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坑道工事现雏形·开国第一战(32)》
第三十二章
保存自己 坑道工事现雏形
消灭敌人 装甲集群褪凶焰
兵之所以战者,
气也;
气之所以激也,
怒也!
——《乾坤大略四囊书》
李克农把李奇微算得很到家:
“谈的时候想打,打的时候想谈!”
这不,战场上不顺手,李奇微又想谈了。
但大家打得横眉怒目的,要直接说恢复谈判有点太那个。想想,堂堂的合众国军队战场上打不过人家,现在又要跟人家说谈判,显然是件很跌份儿的事情。
不过美国人也有美国人的办法。
9月6日,李奇微先是致信中朝方面,要求改变谈判地点。
本来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由于当时敌军正气势汹汹扑来,中朝方面认为即使要换地点,现在也不能同意。必须让“联合国军”在战场上碰了钉子后再才能拿上桌面来商议。
中朝方面没理这个茬。
李奇微又换了个招。
开城谈判期以来,“联合国军”曾经多次派飞机骚扰轰炸扫射中朝方谈判代表驻地,中朝方曾经多次提出抗议,“联合国军”方面要么矢口抵赖,要么不理不睬,态度极为傲慢。
反正,没有一次是痛痛快快认账认错的。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9月10日,“联合国军”夏季攻势正打得无可奈何的时候,一架美国飞机违反协议飞临开城地区轰炸扫射。不过这次他没动中朝谈判代表团的驻地,却扫射了满月里附近一个朝鲜农民的牛车。
中朝方面照例提出抗议。
可“联合国军”方面这回不“照例”抵赖或不理睬了,而是很郑重其事地声明这是其飞机“误炸”,并对此表示遗憾,提议双方联络官恢复会晤。
什么“联络官恢复会晤”呀,这是想恢复谈判!
谈判老手李克农明白这个。
果然,联络官们一会晤,美方代表的态度空前的好,当场就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们错了这完全是误会,是不是让双方代表团在会谈时解决这个问题?
中朝代表们忍俊不禁。
9月17日,李奇微致信金日成、彭德怀,再次对“误炸”事件承担责任,表示道歉。
美方代表态度的好坏是战场形势的晴雨表。
解方将军笑言:
“别看美国人个子大,他要弯腰的时候也是很灵活的嘛!”
好!给美国大个子垫个台阶。
次日,金日成、彭德怀联名致函李奇微,建议恢复开城谈判。
9月19日,杜鲁门发表声明,表示“愿尽一切努力促使朝鲜冲突获得和平解决。”
这下该好好谈了吧?
没那么简单!
彭德怀早看出三心二意的李奇微没真正服气,还会再冲上来。
彭德怀把李奇微拿捏得很准。
所以当夏季攻势正在进行的时候,志愿军总部就已经在调整部署,准备粉碎“联合国军”正酝酿的攻势。
8月末,肖应棠、王道邦率第六十五军调至开城地区,接替将归还建制的第四十七军第一三九师和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部队,加强开城和朔宁方向的防御;陈坊仁、李呈瑞率第六十八军亦由阳德地区调至洗浦里地区准备接替朝鲜人民军第五军团的防务。
9月上旬,李湘、旷伏兆率第六十七军接替第二十七军在金城地区的防务,第二十七军撤至马转里、阳德地区整补。
与此同时,志愿军总部还为第一线主要防御方向上的各军加强了2~3个榴弹炮兵团、一个火箭炮兵团、一个反坦克歼击炮兵团和一个坦克团。在便于敌人坦克和空降的地区,各军均加强了防坦克火器和高射火器,设置了反坦克、反空降地域。
为准备空军参战和加强东西海岸防御,中央军委还派出董其武、高克林将军率第二十三兵团于9月7日入朝,接替第四十七军担任修建南市、泰川、院里机场的任务。
9月17日,军委又决定,第十六军调至东北通化地区待机,所属第四十七师则先于军主力入朝,进至咸兴、兴南地区,归第九兵团指挥,担任海防守备任务;第十一军进至凤城、安东地区待机,准备支援朝鲜西海岸作战。为统一海岸防御作战,经与朝鲜人民军总部协商,决定分别成立东西海岸联合作战指挥所。西海岸指挥所由韩先楚任司令员,朝鲜人民军第四军团军团长朴正德中将兼任副司令员,统一指挥志愿军第三十八军、第三十九军、第四十军、第五十军和朝鲜人民军第一、第四军团。东海岸指挥所由志愿军第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兼任,朝鲜人民军第七军团军团长李离法中将兼任副司令员,统一指挥志愿军第九兵团之第二十军、第二十七军和刚入朝的第十六军第四十七师以及朝鲜人民军第七军团。
就候着不甘寂寞的李奇微来了。
不出所料,李奇微确实是没服气,也确实还想再来较量一番。
这次攻势规模更大,重点是是西线的志愿军阵地。
9月底,范佛里特在对伤心岭的进攻毫无进展之际,曾经制订了一个“兰格拉”(Wrangler)计划,其企图是“10月中旬以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和韩军一个师在库底、通川地区登陆,美第九军、第十军和韩军第一军团采取攻势,将战线推进到平康——淮阳——库底一线”。
这是范佛里特在一个月之内3次提出带“登陆”的作战计划。
李奇微心说怎么没完没了啦,已经搭进去那么多了,还嫌不过瘾是不是?
他没搭范佛里特的茬。
几天后,他没理会范佛里特的“兰格拉”,却批准了美第一军军长约翰·奥丹尼尔少将的“指令”(Command)计划。
“指令”计划要谨慎得多。
“指令”的目标函数,是“在10月初开始进攻,占领从汶山里东北约14公里的临津江西岸开始连接沙尾川畔的青延里——临津江畔的桂湖洞——驿谷川南岸的高地一带——铁原西北10公里的中于村到铁原东北8公里的中佳山一带。”
奥丹尼尔这样解释他的计划:
如进到这一线就将战线向北推进约10公里,这样就可以掩护涟川——铁原——金化铁路,确保怀俄明线的防御,可歼灭敌之前线部队并给其造成混乱和威胁,而且还能复活经常不振的第八集团军的士气。战场几乎都是丘陵地区,在发挥我方战斗力方面比其他战线都容易,10月份连续出现秋季的晴天,不必担心洪水和泥泞。还有中国军队不会象北朝鲜军那样死守着土地不放,因此受到的抵抗会小些,损失也会少些。另外远离开城和板门店,不会直接影响谈判。
奥丹尼尔这是在干什么呀。
他怎么也不想想,从朝鲜人民军那里都占不了便宜,在中国军队那儿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中朝军队是在统一协调的作战方针下行动的,此处坚守,彼处也会坚守。把“复活经常不振的第八集团军的士气”的希望寄托在这种纯属瞎蒙的一厢情愿上,不吃败仗那才真是活见鬼呢!
“联合国军”在中国军队面前,碰得更惨!
9月21日,夏季攻势刚刚结束,美步兵第七师、步兵第二十五师和韩军第二师、第六师各一部,共8个步兵营,在75辆坦克、100余门火炮及航空兵的掩护下,分3路向刚与第二十七军部队交接完防务的第六十七军金化以东1.5公里的甘凤里至北汉江一线阵地发起试探性进攻。
激战终日,占去第六十七军3个前沿支撑点。
而付出的代价是1 140余人伤亡,15辆坦克被击毁。
按理说,李奇微等“联合国军”的头头脑脑们该醒过味儿来了吧?
不!
从9月29日开始,“联合国军”采取“逐段攻击,逐步推进”的战法,首先从西线开始发动了进攻。
第四十七军第一四一师夜月山、天德山至铁原以西8~10公里地段的大马里地段首当其冲,受到了美步兵第三师第十五、第六十五两个团在100门火炮和60多辆坦克支援下的猛烈冲击。
防守夜月山阵地的第一四一师一个连,在炮火掩护下,与敌人激战终日,连续击退敌人14次冲击,最后,工事全被摧毁,坚守主峰的守备分队一个排全部牺牲,阵地被敌占领。
此战,第一四一师前沿分队共杀伤敌人800余人。
然而天德山阵地却屹立未动。
没奈何,范佛里特立马把摊子铺开。
10月3日,范佛里特集中美骑兵第一师全部、美步兵第三师第七团、第十五团(含菲律宾营)、泰国第二十一团、英联邦第一师,在200余辆坦克、300余门火炮(105毫米以上)和大量航空兵支援下,又向第六十四军第一九一师防守的高浪浦里北6公里的防内洞阵地、高旺山阵地、第四十七军第一三九师防守的高作洞阵地、第一四一师防守的天德山和大马里一线40公里正面发动了猛烈进攻。
志愿军西线防守部队按彭德怀司令员“积极防御、节节抗击、反复争夺、歼灭敌人”的指示,有重点地部署兵力、火力,以坚决阻击与连续反冲击,英勇顽强地与敌人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每一阵地均经数次乃至数十次反复争夺才能决定其归属。
打剩下10~30余人连队,在当时不是一个两个。
这种阵地战打起来异常艰难。
第六十四军扼守的高旺山、马良山等要点战况最为激烈。
这是谢正荣师长所率第六十四军第一九一师防御地域,进攻之敌为英联邦第一师和美骑兵第一师第五团一部。每天,敌人均以1~2个团的兵力向第一九一师阵地猛扑。
10月3日,麦克唐纳准将的英步兵第二十八旅先扑了上来,与第一九一师前沿分队发生小规模接触。
次日,英联邦第一师全师投入,全面展开攻击。
战至下午16时,在击退英军的多次冲击后,因伤亡过大,谢正荣命令部队主动撤出高旺山(355高地)及其以西227高地,收缩阵地,固守马良山(477高地)一线阵地。
5日,英联邦师的进攻重点指向马良山及其西南的216.8高地,并改取集中兵力、火力逐点进行攻击的战术。每天均以一个多团兵力在猛烈炮火支援下,进行多梯队轮番冲击。即或是一个连甚至一个排的阵地,都要反复以飞机轰炸、炮击,随后以20~60辆坦克引导步兵反复冲击
最多的一日,发射炮弹竟达30 000余发。
马良山阵地3天内5次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双方均拼尽了全力。一方占尽火力优势,火力强度超过对方10倍以上,一方则只能凭借步兵火器和依托野战工事与之周旋。
既公平又不公平的较量!
这时,志愿军总部已决定采取带坚守性质的机动防御方针。
这种方针的要旨,是在前沿只以少量部队疏散配置,而在第二线保持强大的预备队,以连续的反冲击来挫败敌人,守住阵地。因为这一时期的中国军队,还不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坚守防御,只能采取节节阻击并不断进行反冲击的方法,尽可能充分地发挥步兵火器的作用,给敌以重大杀伤以阻止其攻击势头。这在没有强大火力和坚固工事为依托的情况下,对于以步兵武器为主的中朝军队来说,不失为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
美国军方后来也承认:面对这样的防御,“情况往往是,美军攻占了作战目标之后,兵力不足以抵抗敌方随之而来的强大反冲击。”
这样的防守,代价虽然比运动战时期双方相互拉锯时小,但仍然相当严重,只能凭借中朝军队雄厚的后备兵员优势与敌人较量。
勿庸讳言,这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种“人海战术”。
而且战线仍然在缓慢北移,整个防御仍然呈不稳定状。
总的态势仍然被动。
然而,正是在这种严酷的防御作战中,人们找到了新的战法。
第十九兵团部队将当年冀中平原的地道战搬到了朝鲜战场。
这得益于他们在华北八年抗战这个特殊的成长历程,
在马良山地域216.8高地的防御作战中,第一九一师第五七一团第七连在副连长阎志钢带领下,把“猫耳洞”挖通,形成马蹄形的防炮洞,成为坑道式掩蔽部的雏形。他们依托这样的工事,在3个昼夜里连续击退英联邦第一师的21次冲击,估计毙伤敌军640余名,而全连只伤亡26人。
而此时此刻,杨得志司令员也正在为怎样在敌人强大火力下保存有生力量的问题而殚精竭虑。为此,他和李志民、郑维山等兵团首长来到在保卫开城作战中伤亡很大的第六十五军,想通过总结经验教训,寻找更有效的作战方法。
一见到杨得志等兵团首长,军长肖应棠一脸的惭愧:
“杨司令,这两天打得不好,部队损失很大。”
“这个情况我们知道,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看来咱们得想个不让敌人打着,又能打着敌人的办法。”
杨得志首先让大家回顾了当年的石家庄战役。
那时,为在进攻中减少伤亡,攻城部队大都构筑了以屯兵洞和坑道为基干的进攻出发阵地,缩短了部队在敌人炮火下运动的距离,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大家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这种方法既可以用于进攻,也可以用于防御呀。
“这几天发现战士们为了防炮,在阵地背面挖了防炮洞,效果不错!”肖应棠说。
“走,看看去!”杨得志一听很感兴趣。
“这几天敌人炮击得很厉害,是不是等等再说。”肖应棠很担心。
“等停战再去就晚了!”杨得志抬腿就走。
这一看收获极大。
杨得志等到了第一线的连队,发现战士们挖了许多防炮洞。
“每个洞能蹲一个人,有的两个洞连一在起,成了V形洞,可以多藏几个人。敌人一打炮,我们就撤下来躲在这儿;炮一停,我们就进入阵地。”连长很得意地向首长们比比划划地介绍。
“能不能不再挖深些?挖通它?再凿几个了望孔,挖几个射击孔,那不省得上下跑、来回跑了吗?”杨得志认认真真地跟连长商量道。
“那好,我们马上就干!”
连长双手一拍,欣然采纳了首长的建议。
“我们第六十五军是华北兵团的老底子,是打地道战的祖宗。”
军长肖应棠很是得意。
“这是一个创造!”
彭德怀在电话里听了杨得志的汇报很高兴:
“其它部队现在也有类似的经验,你们要好好总结,完了给志司写个报告。”
放下电话,彭德怀还骂骂咧咧:
“娘的,我就不信,你美国佬能把地球给砸通!”
后来在战斗实践中,坑道工事的构筑水平也不断地得到提炼和发展,由两个口的坑道发展成为“Y”型三洞口和“X”型四洞口坑道,还有“H”型和鸡爪型的坑道。坑道口也按照防弹、防毒、易排水等要求作了改进,顶部普遍加厚。在敌人火力强大,表面阵地难以久守的情况下,成为“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保持防御稳定的重要手段。
这就叫“从战争中学习战争”。
谢正荣在与英联邦第一师争夺了5天5夜并予以2600余人的重大杀伤后,主动撤至黄鸡山、基谷里、白石洞、伍炭里一线继续防御。
英联邦第一师因伤亡过大,也停止了进攻。
5天5夜,全师伤亡近1/3,最远前进了3公里。
大不列颠亏得起这个血本么?
向天德山一线进攻的美骑兵第一师也碰上了对头。
——曹里怀的第四十七军。
第四十七军就是原来东北野战军的老十纵,辽沈大战时守黑山的部队。刚成立时是独立师改编的二等部队,一般象一纵二纵这样的老主力都不怎么把它往眼里放。
可铁匠梁大牙梁兴初带着他们在黑山上蹲了那么地动山摇的几天,楞是把廖耀湘西进兵团全副美式装备的国军主力治得动不了窝,一下子就让十纵象当年首战平型关的第一一五师一样,“威名天下扬”了。
美骑兵第一师和美步兵第三师一上阵就碰了一鼻子灰。
10月3日,经过1小时的炮火准备,美骑兵第一师、步兵第三师外搭上个希腊营,风风火火地向第四十七军阵地冲来。
曹里怀用的还是黑山阻击战的套路。
前沿每个高地只摆连、排一级的守备分队,在野战工事很快被摧毁的情况下,剩余人员继续坚持战斗,常常战至最后一人。随后,军师掌握的预备队则在敌人蜂涌涌上表面阵地而无工事依托的同时,以山炮和迫击炮火大量杀伤阵地表面之敌,再以步兵发起反冲击夺回阵地。
左翼欧文·拉菲尔德上校指挥的美骑兵第一师第五团第一天就被这种招法给打得落花流水,颜德明师长指挥第一三九师把打击火候把握得很好,炮兵第二师支援炮群的山炮和迫击炮竟然在骑兵第一师强大炮兵群的射击间隙和延伸中见缝插针,把冲上阵地美骑兵第一师的官兵们给炸得血肉横飞。
攻击重点天德山及其以西的418高地情况也差不多。
这两个阵地的守备分队实际上只有第一四一师第四二二团第二营和加强的团警卫连和机炮连一部。
已经没几个班建制的他们口号却很响亮:
“争取创造英雄班,不当英雄不下山!”
丹·吉尔墨上校更没脾气,他指挥的右翼突击部队美骑兵第一师第七团和希腊营虽然多次冲上天德山阵地,与守备分队打起了白刃战,但仍然挡不住短促猛烈的炮火和第四二二团纵深预备队的反冲击。
里查德·史迪威上校的美步兵第三师第十五团也停在天德山不能动弹。
三路部队,没有一路得手。
给了骑一师师长托马斯·哈罗德少将一个下马威。
第二天,哈罗德少将开始添油。
骑五团被第一三九师部队步兵火器杀伤严重,只好把泰国步兵第二十一团调上来投入战斗。
美国兵不行,泰国兵能顶事儿?
攻击418高地的骑七团因伤亡惨重,又被哈罗德加强了骑八团一个营,仍然爬不上418高地。
美步兵第三师第十五团好好歹歹冲上了天德山,呆了不到半天,又被人家给赶了下来。
气急败坏的哈罗德少将只好拼命地倾泻炮火来发泄一腔怨愤。
5日,天德山一线阵地全部化成一片焦土,人员也大部分伤亡,最后只剩下副团长狄进喜等10多名伤员,才主动撤出阵地。
才打了3天,美骑兵第一师、步兵第三师和希腊营、泰国步兵第二十一团就伤亡4 500余人。
美第一军军长约翰·奥丹尼尔少将伤透了心。
末了,曹里怀还在奥丹尼尔少将伤透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
在经过反复争夺后,11日,曹里怀军长命令陈富章师长指挥的第四十七军预备队第一四0师投入战斗,向进占上浦防之敌进行战术反击,全歼美骑兵第一师第七团两个步兵连和一个火器连。
18日,第四十七军主动撤出该线阵地,退守第二道防线。
至此,“联合国军”全线伤亡22 000余人,被迫在西线停止攻势。
前进3~4公里。
富有进取心的职业军人范佛里特绝不甘于这种结果。
在西线打得难分难解还没清账,他又在东线扯开了一个摊子。
10月5日,罗伯特·杨格少将指挥美步兵第二师和韩军第八师一部,向方虎山中将指挥的朝鲜人民军第五军团文登公路两侧阵地扑来。
这时,朝鲜人民军部队经连日激战,非常疲劳,部队减员也很大,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6日,被美步兵第二师先后占领公路两侧的930.6高地和665.6高地。
10月8日,美步兵第二师和配属的法国营、韩军第二师全部,向文登公路至北汉江地段进行猛烈进攻。
范佛里特这次上了个新招法——坦克劈入战。
本来,美军受其装甲兵使用战术思想和朝鲜战区地形的局限,在朝鲜使用坦克一般来说是比较谨慎的,作战时坦克很少先于步兵冲击,而大多充当前沿的活动火力点。但经过几次战役的较量,也摸清了土八路的底牌,知道对手反坦克火力很弱,反坦克手段单一,对单个或小群坦克有一定威胁,而对付其集群坦克却没有什么很好的招数和章法。
所以这次范佛里特胆子也特别肥,决心赌一把。
他集中连(24辆坦克)、营(72辆坦克)规模的坦克集团,对中朝军队阵地进行割裂作战。其作战方式是:每次以20~40辆坦克组成一个装甲集群,在大量航空兵掩护和步兵、工兵伴随下,一面以阵地上的火炮和坦克炮实行密集射击,一面沿山路迂回割裂志愿军各个高地的防御阵地,然后由其步兵进行“逐山占领”。
9月21日,第六十七军的3个前沿阵地就是被这样夺去的。虽然当时也付出了1 140余人的重大伤亡,还折损了17辆坦克,但范佛里特感觉上认为还算成功。
所以这次在文登里地区重施故技。
由于侦知了第六十八军将在10月7日开始与朝鲜人民军第五军团交接防务,美第十军军长巴亚斯少将把全面攻势的时间选在中朝两军交接防务的第二天——10月8日。
这个时间选得极有水平。
一下子迫使第六十八军在仓促之间一面应战,一面接防。
态势很是被动。
一时间,竟让美步兵第二师和韩军第八师连连得手。
10日防务交接后,美步兵第二师已突入了防御纵深6公里。
韩军第八师也在水于口、白石山东南地区投入进攻。
这个意图内行一看就懂!
这是要插入文登里纵深,攻占鱼隐山要点,配合金城方向的美第九军向金城方向的进攻。
巴亚斯少将欺生,要替奥丹尼尔少将还杨成武一个下马威。
杨成武什么人物,怎么会认这个账?
6月间临离开朝鲜的时候,毛泽东曾在中南海召见爱将杨成武。
毛泽东几乎是看着杨成武从红小鬼变成一位百战名将的。
1929年,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杨成武还是一个15岁的红小鬼,当时毛泽东摸着他的头问:
“小鬼,缴过白狗子的枪没有?”
“没有,缴过民团两次枪!”
“噢哟,看不出来,你人小鬼大嘛,以后要缴白狗子的枪哟!”
那是当然,跟着毛委员打仗,这还是问题?
杨成武跟着这位统帅一路打仗缴枪,仗打得痛快,枪缴得潇洒。
缴白狗子的枪,缴日本鬼子的枪。
这会儿要到朝鲜去缴美国鬼子的枪喽!
“成武,现在我们要从运动战转向阵地战,你们上去就是要去跟美国佬打运动战!在三八线打,成武啊,莫给我丢脸哟!”
一见面,毛泽东就对他说。
杨成武奋然站起,声声掷地:
“男儿堕地志四方,马革裹尸固其常。主席,我决不辱没京津卫戍部队的光荣!”
“是呀,老百姓叫你们‘首都兵团’么。”毛泽东说。
第二十兵团是华北军区聂老总掌握的看家部队,其任务就是拱卫京津重地——这在整个人民解放军中,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殊荣。
召见毕,毛泽东还设家宴为杨成武和第二十兵团副政治委员张南生饯行。席间,从不喝酒的毛泽东极其难得地给杨成武敬酒:
“成武啊,我跟你喝一杯酒!”
“不,主席,我先敬你!”杨成武赶忙立正。
“不,今天我先敬你。希望你们到了朝鲜,一定要尊重朝鲜人民领袖金日成主席,尊重朝鲜人民军和人民。要爱护那里的一草一木象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干杯!”
毛泽东一饮而尽。
杨成武情绪激昂地一口闷下了这杯酒。
“再敬你第二杯。你必须守在三八线,你只许在北纬38度线和38.5度线之间机动,多退一步也不行,除非经我批准,干杯!”
毛泽东语调铿锵,斩钉截铁。
“干!”杨成武也斩钉截铁,主席发了话,我就要钉在三八线。
“我要求你们兵团今后作战,重要电报除发志司外,同时还要发北京,发给我,我毛泽东要跟美国人打一个阵地战。干!”
“干!”
这更没说的,主席是什么主席?
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
杨成武明白,主席这是要随时掌握前线情况,为这支军队战胜眼前这个凶恶的敌人而总结和提炼经验。20多年来,他就是这样从战争实践中一次又一次地为这支曾经非常弱小的军队提供克敌制胜的法宝的。
就这样,毛泽东一口菜不吃,用大杯与杨成武连干三杯。
喝了主席三杯酒,浑身是胆雄纠纠!
有这三杯酒垫底,杨成武敢跟范佛里特这老小子大战三百合。
杨成武能让范佛里特把威风给夺了去?
第六十八军第二0四师和配属的第二0二师第六0四团在陈坊仁军长指挥下,在地形、敌情均不熟悉,缺少工事和炮火不足的情况下,在战斗状态中接替了朝鲜人民军第五军团北汉江以东水洞里、728高地、891.5高地、742.8高地、文登里、635,8高地一线阵地。
陈坊仁军长在正面一线展开3个团,以第六0四团位于鱼隐山地区为师预备队。在文登里、上深浦、下深浦、柏岘内岭地区构筑了防坦克网状工事,并设置了大量反坦克障碍物,并集中全师的反坦克武器,组成了几个反坦克机动大队,专门在公路两侧打敌集群坦克。
同时,朝鲜人民军第五军团也以部分人员和火炮予以协助。
这时,全师兵力火力尚未展开,敌军已突入阵地6公里。
情况非常严重。
这当口,杨成武看得明白,第六十八军能否坚守鱼隐山要点和文登公路两侧高地的关健,在于能否有效地阻止敌人坦克的进攻。敌人气势汹汹的来头来靠坦克在那儿撑着,要把敌人势头打下去,非得先把坦克给拾掇住。
“陈坊仁,你得杀掉敌人坦克的气焰!”
所以,第二0四师的口号既简单又明确:
“打退坦克就是胜利!”
杨成武对坦克的重视在于文登公路的特殊地形。
从文登里至柏岘岭是一条宽几十米到600余米、长7000米的南北走向的川谷,谷地中间是一条通向第二0四师防御纵深的公路,山谷里两侧沟壑交错,山高坡陡,从高地上可以有效地俯瞰川谷的公路。
“视生处高”,这样的地形肯定是双方势在必争。
正因为明白这个重要性,陈坊仁才在这里放上了第二0四师的看家主力团——第六一0团。
而这时杨格少将却断定,新上阵的第六十八军说不定连坦克什么样都没见过,肯定挡不住自己的“坦克劈入战”,所以没怎么把这支部队放在眼里。因为他不知从什么渠道听人说第六十八军是1949年才由游击队改编的。
他因此而吃了大亏。
11日,杨格的坦克纵队大摇大摆地引导着美步兵第二师和法国营往文登里纵深猛冲。
甭看杨格少将把道听途说信以为真,小瞧了第六十八军,他还真算是歪打正着,判断得有几分道理。第六十八军虽然是支经过抗战考验的老部队,但入朝前确实补充了大量新兵,只在沧州搞了两个月战前训练,并改换了苏式装备,的的确确缺乏反坦克经验,而且的的确确有不少战士连坦克都是第一次见到。
但这恰恰是杨格完全不了解的这支部队之处。
他不知道,这支部队最出色之处就在于具有善打恶仗,善打硬仗的传统,以及这种传统所具有的非凡的感染力和传递性。只要是个爷们儿,被这种传统熏染过哪怕是只有一分钟,也会添几分胆,增几分色。
所以这支军队常有奇迹震惊于世。
杨格的坦克集群后来常常出现在中国军队院校的课堂上。
他用自己的失败,为中国军队奠定和完善了步兵反坦克战术的理论和实践基础。
感谢美利坚合众国军队陆军少将罗伯特·杨格。
第六一0团的底牌是加强配属的师反坦克大队。
反坦克大队由配属给第二0四师的防坦克歼击炮兵一个营(12门76.2毫米苏制野炮)、师山炮营一个连(4门山炮)及工兵一个连、第六一0团属无座力炮连和全团列装的49具火箭筒编成,由副团长姚希同担任大队长。
第六一0团以文登里、上下深浦、柏岘岭为主要防御方向,以川谷公路为防御轴线,构筑了大纵深反坦克地域,建立了相互衔接和重叠的多层火力网:第一层为近距火网,由无后炮、火箭筒等近距反坦克火器组成;第二层为中距火网,由山炮火力构成;第三层为远层火力网,由配属的反坦克歼击炮兵的76.2毫米野炮构成。每层火力网还编组了6个步兵反坦克歼击小组,每个小组3~6人,配备轻机枪一挺、冲锋枪2支、地雷3~4个、爆破筒2~4根,每个携带反坦克手雷2~4个,作为近距离机动的反坦克火力。
这是一个天罗地网。
然而11日这一天,这张天罗地网却没网住什么大鱼。
那天,反坦克炮和反坦克小组没有经验,反坦克火器集中在山上,距离很远,再加上射击技术欠佳,没有击中敌人的坦克。结果还是步兵反坦克歼击组用反坦克手雷击毁击伤各一辆,给无座力炮和火箭筒创造了射击机会,再击伤了3辆。
最后还让人家跑了。
还让杨格的坦克纵队一度突入了防御纵深上下深浦地区。
好在步兵很英勇,把后面跟进的敌人步兵给死死挡住挪不动步,才没有造成更大的被动。冲进防御纵深的敌人坦克没有步兵配合胆也挺虚,随便在上下深浦放了几炮,打着了几间民房后沿原路退了回来。
杨成武接到消息很是生气,一个电话就打给第六十八军军长陈坊仁:
“陈坊仁,你不是有反坦克大队吗,他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敌人放进来啦?”
很儒雅的杨成武难得这么骂人。
陈坊仁这边跟杨成武说反坦克大队正在阻击敌人,那边一个电话直接挂给了第六一0团团长尚志功:
“你们要是不行就换下来再练练,我让别人替你们!”
这话太难听,谁听了谁受不了!
当天,尚志功召开了紧急作战会议,总结了经验教训。
第二天,大家就打得很有章法了。
这一天,美步兵第二师更凶了,先出动了10余架飞机沿柏岘岭及纵深地段进行轰炸,又以炮兵、坦克炮对文登公路两侧的635.8高地、709.6高地及纵深上下深浦地区进行火力准备。然后,美步兵第二十三团在48辆坦克支援下向文登公路突击。
这次,第六一0团反坦克火器全部隐蔽在公路两侧的山脚棱坎和反坦克壕中。
他们把第一辆坦克放到几十米处才开火,并乘其被击毁时后续坦克速度减慢、队形密集之际,以防坦克炮和山炮直接瞄准以交叉火力猛烈射击。同时,无座力炮、火箭炮游动射击,在坦克掉头回窜时,又组织步兵反坦克小组用反坦克手雷、爆破筒予以截击。
这下把坦克集群给治住了。
12日整整一天,美步兵第二师坦克集群始终被阻于下深浦地区毫无进展,到下午16时,被迫回撤。
一天下来,第六一0团共击毁击伤坦克18辆。
这买卖就赚大了!
14日,杨格少将的坦克集群出动了8辆坦克,排成前三角队形向文登公路进攻。
这次第六一0团的反坦克大队一丁点儿也没含糊,把8辆坦克连人带车全部放瘫在公路上。第六一二团第三营机炮连无座力炮排一位名叫胡连的战士,潜伏在公路旁,在近距离向坦克开炮,一天内用7发炮弹击毁4辆坦克,创造了中国军队无座力炮个人反坦克的日最高战绩。
胡连后来荣立特等功,获“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联合国军”又消停了4天。
19日,杨格少将的坦克群又战战兢兢冲了上来。
这次的战功让工兵给抢了去。
工兵连埋设的反坦克地雷炸毁了其中两辆坦克。
杨格少将这下彻底死了心,知道这招肯定是不灵了。
从此,“联合国军”再也不敢如此这般地使用坦克了。
战后,能文能武的杨成武慷慨赋诗:
谈判无计挑战端,
坦克劈入文登川。
以劣胜优破甲阵,
智勇健儿震敌寒。
13日后,“联合国军”进攻重点转向文登公路以西。
进攻主力是崔荣喜少将的韩军第八师。
没有美步兵第二师那样威风凛凛的装甲集群的韩军部队反而有些微进展,在6个重炮营和美第五航空队支援下,向白石山至北汉江段实施猛攻,在974高地、742.8高地、650高地、922高地和938.8高地与第二0四师第六一一团、第六一二团守备部队反复争夺,虽然伤亡惨重,总算还是一步一步在往前拱。
新上阵的第六十八军顶得也很硬。
第六一二团第一连在营参谋长贾俊杰、连长高成山、政治指导员王秉福的指挥下,坚守932.8高地,与韩军第八师4个营反复争夺五天四夜。其间贾俊杰、王秉福先后负伤,高成山继续指挥,在击退其数十次冲锋并歼敌1 800余名后,全连壮烈牺牲。
由于防御正面过宽,第六十八军又未能及时调整部署,在次要方向上果断收缩兵力,以确保重点,而将兵力相对分散,缺乏机动兵力的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结果被崔荣喜抓住破绽,放胆集中火力兵力攻击第六十八军兵力火力配备相对较弱之要点,许多高地因而被各个击破,兵员损耗很大,在敌人的进攻面前始终未能摆脱被动态势。
至22日,经10昼夜激战,美步兵第二师、韩军第八师和法国营等部,在付出7 800余人伤亡,坦克被击毁28辆、击伤8辆的代价后,突入第六十八军防御阵地6~9公里。
损失惨重的美步兵第二师和韩军第八师再也无力发展进攻,被阻于水洞里、边岩洞、1098.6高地、709.6高地、文登里一线。
而文登里主阵地仍然在第六十八军掌握之中。
第六十八军鏖战文登里的同时,第六十七军也打得惨烈异常。
相较于第六十八军,他们的准备要充分一些。
9月中旬与第二十七军换防后,杨成武知道金城以南地区道路、山沟较多,相对来说更便于“联合国军”装甲部队行动,所以督促着第六十七军部队迅疾抓紧时间在金城以南完成了两线防御配置:
第一防御地带由3道阵地组成。
前沿为537.7高地、491.8高地、602.2高地、588高地、818.9高地、旧垡以东2公里无名高地地区;各团预备队阵地为牙沈里北山、522.8高地、385.2高地、385.2高地、高山里、522.6高地、科湖里西南高地地区;各师预备队阵地为鹫峰、城山、栗山里、472.7高地地区。
第二防御地带在532高地、大谷峰、庆坡山、丁山、718.0高地以北地区。
李水清师长的第一九九师和李静师长的第二00师在左右两翼并肩展开为第一梯队。以第二00师配属炮兵第十一团两个营、防坦克歼击炮兵第四0一团两个连在537.7高地、602.2高地、笼岩里,塔距里地带进行防御,阻止敌人由北亭岭、602.2高地向金城方向进攻,防坦克火炮集中使用在桥田里、外也洞地区及榛岘里、开野里地区,阻止敌坦克沿公路进攻;以第一九九师配属军炮兵团一个营、炮兵第二十团一个营、防坦克歼击炮兵一个连在后洞里北山、旧垡东无名高地、泗川里、笼岩里、地带进行防御,阻止敌人由细岘里向金城方向进攻,防坦克火炮集中使用在瑞云里、渊巨里地域,防止敌人坦克沿公路进攻。
马辉师长率第二0一师作为军预备队,展开于塔距里、马加之、城山、古直木里地域,以一个团为反空降预备队,配置在板桥里、歧城里域,随时准备歼灭可能在板桥地区空降之敌。
和第六十八军一样,第六十七军也遇上了“坦克劈入战”。
10月13日,在巴亚斯少将指挥美第十军向文登里地区发起攻势的同时,威廉·霍奇少将指挥的美第一军也向第六十七军西起金化东北约7.5公里的芳通里、东至旧垡以南24公里的防御正面发起猛攻。
霍奇集中了美步兵第七师、美步兵第二十四师、韩军第二师、韩军第六师共4个师的兵力,得到了14个榴弹炮兵营、7个工兵营及坦克200余辆和100多架飞机的支援。
霍奇少将自己也觉得牌很硬。
他的战术也是坦克引导步兵实施战术迂回的“劈入战”,而且炮火异常猛烈,每天向第六十七军阵地倾泄的炮弹竟达5~10万发,飞机出动最多时达到100多架,对第六十七军前沿每一个连的阵地均集中密集火力,实施营团规模的轮番冲击。
第一天,霍奇少将投入进攻的部队达到17个营,坦克90余辆,重点进攻第二00师的491.8高地、602.2高地和第一九九师的569.5高地及旧垡以西无名高地。
第六十七军李湘代军长也把敌人的坦克盯得很紧。
各部队都在便于坦克通过和道路上均设置了大量的反坦克障碍物,而且师、团均控制了自己的反坦克突击队,曾经创造过一天内击毁敌人坦克17辆的辉煌战绩,从而有效地阻止了敌人坦克的进攻,使其不敢放胆深入,并给敌人步兵以重大杀伤。
“坦克劈入战”在这里也碰了钉子。
14日,霍奇少将将进攻兵力又加了一码,27个营。
由于第六十七军防御正面过宽,在部署兵力时又没有突出重点,所以霍奇当天就上了手,相继攻占第二00师正面的芦洞北山、462.3高地、491.8高地、743高地、632.5高地、602.2高地;第一九九师正面的巨室里北山472.3高地及金城川以南全部阵地。
第六十七军部队伤亡惨重,第一九九师第五九七团有7个半连一天之内即大部消耗在第一线阵地上。
7个半连,差不多就是一个团的大半兵力。
不过霍奇也没多少便宜占,才打了两天,4个师累计伤亡即近万人,让第六十七军创造了志愿军日平均歼敌的最高纪录。
霍奇咬了咬牙,还是想把奇迹创造到底。
15、16两日,美第十军全军投入,继续发展进攻,经反复争夺,又先后攻占第二00师正面的栗洞南山、三南里、月峰山;第一九九师正面的细岘里东北高地、541高地、551.6高地。
至此,美第一军已突入第二十兵团防御纵深2~4公里。
同时又付出了7 000余人的伤亡代价。
这下霍奇不敢咬牙了。
因为真要盘起账来,他实在是不划算。
他怎么敢跟中国军队拼人命?
彭德怀知道杨成武压力很大,想给他减轻点压力:
“你们打得很好!鉴于你部兵力伤亡太大,志司考虑是否将部队转移至金城以北、淮阴以南阵地?”
“老总,不能撤,撤了不好,第二线工事没做好,撤了反而不好守;不撤,我们能守住,具体怎么办,我们兵团党委研究了再向你汇报。”
杨成武知道这仗已经打到了节骨眼上了。
表面上看起来,双方是打得难分难解,甚至霍奇还略占上风——虽然伤亡惨重,但他们毕竟是在向前拱啊。
可实际上隐含的优势在李湘这边。
霍奇全军投入打了4天,累计伤亡已达17 000余人,这说明他的攻势已成强弩之末,再往前拱已经非常勉为其难了。而李湘手中还有马辉的第二0一师、兵团配属的第六十八军第二0三师两个整师和第六十八军第二0二师两个团。倘让第一线的第一九九师和第二00师再多熬两天,多挫一挫霍奇的锐气,更多地消耗他一些有生力量。而让生力军第二0一师、第二0三师在烽火山、轿岩山一线隐蔽展开,乘敌人伤亡惨重而后续梯队尚未增援上来的当口,突然杀出,打他一个又凶又狠的防守反击,那时霍奇再凶,恐怕也只有连滚再爬往回跑的份儿了。
最低限度也会将战线稳定在烽火山、轿岩山一线。
战场态势肯定会有更大改观,主动权也会易手。
不光是军预备队,师团一级的预备队也应该这样使用。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苏德战场上,朱可夫让崔可夫死守斯大林格勒,心如铁石,始终在手中掌握强大预备队而不向崔可夫发送大批量的援兵,直到德军精疲力竭才全力投入发起强大反击,最后剿灭保卢斯,就是这个道理。
库尔斯克会战,他又如此这般故伎重演,又创造一个骄人战例。
合理科学适时地使用预备队,说来容易做来难。指挥员得有点“道是无情却有情”的思想准备,在上上下下的一片叫苦声中沉得住气,稳得住神。
军事家们往往就在此间分高下。
毛泽东曾经有句名言:
“往往有这样的情况,有利的情况和主动的恢复,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可惜杨成武和第六十七军代军长李湘在这个应该“再坚持一下”的关键时刻心慈手软了一把,过多地看到了第一九九师和第二00师的重大伤亡,没有去考虑其实对手的伤亡更大,更难以承受,也更打熬不住,再加上还考虑到下边干部的叫苦声,从而过早地让第二梯队接替第一九九师、第二00师投入战斗,在与敌人逐山逐水的争夺中不断消耗,很快就象灯油一样被熬得很干。
不光是李湘代军长,第二十兵团部队当时普遍缺乏打这种类型防御战的体验,师团一级的预备队大都过早地就投入了战斗,连兵团的“八大员”全都加入第一线战斗。所以尽管部队打得非常英勇顽强,从战略角度来说出色完成了任务,但作战效益却打了折扣。
关于这一点,杨成武将军在战后曾撰写了《在“积极防御”作战方针下如何保持战斗节奏的持续与高涨》,进行了及时总结。
这是一个从不白吃亏的战将。
李湘代军长是1930年参加革命的红军老战士,可以说是从枪林弹雨中杀出来的一员优秀的战将——一身11处战伤就是铁证,而且这次作战总的来说他指挥得很坚决果断,胜利也很巨大,其意义是战略性的。在后来的战争中本来还有出色发挥的机会,可惜因积劳成疾,于次年7月2日在朝鲜病故,终年39岁。
这是中国军队在朝鲜献身的最高级别的指挥员。
事实上,在李湘让第二梯队与第一梯队换防之际,霍奇少将因伤亡惨重,已将没剩下多少兵的美步兵第七师撤出休整,因此无力在全线维持攻势,而被迫转为集中兵力、火力,对第六十七军若干要点实施逐个夺取的重点进攻。
结果仓促投入战斗的第二梯队两个师还是没有稳住阵脚。
又让霍奇乘第一、二梯队换防之际,在两天之内先后抢占了月烽山、602.2北无名高地、梨船洞东北无名高地、芦洞北山等要点。
19日,霍奇连重点进攻都不能维持了,只能集中攻击552.8高地、烽火山、轿岩山等少数要点。
这个时候,任何一方有一支生力军进场,都将对战局产生至关重要的重大影响。
都没有了!
说实话,从军人的角度出发,霍奇的进取心还是很可贵的,特别是在伤亡如此巨大的情况下。
这几个高地又被霍奇占去。
至22日,精疲力竭的霍奇终于被阻于栗洞东山、690.1高地、522.8高地一线。
10天激战,第六十七军伤亡12 000余人,毙伤敌人23 000余人,击毁坦克39辆,击伤8辆。
霍奇的美第十军突入中国军队阵地6~9公里。
这个代价对美国人来说,实在太高昂了。
“现在付出巨大伤亡代价的是美国军队,如果战争继续下去的话,他们在今年冬天将付出更大代价。”
《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一篇文章如是评论。
民意测验也表明,有2/3的美国人把这场战争评述为:
“一场全然徒劳的战争”。
在整个秋季攻势中,“联合国军”得到了467平方公里的土地。
为此支付的代价是79 000余人的伤亡,
算上夏季攻势,“联合国军”夺取土地646平方公里,给中朝军队造成了91 000余人的伤亡。
而付出的是168 000余人的伤亡代价。
得到的土地,满打满算才是12 000平方公里的一个零头。
而付出的有生力量损失,却是他们难以承受的。
而且,由于第二十兵团给予“坦克劈入战”的沉重打击,直到战争结束,“联合国军”方面再也不敢使用集群坦克向中朝军队阵地实行穿插,也再未敢使用装甲集群直接配合步兵作战。
杨成武没有辜负毛泽东的希望。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雷德利不无辛酸地说:
“用这种战法,李奇微至少要20年光景才能打到鸭绿江边。”
中朝军队的在“联合国军”夏秋季攻势下的英勇作战,不仅把“联合国军”想不战而得到12 000平方公里“海空补偿”的一厢情愿打得粉碎,有力地配合了停战谈判,使中朝方在谈判中地位更加有利。而且使“联合国军”方面开始认识到,迷信海空军、技术兵器和火力方面的优势,通过发起局部攻势来压迫中朝方面屈从于自己意愿的做法,实在是一种愚蠢。
而且这种愚蠢有可能断送美国在远东的战略利益。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雷德利在给美国总统哈里·杜鲁门的报告中说:李奇微“所施行的占领个别高地的战术,不符合美国在远东的全盘利益”,乃是一种得不偿失的打法。
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也说:“美国谈判代表愈来愈明白,联军已真的不能再用继续作战的办法来获得进一步的利益了。”
尽管事实证明,依托一般野战工事的中朝军队在“联合国军”优势航空火力和地面炮火支援下的猛烈进攻中,还难以进行有效的坚守防御。尽管在这种空前残酷的阵地防御作战中,中朝军队的具体战役部署与指挥上尚有某些可评可议之处。但中朝军队历时两个多月的英勇顽强的防御作战,仍然粉碎了“联合国军”气势汹汹的进攻,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首先是战略上的胜利。
而对于中朝军队来说,这次带有坚守性质的机动防御作战,证明了只要战术得当,工事坚固,并抓住时机辅以有力的反冲击,中朝军队完全有把握耗费较少的人力、物力就可以在阵地防御作战中挫败敌人,将战线稳定在三八线附近。中朝军队在战斗中创造的坑道工事,也在经过总结提炼后成为一种能够有效的“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的依托。
在这种形式下打阵地战,完全可以更小的代价实现中朝方的战略目标。
正是由于夏秋防御作战的胜利,使毛泽东、彭德怀、陈赓、邓华等人在调整战略方针上的思想火花互为闪现映证,不断清楚明晰,逐渐提炼升华成为更为成熟、明确和科学的战略目标:
节约兵力、物力和财力,采取持久的积极防御的作战方针,坚守现在战线,大量消耗敌人,以争取战争的胜利结束。
这也是中国军队入朝作战战略目标函数的重大调整和修正。
“持久作战、积极防御”正式成为中朝军队的战略指导方针。
在战役和战术指导上,中朝军队也得益非浅。
从战术上来说,夏秋季防御作战也使中朝军队取得了阵地防御和阵地进攻作战的初步经验,特别是贯通两个防炮洞的马蹄形隐蔽部初步在战斗中显示了它的重要作用,成为以后坑道工事的雏形。为中朝军队形成以坑道为骨干的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提供了重要基础。
尤其是第二十兵团抗击“联合国军”装甲集群的成功经验,奠定了中国军队在装备劣势炮火不足的情况,将反坦克工事与障碍相结合,步兵反坦克小组与反坦克炮火相结合进行反坦克作战的理论和实践基础。
中朝军队在总结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提出了许多对于火力强大、后备兵员不足和攻击精神差的敌军如何保持弹性防御的具有指导性新经验。
在这种方针指导下的中朝军队,很快将机动防御转化成为坚守防御,重新夺得了战场的主动权。在此后近两年的防御作战中,不仅牢固地守住了战线使之不再北移,而且还通过不断地反击,将其逐渐南推,从而陷“联合国军”于“大打不敢,小打不赢,欲和不甘,欲战不能”的尴尬处境。
根据中朝方的统计数字,运动战期间,中朝军队在人员在战斗伤亡上与“联合国军”方面基本持平,而在夏秋季阵地防御作战期间,敌我伤亡比例却达到了2.7:1,而且物资消耗更小。事实证明,在这样一种形势与环境中与对手打阵地战,完全可以以更小的代价,实现中朝方的战略目标。
10月29日,志愿军总部通知各部,除非出现特别有利的情况,年底前,中朝军队不再进行全线的大规模反攻战役。
第六次战役计划正式取消。
夏秋季防御作战的胜利和中国军队战略指导方针的确定,还对中国国内的经济建设产生了非常重要的积极影响。鉴于战争扩大的可能性进一步减小,中共中央决定在10月起,在全国开展增产节约运动,并恢复1950年底已停止的精简复员工作。
一仗打下来,那边在添油,这边却在减灶。
胜负分矣!
11月,中央军委和总参谋部商定了一个将中国军队在朝兵力减少26万的方案,同时准备将全军员额在一年半之内从611万精简到400万人左右。
1951年底,通过撤回董其武将军的第二十三兵团,裁并一些部门和调回一些训练单位,志愿军最后精简了20万人,国内也精简复员和集体转业了大批部队。1952年度,虽因订购苏联武器装备的费用增加,军费开支总额未能减小,但在国家财政支出的比例已从原来的50%下降到33%,而用于国家经济建设的费用则增加到76亿元。
国家财政支出用于经济建设的开支超过军费开支,这在近代中国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如日东升的新中国,在头号强国的重压之下,反而越战越强。
充满优越感的美国军政首脑面对这个事实,不知作何感想。
10月25日,也就是中国军队秋季防御作战结束后第三天,朝鲜战争交战双方的停战谈判在开城以南的板门店复会。
能打才能谈,能打才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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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1:1951年秋季防御作战要图(西线)
图32-2:1951年秋季防御作战要图(东线)
图32-3:步兵第六一0团文登里地区反坦克战斗要图(一)
图32-4:步兵第六一0团文登里地区反坦克战斗要图(二)
图32-5:步兵第五七一团第七连216.8高地防御战斗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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