团团长王至诚、政治处主任李全山,集中全团所有能战斗的约5个排兵力和政治处的干部及警卫排30余人,在第一营参谋长周复幸指挥下,夺取了主峰,击退敌人两次反扑。
一个小时后,鹰峰及东台峰高地被第一八0师部队占领,残敌退入密林。
但两翼敌人仍继续向北突进。
第一八0师仍然被围于鹰峰山东南丛林中,山谷里到处是失散呻吟的伤员和饿晕倒下的战士。
还有手榴弹响——那是不愿当俘虏的伤员们给自己拉响的。
“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难受。”
多年后,许多突围而出的幸存者一说起来还悲愤难抑,“这么多年了,常常一闭眼就想起这些战友,那时谁也管不了他们,就在山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上绝路,那心就象被乱刀子在扎。”
“联合国军”的直升机也在上空盘旋,上面响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第一八0师的弟兄们,不要作无谓的抵抗,你们的师长郑其贵已经被俘,投降吧,联合国军优待俘虏。……”
大家悲从中来:咱第一八0师也落到了被人劝降的地步。
不一会,那飞机上的女声突然变得激昂起来:
“同志们,刚才喊话的就是我,我是负伤被俘的志愿军女战士!刚才那番话是敌人拿枪逼着我说的。我告诉你们一个真实情况,今天上午他们集体屠杀了你们师的两批伤员,一批130多人,一批220多人,中午,又在明月里杀害了你们师包扎所里的280名重伤员,真是惨无人道!同志们,好兄弟,千万不要投降,赶紧寻找空隙冲出重围……”
声音戛然而止。
郑其贵、段龙章、吴成德、王振邦等师领导悲愤难抑,第一八0师跟着徐帅贺总打了那么多仗,从来没有遗弃过任何一个伤员,现在却……
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得想办法让活着的同志们突出去。
郑其贵在鹰峰山西侧东野川再次召开师党委会。
现在情况非常困难,突围,没有重火器;坚守,没有吃的,弹药也耗尽,大家一时也拿不出办法来。
郑其贵提出利用夜暗分路摸出包围圈,向北分散突围的到伊川、铁原集结的方案。
这个方案挺诱人。
当初,日本鬼子铁壁合围的时候,土八路们用这招很灵光。鬼子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时候,把枪一埋,老百姓衣服一穿,找个保垒户钻地道躲起来,等把鬼子胡弄过去了,再把枪起出来冲鬼子的屁股开火。
可对付美国鬼子这招还灵吗。
师政治部主任吴成德觉得不妥,分散突围,一盘散沙,怎么行?这儿是朝鲜,大家语言不通,地形不熟,不是咱在山西老家跟鬼子打游击战的时候。一分散放了羊还能不任人宰割?
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只好请示军里。
“你们集中力量向史仓里方向突围。军里派部队接应!”
韦杰亲自在报话机上大声说。
韦杰又一次派第一七九师接援,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把第一八0师接应出来。
但与上次同样的原因,第一七九师接应部队一个营28日天亮时才到明芝岘、下实乃里,距离史仓里尚远。
第二次救援又流产了。
而第一八0师部队这时已经完全走入绝境。
集中向史仓里方向突围的命令有的单位传达了,有的没有传达。师指费了很长时间才组织起不到400人的3个突击连,由郑其贵和吴成德带领,从鹰峰北侧无名高地突破,杀开一条血路;副师长段龙章、参谋长王振邦指挥其余人员跟进。
屋漏偏遭连夜雨。
前卫营带错了路,误入东北方向的滩甘里,遭敌阻击后又返回,经咏球岘再向西北方向突围,突破3个阵地后,最后被阻于128.6高地。
他们再也攻不动了。
打了一夜,又不得不重返鹰峰。
这时,部队几乎完全步入穷途。
一批负伤的战士聚在一起。
“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我们尽了最大的力量,现在孤军断后,弹尽粮绝,无法突围,我们都是好战士,现在怎么办?”
片刻沉默。
“我们死也不当俘虏!”
一群绝望的男子汉发出最后的咆哮!
“轰——轰——轰”
手榴弹、手雷互相引爆,山崩地裂。
大雨如注。
什么叫惊天地而泣鬼神?这就是!
由于再次向史仓里突围,这些战士的遗体都没有抢回掩埋。
这让很多幸存者终生内疚。
28日,师指电台被炸坏,与军部失去联系。郑其贵只好命令烧掉密码。
关键时刻,第一八0师又一次跌入深渊。
至此,郑其贵等对自己的部队完全失去掌握。
分散突围的战士们被敌人的坦克象疯狗一样的追逐、扫射、冲撞、辗压……
曾经英勇无敌的战士,成了狼群中的羔羊。
这一天,是第一八0师历史上最黑暗、最惨痛的一天。
突围而出的人很少很少。
29日拂晓,第五三八团参谋长胡景义等50多人率先回到军部。
胡景义一见韦杰就放声大哭:
“军长,部队全被打散了,在距史仓里6公里的鹰峰山区,快派部队接应吧!”
韦杰背过身去,他不想让部下看到自己的眼泪。
“军长,我建议调第一七九师和第一八一师反击,反击造成伤亡,把我查玉升的脑袋交上去!”
副军长查玉升急得两眼发红,他在第十四军就是个出名的急脾气炮筒子战将。
邓仕俊参谋长也哽咽出声:
“军长,反击吧!查副军长一个脑袋不够,我邓仕俊脑袋也算上一个!”
他是第一八0师的老师长,那里干部战士他都熟悉得跟家里人似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步入绝境,他的心就象在油锅里煎熬。
韦杰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现实情况已经不允许作这样的选择了。
“同志们,说气话没有用,这不是要哪一个人的脑袋。要从全局考虑。第一七九师现在担任阻击作战,在史仓里以北布防;第一八一师已由华川到广德岘、上海峰、伏主山一线担任防御,这是兵团给我们的任务,现在只有这两个师顶着,而且都遭到了攻击。而第一八0师已经分散突围,无固定目标,即便硬抽出部队反击,再牺牲一部分力量,恐怕也难找到。现在,只有……如果鹰峰到史仓里方向再有枪声时,再以全力反击。”
韦杰将军一定是抑制住心中的最大痛苦说出这番话的。
现实冷峻,韦杰也只能冷峻。
他是军长,有泪也只能往肚里吞。
这时,兵团的电报也来了:
“得悉第一八0师已分散突围,令第六十军派英勇的干部、战斗英雄和侦察队背粮食渗入敌后寻找……”
晚啦!
第六十军派出的3名干部带人深入敌后寻找,结果一个人也没有找回来。
第一八0师的部队已经被打散了。
此后陆续突围而出的计有:
第五三九团团长王至诚、政治处主任李全山、作训股参谋张绍武所率40余人;
第五三九团第二营政治教导员关志超、第一营营长丁占胜、机炮连指导员樊志英、团卫生队长郭富明、团无座力炮连连长王仁发、师作战参谋姚文选等60余人;
第五四0团政治委员李懋召等数十人;
第五三八团团长庞克昌、政治处主任张启等数十人;
师司令部办公室主任吴明善、宣教科长安靖荣、作战参谋樊日华等7人。
……
师长郑其贵、副师长段龙章、参谋长王振邦等师领导所率数十人。
总计不到500人。
还有一年间陆陆续续返回的第五三九团组织股长梁保安、第五三八团青年股长张万光等10余人。
至此,第一八0师除先行撤出脱离险境的师直属队、师后勤人员、第五三九团第三营等4 000余人和陆续突围而出的数百人外,主力全部覆没,其损失计有:
负伤、阵亡和下落不明者7 664人,其中:
师级干部1人;
团级干部9人;
营级干部49人;
连级干部201人;
排级干部394人;
班以下6 990人。
这当中大部分在负伤、饿晕等失去战斗力的情况下被俘。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军队的革命战争史上,这是一次极其罕见的师级建制单位主力的覆没。
第三兵团在整个后撤行动中受损最重。
全兵团遗弃重伤员6 000余人,连同其它失踪人数一起,共失踪16 000余人。
第三兵团的失踪/被俘人数又以第六十军为最,计有8 000余人,其中第一八0师5 000余人。
整个中朝军队在后撤过程中失踪人数为20 000余人,其中80%是志愿军战士。
据美方宣称,他们共俘虏中朝军队官兵17 000余人,其中中国军队官兵占90%以上。
这个数字占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被俘总数的80%。
这是让众多名将刻骨铭心伤痛了数十年的惨重损失。
最伤痛的人是第一八0师政治部主任吴成德。
在随郑其贵等人所率师指挥所突围途中,吴成德遇上了一片松林中躺着的四五百名伤员和病号,他们围上了殿后的吴成德。
“吴主任,带我们走吧!”
吴成德心如刀绞。
他知道,凭他和警卫员两人,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这几百个伤员的,但不带,作为这个师现在最高的政治首长,他的政治责任感何在?入朝时每次政治动员,他都对大家说,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官兵同心,同生共死!现在呢,不就是这个关头了吗?
“我不走——”
吴成德拔出手枪一枪打死战马。
“我带你们一起突围!”
声声掷地,字字千钧。
吴成德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中一定充满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悲壮感。作为师首长,他太知道他面临的严峻情况了。
他是知其不可为而毅然为之。
作出这种抉择的后果不难想象。
一天后,数百名伤员的队伍在敌人的坦克的追逐、辗压和扫射中东冲西突,四处碰壁,最后突围而出的只剩下吴成德等30多人。
而且还被远隔在敌后,失去了回到部队的机会。
他带着这30多人的队伍钻进了深山老林,在饥寒交迫中与敌人打游击,等待他们期望中的第六次战役。敌人为了围捕这些散落敌后的志愿军战士和朝鲜人民军游击队,聘请了当年在中国与八路军作过战的日本鬼子作顾问,调集大批美韩军对他们实行“铁壁合围”。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仍然坚持了一年零两个月艰苦卓绝的游击战。直到最后确信中朝军队不会发起第六次战役后,才决定冒死越过战线,返回自己的部队。
不幸在1952年7月10日在越过战线的途中遭敌伏击被俘。
他在敌人战俘营受尽磨难,依然坚贞不屈,在停战后遣返归国。
只两年时间,30岁的车轴汉子,变成了花白头发的小老头。
他是志愿军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被俘的唯一一名师级干部。
笔者认为,没有勋章打了败仗当了俘虏的吴成德仍然拥有永恒的光荣。
如果他不去率领那批本来就很难突出重围的伤员,如果他不去担负起他本来就很难担负起的这个责任,他可以跟着师指队伍顺利突围而出。而以他的忠诚、他的能力,他一贯的业绩,他在整个突围过程中的表现,他完全可以在整补后的第一八0师继续工作和战斗,参与指挥两年后为第一八0师报仇雪恨的夏季反击作战。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在5年后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次实行军衔制时,他会跻身于肩上金光闪烁的将校行列。
这一切,他都没有得到,而他本来应该得到!
他在面临严峻局面时所表现出的高度的政治责任心,在敌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民族气节,足为所有中国军人之师表!
笔者还执着而热切地向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建议,在重修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史和补辑中国人民志愿军功臣名册时,不要忘记了在战俘营中坚持斗争维护祖国尊严的那些英勇将士们,他们英勇悲壮的斗争,与他们在战场的顽强战斗同辉。
还有他们:
第五四0团第三营营长韩月季;
第五四0团第三营副政治教导员张合顺;
第五三九团炮兵营副政治教导员王金方。
……
他们与吴成德的经历相似,也是在敌后打了近一年的游击,而于1952年4月间在越过战线时负伤被俘的。
还有那些在敌后游击战中牺牲的有名和无名的将士。
还有那些在战俘营中英勇斗争返回祖国的第五三八团政治委员赵佐端、第五三九团第二营营长马兴旺、副政治教导员许如刚、参谋长车学智、第五三八团见习宣传干事张泽石等一大批中华优秀儿女。
他们都是我们民族不朽的英雄!
即或是那些后来在战俘营中被割肤刺字,最后被迫去了台湾的第一八0师官兵,笔者仍然认为他们应该享有一份曾经为民旅尊严而战的光荣。作为与土地生死相依的庄稼人,他们中很多人是放弃了“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最高梦想,踏上血肉横飞生死未卜的疆场的。为此,他们也被迫将割舍不去的对故土乡里的离愁别恨,空付在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隔海相望望眼欲穿的悠悠怨恨之中。
骨肉团圆之梦,应该在海峡两岸今天这一代人手中实现。
即或仅仅是为了这些垂垂老者。
从第二阶段作战开始后,毛泽东就十分关注战况,不时让军委作出汇报,在得知第一八0师被围后更加焦虑不安,还向彭德怀通报情报部门的侦听报告,并不断询问第一八0师情况。
5月31日,当知道最后结果的时候,他闭门深思,彻夜未眠。
几天前,在与邓华带回的第一批入朝的军长们进行探讨以及总结志愿军入朝作战经验教训的基础上,他就对以后的作战方针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指导性意见,并电告彭德怀:
历次战役证明我军实行战略或战役性的大迂回,一次包围美军几个师,或一个整师,甚至一个整团,都难达到歼灭的任务。这是因为美军在现时还有颇强的战斗意志和自信心。为打落敌人的这种自信心以达到最后大围歼的目的,似宜每次作战野心不要太大,只要求我军第一个军在一次作战中,歼灭美英土军一个整营,至多两个整营,也就够了。……打美英军与打伪军不同,打伪军可以实行战略和战役的大包围,打美英军则在几个月内还不要实行这种大包围,只实行战术的小包围,即每军每次只选择敌军一个营或略多一点为对象而全部歼灭。这样,再打三四个战役,即每个美英师,都再有三四整营被干净歼灭,则其士气非降低不可,其信心非动摇不可,那时就可以做一次歼敌一个整师,或两三个整师的计划了。过去我们打蒋介石的新一军,新六军,五军,十八军和桂系的第七军,就是经过这种小歼灭到大歼灭的过程的。
粗粗一看这是一个战术方针的调整,追求的最后目的还是“一次歼敌一个整师,或两三个整师”的大歼灭战,而且对作战形式的设计仍然是运动战。而实际上这个调整已经带有非常浓厚的战略调整内涵,因而也对日后朝鲜战局产生了致关重要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朝方对朝鲜战争目标函数的修正。这种打“小歼灭战”的思想经过毛泽东、彭德怀、陈赓、邓华和志愿军全体将士们不断地充实、修正、提炼、升华,最后成为志愿军在朝鲜作战的指导思想。
27日,毛泽东接见陈赓与解方时,把这个战术思想形象的比喻为“零敲牛皮糖”。
这种小打小闹反而使美国人更加吃不消了。
善于总结,从不白吃亏的毛泽东,不愧为英明统帅!
第一八0师主力的覆灭,使中国军队的将士们更加清醒地认识了敌人,也更加清醒地认识了自己。从而激励了几代中国军人为实现国防现代化进行不懈的努力。
我以我血荐轩辕!
第一八0师的民族英雄们,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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