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江拥辉白马失手·开国第一战(41)》
第四十一章
轻敌上阵 江拥辉白马失手
重拳出击 李德生栗洞传捷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
得算多也;
未战而庙算不胜者,
得算少也。
——《孙子•始计》
中国军队战术反击虽然投入兵力不大,却也打得轰轰烈烈。
既然大家都打得开心打得顺气打得风风火火,而“联合国军”除了前后调换两个师的兵力外,其它情况并无太大变化,邓华杨得志们就想着按原订计划再打一轮,继续发展胜利。
10月3日,中朝联合司令部向第一线各军下达了作战命令。
“水无常势,兵无常形”,第二阶段的反击邓华杨得志们作出了不同于第一阶段的部署:各部队不再依各自准备情况分别发起攻击,而是按统一规定,在10月6日统一发起,即使有的部队没准备好,也要求积极进行佯攻予以配合,与第一阶段有所不同,以分散敌人火力和兵力,加强打击的力度。
10月6日黄昏,随着中朝联合司令部的一声令下,中国军队第一线7个军,组织了1个团另13个连又23个排、35个班的兵力,在760余门火炮的支援下,在180公里正面,同时向“联合国军”防守的23处阵地发起攻击。各路突击部队在炮兵部队和坦克部队的配合下,迅速勇猛地突入敌人的阵地,除两处目标几经争夺未能攻克外,先后攻占“联合国军”阵地21处,其中除两处阵地的敌人因为惧怕被歼而先行逃窜外,有16处阵地的守敌全部被歼,有3处阵地的守敌大部被歼。
杨得志将军在回忆录中这样描绘当时的战斗场面:
……那真可以说是炮火遮天,杀声动地,排山倒海,雷霆万钧。这样波澜壮阔,势不可挡,激动人心,振奋人心的场面,我们在国内作战几十年是很少见到的。战士们说“整个朝鲜半岛好象都在脚下颤动。”
身经千战的杨得志将军都如是评说,可见当时的场面是何等的壮观,何等的激烈,何等的惊天动地,何等的振奋人心。
的确,这种战术规模的作战,竟集中了这样强大的炮火,对于小米加步枪的中国军队来说,简直可以用“奢华”二字来形容。
真是鸟枪换炮了。
大家都打得不错,王牌军第三十八军却走了一次麦城。
第三十八军当时归第三兵团指挥,志愿军司令部和兵团司令部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
为配合支援部队换防前的作战,及粉碎敌人可能发起的局部进攻,与提高部队的作战经验,决定第三十八军向394.8、281.2两高地据守之敌进行战术性反击,并在反击争夺中杀伤敌人5 000人以上,而后争取占领并巩固之。
第三十八军完成了前一个指标——“杀伤敌人5 000人以上”,却在后一个指标——“争取占领并巩固之”——跟前跌了个大跟斗。
394.8、281.2两高地是韩军第九师据守的白马山主阵地。
白马山位于铁原西北10公里的药山洞地区,由西北走向东南,长约3公里,由一群以394.8高地为主的山岭组成,主要高地是394.8高地和281.2高地,与第三十八军项里北山阵地相对峙。山顶树林茂密,山下有驿谷川。山的东面是一望无际的铁原平原,南面是经高台山和宝盖岭通往汉城的“联合国军”主要军事补给线,可直达“联合国军”的重要兵站基地铁原。
由于该高地山势形同卧马,故得名“白马山”。
对于“联合国军”来说,白马山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丧失了这个高地,美第九军就只好撤到驿川谷以南的另一个高地上,而且将无法利用这片地区的交通网。相反,中朝军队的进攻和侦察活动却能更进一步地向“联合国军”防御纵深渗透和发展。
正因为如此,“联合国军”在这块不起眼儿的山头上花费了很大功夫,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坑道和钢筋混凝土地堡群,埋设了地雷,设置了障碍,拉起了一道道铁丝网。这一片阵地是1951年秋季攻势中“联合国军”从第四十二军手中夺去的。此后,第四十二军曾组织过多次反击,屡屡给守备该地之韩军第九师部队以严重打击,但都未能巩固阵地。
特别是1951年的11月16日和12月18日的两次反击战斗打得很窝心——第四十二军第一二六师两个主力团第三七六团和第三七七团都先后在281.2高地碰了钉子。
1951年11月16日,第三七六团4个步兵连队反击281.2高地,激战3个半小时,伤亡222人,仅毙伤俘敌47人,打了个得不偿失的失利仗。
一月之后的1951年12月18日,第三七七团在9辆坦克配合下,再以5个步兵连队反击281.2高地,却因组织不善协同不佳,攻击部队在遭到敌人纵深支援炮火严重杀伤之外,还被自己炮火误伤,以致于激战13个小时,先后发起8次冲击,仍未能夺占高地。指挥战斗的营长乔胜战、副营长张森林先后阵亡,部队亦伤亡惨重,最后被迫撤出战斗。
那天,他们付出了423人的伤亡代价,歼灭敌人仅30余人。
仍然打得得不偿失。
也难怪,那会儿中国军队还没有什么对付敌人强大火力的招数,自己在步、炮、坦克协同方面的功夫也不十分到家。
所以韩军第九师特别得意,自诩白马山是“钢铁阵地”。
第三十八军在战前侦察获悉,当面之敌仍然是去年与第四十二军交过手的韩军第九师,只不过师长由朴柄权少将换成了金钟五少将。而白马山的守敌是该师第三十团第一营、第三营两个营(394.8高地)和法国营一个加强连(281.2高地)。
中国王牌军的官兵们想,一帮前伪满警察痞子,能成什么气候!
军长江拥辉决心以强攻手段解决这些敌人。
快一年了,他觉得也该替第四十二军把感觉找回来了。
这时军长梁兴初已调任西海岸指挥所副司令员,江拥辉刚接任第三十八军军长。这一次战斗是他的当头炮,规模又比较大,所以第三十八军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准备也很充分。参战部队第一一四师提前6周进行了战前练兵,演练苏式新装备及通讯联络,步炮协同等战斗组织与战术动作。还以一个多月时间储备了大量物资。加强了炮兵和坦克,参战的各种口径的火炮达182门,坦克17辆,还有59门高炮和122挺高射机枪担任对空作战。
除了没飞机,什么都齐了。
说实话,江拥辉还没有用这么阔气的的家当打过仗咧。
突击394.8高地的第三四0团和突击281.2高地的第三三九团的官兵们都憋足了劲儿,这回打诸兵种协同作战,一定要打出个样儿来,给祖国人民第二届赴朝慰问团一个见面礼。
炮兵诸元调整好了,坦克也进入出发阵地了。
就等着志司的统一进攻号令了。
庥烦也来了!
10月2日,第三四0团第七连文化教员谷中蛟投敌了。
这家伙早就存了跑的心,乘着干部们往来查看道路之机,从前沿阵地悄悄地跑到了韩九师的阵地上去了。
谷中蛟是突击部队的干部,知道点儿情况,还打不打?
江拥辉军长有些踌躇了。
不打,太可惜,准备这么久就为了这一锤子买卖。
打,只有要么乘这个叛徒刚跑过去,敌人尚处于真伪未辨之时或虽辨明了真伪掌握了情况还来不及调整部署之际,提前进行反击,打他个措手不及;要么就干脆再等他个十天半月或个把月不打,等敌人松懈麻痹下来再打他个猝不及防。
正思量间,志司的作战命令也来了。
命令明确规定:第二阶段反击作战统一于6日开始。
江拥辉想,看来提前和推迟都不符合全线统一反击部署了,只有打与不打两种选择。
请示志司,志司首长让第三十八军首长自己考虑决定。
请示兵团,王近山说你拿那么大一把牛刀杀只鸡干吗还哆嗦?
妈那个×,打!
打硬仗恶仗出身的江拥辉一横心,一股子豪气也冲上脑袋:跑个把汉奸算个毬,老子手下还有壮士万千呢,那家伙是个文化教员,掌握情况有限。再说打的又是李伪军,全都是些二等货色,咱有那么多炮火、坦克,打下个白马山应该不成问题。
常胜战将江拥辉这回千虑一失,走了一步“臭”棋。
多年后,官拜韩国陆军上将的金钟五回忆说:
在战斗打响前的两三天,有一名中共军官到我第三十团投诚,据他口供,中共军第三十八军已与第四十二军换防,即将发起大的进攻,尤其是要打开蓬莱湖水库,用大水淹没铁原一带。因此,我立即召开指挥官会议,研究投诚人员口供内容和此间情况,肯定了敌人即将发动进攻的事实,逐命令各部队要下发充足的补给品和饮水,以保证能够坚持一周以上时间,加强占领“白马”高地左翼第三十团防线,命令预备队第二十八团完成出动准备。
据《韩国战争史•“白马”高地战斗》透露:当时韩九师正举行全师运动会,毫无作战准备,谷中蛟一叛逃告密,师长金钟五少将当即命令运动会立即停止,转入战斗准备状态。金钟五还调韩九师第三十团第三营开进955高地,支援第一营加固阵地,在10月4日4时20分,彻夜完成掩体150个,设置障碍等应急设施,并以山头为单位,配属一个连的兵力,仓促编成环形防御,加固掩盖壕工事,将交通沟深挖至一人多深;将营、连、排、之间的电话线全部埋入地下,阵前铁丝网由3层增至7层,同时设置了大量防步兵地雷、防坦克地雷、照明雷和凝固汽油弹雷。同时,第八集团军预备队美步兵第三师亦前调至铁原以南几公里集结,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增援韩军第九师。师属炮兵群及支援炮兵群亦完成了对白马山北侧前哨阵地前方弹幕射击和对第一一四师进攻部队集结地火力突袭的计划和准备。
除了师属第三十炮兵营和第九重迫击炮连外,韩九师还得到了由韩军第八师派来增援的炮兵第五十营、第五十一营、第五十二营和美炮兵第四十九营、第二一三营、第九五五营等9个炮兵营和两个坦克连44辆坦克的支援,美坦克第七十三营主力也从铁原向白马山驰援。美远东空军第五航空队也从10月3日起,出动大批战斗轰炸机向中国军队后方炮兵阵地实施集中轰炸。
后来,韩军第五十一团亦配属韩九师,投入战斗。
这一来,第一一四师所有精心准备的作用全被抵消。
谷中蛟这颗老鼠屎,真他妈的是坏了一锅好汤。
遗憾的是江拥辉没下决心把这锅汤断然泼掉。
虽然如此,第一一四师的敌前潜伏行动还是相当成功的。
由于两军阵地之间相距1 600多米,中间又都是些荒废的农田,视野开阔,所以这次攻击,第一一四师大胆地采用了潜伏的措施。
突击部队在这一点上表现出高度的素养。
战前演练时,他们专找有青蛙叫的地方训练,队伍经过,蛙叫声突然停止为不合格,蛙叫如常为合格。练来练去,整个队伍给全都给练成了无影无形无迹无踪的隐身人。
10月5日夜,突击部队6个连又4个排进入敌前潜伏地域。
由于谷中蛟并不掌握准确的攻击日期,只向金钟五提供了一个4日左右的大概时间,所以韩九师前沿部队从4日起神经就一直比较紧张。6日整整一个白天,枪炮声就没有消停过,一直向两军中间地带扫密切注视中国军队动向,不断地以值班机枪和冷炮向潜伏区盲目射击。
潜伏区内开始出现伤亡,但战士们仍然纹丝不动。
配属第一一四师的坦克和炮兵为掩护突击分队,不断地以冷炮袭扰韩军,阻止韩军下山搜索。
韩军更担心了,又出动飞机搜索,扔汽油弹。
仍然没瞅出什么动静儿来。
但突击分队指挥员、第三四0团第二营营长柳万发被敌人打来炮弹震死了。班长王汝民被敌人机枪击中后,为了不暴露目标,仍然静静地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终于熬到了黄昏。
6日17时30分,3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配属第三十八军的炮群发出轰鸣,白马山高地顿时成了一片火海。特别是苏制“喀秋莎”火箭炮,带着“嗖嗖”声掠空飞过,声儿不算响,却到处腾起一片片的白色光焰,场景煞是壮观。
这通火力突袭足足进行了27分钟。
火力突袭刚一结束,突击部队从潜伏区一跃而起。第三四0团4个连又两个排,分5个突击方向向394.8高地发起攻击;第三三九团第三连两个排、第七连一个排向281.2之敌发起攻击。
可进展却异常缓慢。
明摆着的,谷中蛟一叛逃,韩军有所警觉且有充分的准备时间,虽然中国军队的炮火空前猛烈,然而杀伤和破坏效果却非常有限。据《韩国战争史•“白马”高地战斗》称:由于预有准备,虽然中国军队的火力突袭“使我阵地前5~6道铁丝网和地雷场无影无踪,明显地形成了一大突破口。但因我师阵地工事完备,通信线路埋入地下,在敌炮击时只有2~3人受伤,有线通信未受影响。”
而且韩军第九师配属和支援炮群预有准备的炮火层层拦阻射击,也给了第一一四师进攻部队以重大杀伤,照明地雷此起彼伏炸响,阵地周围的汽油桶每隔几分钟就熊熊燃烧一次,把进攻道路照得通明瓦亮就象白天。攻击部队在进攻途中遭敌层层火力拦截,不能按战前预想迅速接敌,近战优势无从发挥,当连续攻占几个高地后,攻势即渐呈疲软状。
突击连第一连好容易才占领离主峰尚有300余米的次峰。
而且全连伤亡严重,连长也负了重伤。
不过象第三十八军这种部队从来没有人少就不能打仗的习惯。
政治指导员高润田接替指挥,带领剩下不到20个人继续向主峰攻击。最后在主峰南面被敌人8挺重机枪压住,形成对峙。
谁也把谁赶不走,都等着自己的增援部队上来。
次日上午9时,通讯员跑进掩蔽部报告:
“指导员,后边部队上来啦!”
“这么快?”高润田刚跟团首长通过话,半分钟都不到。
出掩蔽部一看,有大约一个排带着钢盔的人正往山上爬。
高润田高声喝问他们是不是第四连的增援上来的。
对方不答,只顾猛劲往上爬。
高润田一看不对,让他们先上来一个人。
对方上来一个大个儿。
高润田一眼就看见那人钢盔下的长发。
妈的,是李伪军,咱打仗全都要剃光头,谁留这么长的头发。
两边顿时打成一团。
高润田这边是连指挥所人员,只有4个人,两支枪,18发子弹。
那边上来的敌人却有30多人。
战斗结果说起来都让人不敢相信:
12个韩军官兵当了俘虏,其他都做了刀下鬼。
还送来了不少枪支弹药。
后来高润田他们一天之内打退韩军从连到营的集团冲击15次,一直坚持到次日凌晨第三四二团第一连上来接替他们,全靠了这些韩军官兵送来的这些家伙。
虽然高润田们打得很英勇,但总的态势仍然不利。
第三四二团第二营于7日投入战斗,仍然没有拿下主峰,与韩军第三十团增援上来的部队形成对峙,一整天,谁也奈何不了谁。
黄昏后,第三四二团其它两个营陆续投入战斗。
血战至半夜,才将主峰拿下来。
韩军第三十团兵员损伤过半,被迫撤出休整。
然而这时的韩军第九师却全无往日那种一经重击就惊慌失措的颓丧之状,师长金钟五少将很及时地在节骨眼上将韩九师主力团第二十八团投入战斗。这支生力军是个加强团,上阵时兵员就有将近4 000余人,在强大炮火支援下打起来底气很足来头也不善,全然不顾重大伤亡,与第三四二团你来我往在主峰上来回拉锯。
8日,第三四二团第一连在主峰上坚守两天两夜后,全连伤亡殆尽,剩下的17名重伤员与敌人肉搏,也相继牺牲。
主峰再次易手。
江拥辉也急了眼,当即拿出第三十八军的头号主力团第一一二师第三三四团,于8日零时再向主峰奋力一扑。按江拥辉交代的任务,第三三四团的任务是“依托主峰反击敌人与炸毁394.8高地通往驿谷川之铁桥”。
然而鬼使神差,向来执行任务绝对干巴利落不打折扣的第三三四团这次却不知为何打了一回马虎眼儿:主峰倾力一扑很快得手,然而得手后转入防御时,扼守主峰的指挥员在却未能组织部队扩张战果,及时炸断驿谷川铁桥,从而使金钟五不断调集部队沿铁桥源源不断地增援上来,在航空兵和大量炮兵掩护下向主峰轮番冲击,全然没有兵力不济之忧。
只两天功夫,第三三四团两个营就伤亡了一大半。
而韩九师援兵还在源源不断地扑上来。
第三三四团部队伤亡过大,兵团司令部只好命令他们撤出战斗,阵地交由第三四二团防守,而第三四二团本来在进攻时伤亡就很大,又未能得以及时有效的补充,面对韩九师源源不断地生力军,当然更难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了。
结果韩军第二十九团一个反冲击打上来又把主峰抢了回去。
韩军第二十九团是刚增援上来的生力军。
金钟五实际上也打得很为难,只打了一天一夜,刚上来的韩军第二十八团就受不了了,他们在进攻途中不光是被中国军队纵深炮火杀伤惨重,还被美第五航空队战斗轰炸机群误炸,白白折损了两个连,本来就打得就很勉为其难的部队一下子就散了架,士兵们全都放了羊,一窝蜂拼命往后跑,把个团长李周一上校急得在报话机里又哭又喊又吵又骂,以致于最后惊动了韩国总统李承晚亲自出来过问。
李承晚也着了急,他一方面直接督令韩九师在寺后洞设置收容线收容从白马山溃散下来的败兵,紧急编成反冲击梯队,另一方面则从后方的编练师调集大量新兵,给韩九师随打随补,从而使虽经激战伤损极大的韩军第九师始终能保持每营600~700人的员额。
这就使金钟五少将拥有足够的本钱与江拥辉纠缠,韩二十八团刚一溃散下来,他眼皮儿也不眨地就将韩二十九团给填了上去。
溃败下来的韩军团营经过战场整补,增派军官,很快又恢复了战斗力,再次投入战斗。象第三十团、第二十八团都是这样整补后反复多次投入战斗。
这个时期的韩军经过美军的训练和整顿,确实很有起色,已非战争初期一接触就溃散狼狈相可比,炮火加强了,特种兵增加了,军事素养有了变化,快速反应能力也有了很大提高。
战场上死战不退、敢端着刺刀跟中国士兵比划的也多了。
战斗力确实与战争初期的确不一样了。
可这边还把人家看作二等角色。
士气高昂的中国军队这边虽然没有什么设置收容线收容溃兵的问题,但对于战斗发展到如此残酷的程度,的确缺乏相应的思想和物质条件方面的准备。攻击受挫伤亡惨重的部队撤下来后往往大伤元气,得不到兵员和物资方面的及时补充,很难立刻再次投入战斗。
优势逐渐开始向金钟五这边倾斜。
394.8高地打粘糊了,281.2高地也出了问题。
6日晚,第三四0团这边发起反击不久,第一一三师参谋长范天恩就兴高采烈的打电话给江拥辉,报告说第三三九团两个连又3个排的突击部队已经占领了主峰。
江拥辉一听很高兴。
东方不亮西方亮,两只螃蟹老子总算还是夹住一个。
当时第三四0团对394.8高地正久攻不下,江拥辉刚命令第三四二团部队接替第三四0团继续攻击。
可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儿,范天恩又来了一个电话,说攻击部队把次峰当主峰了,281.2高地还没有拿下来。
这叫什么事儿嘛!
江拥辉当时就想给范天恩一顿臭骂。
这误报情况真不是时候,还不如就直截了当说没拿下来呢。
不过这会儿生气也没办法,江拥辉也看出处于281.2高地次峰的第三三九团部队态势极为不利,遂令他们撤出战斗。
这一撤,无形中又加重了对固守394.8高地主峰的第三四二团部队的压力,韩军的所有支援炮火毫无顾忌地泼到了394.8高地上。
结果是394.8高地进攻打得粘粘糊糊,攻占后防御也摇摇晃晃。
战至14日,经过连续9天201个小时的争夺,虽然白马山大部分高地仍在第三十八军手中,但394.8高地就象在风雨飘摇中的小船,翻来覆去地左摇右摆,始终站不稳脚跟。韩军第九师陆续投入4个步兵团的兵力,第三十八军也相继投入13个步兵营又两个连。韩九师、法国营先后伤亡9 860人,第三十八军亦付出了伤亡6 700余人的代价。
江拥辉这个时候冷静地掂量了一下形势:
虽然第三十八军已经占领了白马山地区大部分高地,但韩军第九师预有准备,已经夺得先机,且利用时间集中了强大的支援炮群,对第三十八军已占各点进行反复覆盖射击,后面还有美步兵第三师部队随时准备增援,若继续与之争夺,付出的代价太大,阵地也很难巩固。既然现在两个目标已经完成了一个,不如断然撤出战斗,以保持主动。
请示兵团王近山副司令员同意后,江拥辉决定:攻击部队于15日3时前全部撤出阵地。
事实证明,江拥辉断然放弃对白马山的争夺,是为明智之举。
因为就在他决定放弃白马山争夺的同一天,范佛里特已经在金化前线的上甘岭地区主动发起了“摊牌作战”,中国军队全线争夺重点亦转向上甘岭地区。值此时刻,第三十八军倘在白马山地区继续摆着架势与韩九师纠缠,对全局更为不利,也很难继续巩固所攻占的阵地。江拥辉在撤出白马山时或许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实际上得到的效果却是使志愿军总部得以倾全力以确保上甘岭方向的争夺,在战略大局上保持并巩固了中朝军队的主动地位。
得失相抵之结果,还是正数。
白马山之战历时9个昼夜,第三十八军付出了重大伤亡代价,反击281.2高地失利,反击394.8高地久战不决,未能巩固已夺取的阵地,是一次失利战斗。
韩军第九师因为守住了白马山阵地,后来被称为“白马部队”,成为韩军的荣誉部队,该师的徽章也从此改为白马图案。
该师参谋长朴正熙后来仕途得意,做到了韩国总统。
这是整个朝鲜战争中,韩军表现最上乘的一次。
对于这次战斗的失利,江拥辉军长向志愿军总部首长承担了责任,并在第三十八军团以上干部会议上认真地总结了经验教训。
白马山战斗失利,虽然与江拥辉等第三十八军首长在作战指导上急于求成,对谷中蛟叛逃泄露军情、敌情发生变化等情况处置不当有关,但从战略上来说,还有相对于这一阶段中国军队的作战能力来说在作战指导方针上指标过高的原因。为此,志愿军第二十兵团代司令员郑维山将军曾在《九、十月份战术反击作战的几个主要经验》中指出:
攻歼伪军一个连左右兵力的阵地,经过充分准备均是顺利的。攻歼伪军一个排的阵地均在很短时间内解决战斗,我代价亦小。敌一个营的阵地,纵深加大,抵抗力增强,阵地内反冲锋增多,纵深战斗时间拖长,甚至有当晚不能解决战斗的可能。由于敌人的守备兵力较大,我投入的部队必然加多,伤亡亦将增大。
经过总结经验教训,毛泽东提出的“零敲牛皮糖”,即每个军一次彻底歼灭美军一个营的设想,在阵地战后期最后确定为以连、排为歼灭目标。事实证明,这是最符合当时战场实际,也是最符合当时中国军队作战能力的歼敌原则。
确实是这个道理,第二阶段凡是攻击连排目标的,均获成功。
第十五军攻击紧挨着白马山的391高地就大获成功。
391高地是韩军第九师东侧前哨阵地的主要支撑点,由该师第五十一团第八连防守,这个高地是一个平地突出的山包,四周都是平地,山势孤立狭长,南北两峰对峙,全长1200米,楔入中国军队第十五军与第三十八军结合部,居高临下,俯瞰中国军队阵地纵深。由于这个高地工事坚固、火力强大、有丰富的弹药储备,所以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
而且两军阵前3000米左右的开阔地也是一个很难克服的障碍。
秦基伟决定智取,招法仍是敌前潜伏。
攻击部队是张显扬师长的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七团。
第八十七团为这次战斗进行了周密细致的准备,前沿分队侦察时连潜伏区的草坪都带了回来,做为伪装样本。潜伏分队班以上指挥员战前都多次熟悉潜伏区的地形地貌,对各种情况的预案处理也已成竹在胸。潜伏分队潜伏前也进行了多次演练,达到了乱真的程度。
笔者在这儿说说很简单,实际操作难度要大得多。
成百上千人的潜伏分队要在距敌人20米~100米处一动不动地潜伏上19个小时,而不是一会儿半会儿!20米是个什么概念?是串钥匙链掉地上都能带出响儿来的距离,那需要忍受的种种痛苦与麻烦是我们坐在屋子里纸上谈兵的人很难想象的,不信你可以趴在你们家打蜡地板上一动不动两个小时试试,看看是个什么感觉。这是一种绝对冒险而又效果绝佳的作战方式——后来中国军队曾多次操作,屡试屡爽——只有最有素养、最有纪律、最有觉悟的军队才会选择这样的作战方式,才能胜任这样的作战方式。据笔者所知,美军和韩军以及所有“联合国军”部队,都没有采用这种作战方式的纪录。
估计是没敢往那儿想。
换了你,你恐怕也不敢想——你敢想象让成百上千的美国大兵们卧在那里被蚊虫叮着、屎尿憋着一动不动地呆一个昼夜吗?
别逗了!
10月11日夜,第八十七团第三营500多名官兵,利用夜暗由芹洞地区出发,秘密接近391高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潜伏区。
突击连第九连潜在距敌人阵地只有60米的草丛中,每个身上都插满了茅草,风一吹,人身上的草与山坡上的草一同摆动着,绝对的乱真。山上敌人一切活动均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连说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中国军队的小分队阵前活动非常频繁,“联合国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有事儿没事儿就朝这儿放枪放炮。就是飞一只鸟起来也要连枪带炮折腾半天。所以第十五军的纵深炮火也接连不断地对391高地上的观察所和火力点进行封锁,以掩护潜伏部队。
晚上还好说,韩军官兵一般没那个胆儿出来晃荡。
一到白天,敌人就开始折腾了。
一大早,先是出来5个家伙下山检查铁丝网。
这种情况事前早有预案,由与其最接近的战斗小组出击,其余人不动。所以这5个敌人中有3个当场被突然跃起的几个中国士兵用铁鍬劈死,剩下的立刻就没命地跑回了山上。而山上的韩军误以为这是已经见惯不惊的中国军队小分队活动,也没怎么介意。
到了太阳悬起来的时候,一只野鸡突然从潜伏分队附近飞起。
这下韩军有点担心了,自己不敢出来看,就呼叫来几架飞机,在潜伏区扔下了几颗燃烧弹。有一颗燃烧弹正好扔在第九连第三班战士邱少云身边,四散飞迸的燃烧液溅到了他的腿上,把伪装给点着了,火焰直往身上窜。
邱少云身后就是一条水沟,他只要往后一滚,就可以脱险。
但他也知道,这样一来,潜伏分队就可能暴露,500多名官兵就有可能毫无遮挡地成为敌人枪炮和飞机的活靶子。
更重要是,原订的战斗计划就无法完成。
邱少云仍然保持原来姿势一动不动。
旁边的战友看着火焰在自己的战友身上肆虐,却毫无办法。
烈火中的邱少云对离他最近的战友李四虎说:
“我完不成爆破任务了,胜利是我们的,你代我去完成任务吧!”
干着急的李四虎嘴唇已经咬破了皮,一脸的泪水。
半个小时后,邱少云被烈焰吞没了。
邱少云,时年21岁,四川省铜梁县人,笔者的大同乡,国军改编过来的“解放战士”。
如今在他的家乡,矗立着他的一尊铜象。
就象一只火中凤凰。
下午5时21分,第二十九师支援炮群对391实施火力突袭。
10分钟后,3颗红色信号弹升起。
静寂了一个昼夜的潜伏区顿时暴起一片怒吼:
“为邱少云报仇,冲啊!”
李四虎冲上前用自己的大衣覆盖上邱少云的遗体,抱起他留下的冲锋枪和爆破筒,带着一脸泪水,头也不回地冲向391高地。
这是一个哀兵。
李四虎象疯了似的一人连续爆破了两道铁丝网,冲上山顶又把一根爆破筒塞进了一个地堡。
这时漫山遍野都是一片“给邱少云报仇!”
15分钟后,韩军第八连170名官兵悉数就歼。
此后,韩军第五十一团团长全富一上校组织了多次反扑,均被第八十七团官兵击退。
整个战斗歼敌2 700余人,完全巩固了391高地。
战后,当地朝鲜人民和中国军队将士们怀着对邱少云这位伟大战士深深的敬意,在391高地的石壁上刻下了这样一行大字:
“为整体、为胜利而自我牺牲的伟大战士邱少云永垂不朽!”
邱少云被第十五军党委追认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志愿军总部为他追记特等功,追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议会也追授他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
第十五军攻击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也很顺手。
10月6日,第十五军第四十四师第一三0团第一连两个排68人,在各种火炮50余门和4辆坦克支援下,以迅速突然的动作扑上美步兵第七师第十七团两个加强排据守的上佳山西北无名高地,经30分钟激战,全歼守敌。此后,又在8天内连续打退美韩军两个连以下的反扑38次,毙伤敌990余名,巩固了这一要点。
第十五军攻击的381东北无名高地等其它4处目标也攻得顺手打得潇洒,抓了一把见好就收立马痛快走人,只讨便宜不吃亏,只赚银子不赔本,绝不粘糊恋战,让对手挨了打还没处还手。
打这种仗,土八路的手段那是一套一套的。
第十二军第三十五师攻击栗洞东山又是另外一种套路。
栗洞东山位于金城东南,地势较高,是韩军首都师防御前沿的一个重要支撑点,因其形似圈椅,故又名椅子山,为韩军首都师机甲团第二营第六连、第五连两个排和两个营属火器排共8个排的兵力防守。
李德生师长决心一锅烩了这盘杂碎。
李德生是王近山手下的一员虎将,打仗勇敢不说,还很有头脑很有章法。 这次也是一样,攻击之前,他和攻击部队第一0三团团长王西军亲自到离敌阵地最近的龙鹤山上观察敌人阵地,观察了整整两天,还派出第一0三团第三连作了一次试探性攻击,又是喊杀又是冲锋号,声势造得惊天动地,就是不往上冲。等到摸清了敌人的所有火力点后,部队全都撤了回来。
这一次佯动有两个好处,一是侦悉了敌军的火力配系;二是麻痹了敌人,有点“狼来了”的效果。
看好了火力点,李德生心中有了数:
“老子要给他来个大炮上刺刀!”
他要把配属的坦克、自行火炮都送到前沿,抵近射击。
这种办法效果忒好,一打一个准儿。
打鬼子打老蒋那会儿这一招很是露脸。
可也有一样,非常冒险——特别是在朝鲜战争这种对手掌握制空权和炮火优势的情况下,一旦暴露了,就成了敌人飞机和炮火的活靶子,很难生存下来。
李德生很有点赌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想想就明白,任何高回报的投资都有高风险。
身经百战的李德生绝不是怀着赌徒心理打仗的那一类鲁莽之辈,那两天的观察他脑袋里盘算的就是这码子事,那是深思熟虑之后悟出的一个高招。
攻击前夜,第三十五师就在隆隆炮声掩护下,将4辆坦克、4门自行火炮开到了与栗洞东山对面的龙鹤山第一0三团阵地上,而后进行了充分的伪装。坦克和火炮就位后,根据侦察和试探性进攻掌握的敌情,对敌阵地上的火力点进行编号,对每门火炮和坦克进行明确分工。
主攻分队第一0三团第二营还选择相似地形进行了演习。
这一来,栗洞东山上的前伪满警察痞子们还能有跑?
10月6日16时15分,配属第三十五师的坦克、自行火炮、迫击炮等大小60多门火炮一起开火,那架势就象面对面拿着一支手枪对着你的鼻子开火,打得那个准,粟洞东山上几乎所有火力点都没存活下来。
这还不算,还有一道菜。
前边直瞄火炮刚把敌人火力点点完名,后边的12门“喀秋莎”就发了言,把栗洞东山打成一片火海。
第一0三团第二营第六连只用1小时就夺取了主峰611高地。
18时,战斗结束,栗洞东山落入中国军队之手,计毙伤敌300余名,俘敌63名。此后,第一0三团守备分队又在4天内击退韩军首都师一个营的反扑21次,共毙伤俘敌营长以下1 000余名。
10月14日,韩军首都师因为在第十二军的小打小闹面前屡碰钉子,几乎完全丧失战斗力,被迫撤出休整,师长李龙文少将也被李承晚罢官撤职,坐了冷板凳。
栗洞东山进攻战斗后来被军事科学院编为抗美援朝经典战例。
三年后,这位打仗很有章法的李德生在人民解放军第一次授衔时获少将军衔,1988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次实行军衔制时被授予上将军衔,在军中的最后一个职务是中国军队最高学府、人称“将军摇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政治委员。
从这所大学的校门里,已经、正在和将要走出人民军队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乃至第N代将星。
长征接力有来人。
中国军队第二阶段的战术性反击作战又一次在胜利中发展。
按志愿军总部的部署,原拟在10月22日停止反击,转入正常防御。但因为“联合国军”从14日开始发起所谓“金化攻势”,向上甘岭地区志愿军第十五军第四十五师阵地猛烈进攻,战况日趋激烈。为配合上甘岭地区的坚守防御作战,志愿军总部决定,将全线战术性反击作战延长至月底。
遵此指示,中国军队第六十五军、第四十军、第三十九军、第三十八军、第十五军又先后攻击了14个目标,除3个目标攻击未成、一个目标的守敌撤逃外,其余均被攻克,守敌全部被歼。
10月31日,中国军队结束第二阶段反击作战。
第二阶段战术性反击作战,中国军队共对48个目标反击58次,其中美军防守的9处,法、荷、加拿大军队防守的3处,韩军防守的36处。敌防守兵力:两个营的1处,近两个连的3处,一个连或加强连的8处,1~2个排的30处,一个班的6处。巩固占领11个目标,共计毙伤俘“联合国军”官兵18 900余人,使“联合国军”在全线陷入顾此失彼的被动状态。
这次全线进攻还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经验:在敌已形成防御体系的情况下,攻敌一点不如同时攻敌数点(相邻的两点以上)。同时攻敌数点,不仅能节约炮兵火力(因攻敌一点同样需要压制目标两侧敌炮兵火力),而且可以收到分散敌人兵力火力、使之左右难顾的效果。
中国军队1952年秋季的全线战术性反击作战,是在转入阵地战后向“联合国军”阵地发起的第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全线进攻,先后对“联合国军”连排防御阵地及个别营防御阵地共60个目标进攻77次,经过反复争夺,巩固占领阵地17处,共击退敌排以上兵力反扑480次,全歼敌两个营指挥所、10个连、69个排、8个班,大部歼灭敌两个团、1个营、7个连、8个排、5个班,共毙伤俘敌27 000余人,缴获各种火炮32门、各种枪2 373支,击毁各种火炮57门、坦克67辆、汽车74辆,击落敌机183架,击伤241架。
中国军队为此付出了10 700余人的战斗伤亡代价。
与此同时,朝鲜人民军在东线也对3个“联合国军”连排目标发起了猛烈进攻,取得了歼敌1 700余人的胜利。
在中朝军队的全线持续的战术性进攻下,“联合国军”十分狼狈,疲于奔命,8个师频繁调动,其中5个师调动两次,态势越来越被动。
战争主动权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重操于中朝军队之手。
10月24日,中央军委致电志愿军首长:
此种作战,在若干被选定的战术要点上,集中我军优势的兵力火力,采取突然动作,对成排成连成营的敌军,给以全部或大部歼灭的打击;然后在敌人向我军举行反击的时机,又在反复作战中给敌以大量的杀伤;然后依情况,对于被我攻克的据点,凡可以守住者固守之,不能守住者放弃之,保持自己的主动,准备以后的反击。
……
此种作战办法,继续实行下去,必能致敌死命,必能迫使敌人采取妥协方法结束朝鲜战争。
10底和11月初,中国军队第六十军、第六十七军、第四十七军,分别接替了第六十八军、第十二军、第三十九军防务,第六十八军、第十二军、第三十九军分别开往洗浦里、谷山、成川地区休整。
然而,正开往谷山休整的第十二军却没有真正得到休整。
他们在开赴谷山的途中就接到命令:准备增援上甘岭的第十五军部队。先头部队第三十一师立即转赴上甘岭地区,其他各部视情况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上甘岭这会儿正打得难分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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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1-1:步兵第一0三团第二营栗洞东山进攻战斗经过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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