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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李承晚节外生枝·开国第一战(50)》

第五十章

想单独干 李承晚节外生枝
要分别打 毛泽东优礼有加

谈还是要谈,
打还是要打,
和还是要和。

                   ——毛泽东《在全国政协会议上的讲话》


  6月13日凌晨,李钟玄兴冲冲地从突击连队回到师指挥所。
  就在昨天,在龙门山军前指,张祖谅军长当面告诉他,883.7高地群是到手了,下边949.2高地就看你们第一八0师的了,你们能不能翻身报仇,就看这一锤子买卖啦!这很可能朝鲜战场上最后一仗,要打不好,就再没机会了。你们哪,只能打好,不能打坏!
  大家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军长再这么一煽,那还了得!
  到下边攻击部队检查准备工作,大家都问什么时候打,怎么还不快打,要让第一七九师和第一八一师把仗都给包打喽,咱什么时候才能翻身?
  得,你别去鼓动他了,人家还给你作宣传鼓动呢!
  计划也很周密。
  按李钟玄们的方案,以陈克难的第五三九团居中,主攻949.2高地;庞克昌的第五三八团居左,攻击870高地;周光璞的第五四0团在右,攻击坦克无名高地;配属的第六十八军第二0三师第六0九团攻击628.6高地。4个团齐头并进,在5公里宽的正面上同时发起进攻,再打一个大歼灭战。
  兵力也很雄厚,每个团都控制了一个营的预备队,军里还控制有配属过来的第三十三师,随时可以加入战斗。
  不过李钟玄心说最好还是别动用人家,不然论起功来算谁的?到时候说起来,说那翻身仗是人家替你打的,那可是好说不好听哪!
  火力也很强大,除了师炮群外,原支援攻击883.7高地的军炮群也可以调整过来支援,志司还调来一个营的“喀秋莎”,屈指算了一下,八二迫击炮以上的火炮就有408门,诸元哪什么的早就计算停当,炮弹也屯得足足的。人家后勤也说啦,你们只管打,我们保证送!大炮筒子们也拍着胸脯保证一打一个准,绝对第一排炮就让崔弘熙那小子蹦达不起来,让步兵弟兄们美美地捡洋落。
  还有祖国慰问团的亲人们,作家、记者、电影队、宣传队什么的,都蹲在师部,要给咱助威、鼓劲,大家都诚心诚意地盼望着咱第一八0师打个翻身仗哪。
  李钟玄杀气腾腾,瞅着韩五师两眼发红,要下手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有人端着一碗冷水,凑到了李钟玄跟前。
  谁啊?
  艾森豪威尔。
  艾总统一手把调皮捣蛋的李总统摁住,一手接过彭德怀、金日成递过来的梯子,衔着橄榄枝,大胆地朝前走,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十九,走到停战谈判的帐蓬不回首,要跟对手们握手言和啦。
  6月8日,反复无常的停战谈判,终于在双方搅缠已久的最后一个问题上达成协议,签订了《中立国遣返委员会的职权范围》的文件。根据这个协议,一切不直接遣返的战俘,应于停战协议生效后60天内由拘留一方的军事控制下释放出来,在朝鲜境内交给由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瑞士、瑞典、印度5国代表组成的中立国遣返委员会看管。战俘所属国家应有自由与便利,自中立国遣返委员会接管战俘之日起派遣代表向一切依附于该国之战俘进行90天的解释。90天之后如尚有未行驶遣返权利的战俘,其处理问题应交由政治会议在30天之内解决,在此之后尚有未行使遣返权利的战俘,而政治会议又未为他们协议出处理办法者,应由中立国遣返委员会在30天之内宣布解除其战俘身份,使之成为平民,并协助他们前往他们申请要去的地方。
  至此,朝鲜停战谈判的各项议程,全部达成协议。
  同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分别约见捷克斯洛伐克、印度、瑞典等国大使,瑞士公使,波兰临时代办,正式邀请5国同意按照战俘遣返协议条款参加中立国遣返委员会的工作。
  11日至13日,5国政府先后接受了邀请。

  接下来,就该重新校正军事分界线了。
  6月10日以后,代表会议休会,双方参谋人员举行行政性会议,分两组重新划定军事分界线和拟定签订停战协定的文字细节。
  重新校订军事分界线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在重新校正军事分界线时,中朝方面地位十分有利。
  自1951年11月27日第一次按实际接触线划定军事分界线后,中朝军队在战场节节胜利,战线始终是在向南移动。而在第一次划定军事分界线时,“联合国军”之所以不愿意将其固定下来,完全是将其作为对中朝军队一种压力来设想的。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无论谈判结果如何,战线将会按他们的意志继续向北推移,从而使“联合国军”在朝鲜半岛的政治和军事地位更为有利。
  现在呢,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定的战线反而成了自己的一种负担。要不停下来,谁知道它还要移到哪里才打住?
  所以一定要跟共产党们锱铢必较,寸土必争。
  此时,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处已将第六十军攻占883.7高地、973高地、902.8高地和第六十七军攻克的十字架山通报给志愿军谈判代表,并把第六十军正准备攻占的949.2高地、870高地和1089.6高地一线也包括了进去。
  “联合国军”参谋人员当然不干了,这些高地还在我们手里嘛。
  僵住了。
  志愿军谈判代表再次与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处联系。
  处长肖剑飞非常干脆,回答说883.7高地、973高地、902.8高地和“十字架山”确已于12日占领,949.2高地、870高地和1089.6高地虽然现在还未占领,但停战协定签订之时肯定是我们的。
  然而预定停战协定14日就要签订,今天已是13日。
  一天之内,就能易手?

  于是,这碗凉水从艾森豪威尔手上递出来,经“联合国军”谈判代表之手,传到志愿军谈判代表之手,又传到了志愿军总部。
  总部立刻让张祖谅选择,你接不接这碗凉水?
  张祖谅一个电话就打到李钟玄这里,把解答权交给了他:
  “志司电话指示,板门店的谈判将于14日达成协议,我们14日打949.2高地的这一仗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不要再打了。打不打要第六十军自己考虑,没有把握就算了……”
  李钟玄握着话筒,把志司指示转告给大家,然后问:
  “大家说,打不打?”
  腾地一下,大家庄稼火就上来了。
  “打!谁说不打啦,谁说不打啦?”
  这是参谋长王振邦,第五次战役失利的亲历者,报仇心最切,一听说不打,简直就象要操他祖坟。
  “打!怎么不打,士气这么旺盛,干吗不打?”
  新到任的师政治委员唐明春也很生气。
  “就是嘛,计划那么周密,后勤也有保障,全师都动员起来了,不打怎么跟大家交代?”师政治部主任袁本慧也急了。
  “好,大家都同意,那咱们坚决打!否则没机会翻身了!”
  李钟玄想听的就是这个。
  “军长,我们坚决要求打,死活都要打!一定打赢!”
  他把张祖谅传过来的那碗凉水一把给推了回去。
  张祖谅心说好啊好啊,我正想将就着这碗水给艾总统和李总统泼将回去哩!得,咱也够不着,还是赶紧就着原路传回板门店,让跟人玩嘴皮子的爷们儿干这漂亮活儿吧!
  这碗凉水又顺原路返回传到板门店志愿军谈判代表手中。
  至于能不能将就着给对方泼将回去,还得看李钟玄的。

  一个小时后,张祖谅又给李钟玄甩来一个电话。
  这回不是水,是一把火!夏天里的一把火!
  “李钟玄吗?你们打吧,志司批准了!军里决定,第一八一师第五四一团陈钊副团长率两个连在你们打响的同时,直插敌后炸毁三幕谷附近的北汉江上的桥梁,断敌退路,第一八一师第五四三团在凌晨也要对838.7高地当面的敌人发起佯攻,配合你们;第一七九师第五三五团、第五三六团也各派出两个连向586.1高地、706高地扩大战果,我已令配属我们军的第三十三师以第九十八团一个连、第九十九团两个连攻击1089.6高地,策应你们……”
  “谢谢军长,谢谢军长,我们更有把握了!”
  李钟玄激动得差点儿掉泪。
  他妈的,艾森豪威尔这老小子,差点把老子的机会给抢走了。

  当晚,第一八0师2 000余人的突击部队进入了预定的潜伏区。

  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张祖谅这个打的决定和部署实在太及时了。
  如果他不打,崔弘熙也要打啦!
  本来,第六十军工兵主任崔国忠策划了一次很漂亮的“水淹七军”的计划,他让手下的工兵们用细麻袋堵在北汉江上游截流成湖,以便第一八0师攻占949.2高地得手向纵深发展时,开堤放水,阻止敌人渡江西逃;还作了些木排,上面捆上炸药包手榴弹什么的,还按照放水时江水流速和导火索燃烧时间计算好了时间,让这些个木排在漂到加罗寺附近的北汉江桥梁时爆炸。
  这本来应该是一出好戏。
  可邓仕俊副军长把他给拦住了,说军里已经派部队去炸桥了,你们的木排搞得不好可能要干扰人家,还是算了吧。
  崔国忠很扫兴。
  但想想副军长说得也有理,再说呐,谁让自己不早点动作呢?
  他对大家说把麻袋拆了把水放了,咱收兵等着看戏吧。
  手下的工兵们吊儿郎当有点游击习气,顺手把木排也放了。
  木排还是在桥梁附近炸响了。
  一下就把崔弘熙给炸紧张了:
  共军这是要打949.2高地,要不怎么想着炸桥?
  崔弘熙决定:派所属第三十六团于14日拂晓先敌发起攻击,夺回883.7高地和973高地,动摇共军夺取949.2高地的决心。部队当日晚上已开始移动,支援的美第四六一重炮营一个连也开进了黄柄洞东侧阵地。
  他想抢张祖谅的先机,结果被张祖谅抢了先机的先机。

  14日凌晨2时,第一八一师在838.7高地附近发起佯攻。
  一下子就把崔弘熙给打蒙了。
  他手忙脚乱折腾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弄得头昏眼花。
  还反什么攻哟,光顾着救火喽!
  熬到天黑,心说这一天总算是过了吧。

  刚到晚21时,一组信号弹从夜空中腾起。
  紧接着,949.2高地上就传来了分不出点来的猛烈爆炸声,象是山崩地陷一般。
  守备949.2高地的韩五师第三十五团被裹在火海之中。
  这一次,李钟玄一反攻击838.7诸高地的炮火准备方法,不再进行3次火力延伸,只进行一次延伸,潜伏在阵前的步兵分队紧随炮兵弹幕发起冲击。主攻部队也改变从两翼攻击的老套子,沿山脊直奔主峰。而韩五师的支援炮群还按以前的思维,向949.2高地两翼侧进行拦阻射击,结果炮弹全部打在空档上。……
  这个时候,第五三九团的突击部队已扑到敌人的堑壕前,密密麻麻的手榴弹此起彼落地飞到堑壕中,韩军官兵们被炸得血肉横飞。一占领堑壕,突击队立刻按预案变成若干个三五成群的小组,各自奔向早就熟记于胸的目标,把各种明暗火力点纷纷掀上了天,各处坑道口也悉数炸塌,将拒不出来交枪投降的韩军官兵全憋死在里面。
  两路突击队第一连和第八连穿过浓烟烈火,在主峰会合。
  一个小时零10分钟后,949.2高地上空腾起一颗信号弹。

  几乎与此同时,第五三八团、第五四0团和第六0九团也分别发出了占领870高地、坦克无名高地和628.6高地的信号弹。
  至此,韩军第三十五团第一营被全歼,第二营、第三营各被歼一部,正拼命溃逃。
  深夜,策应第一八0师的第一七九师第五三五团、第五三六团各连和第三十三师第九十八团、第九十九团各连也分别攻占了各自的目标。
  此起彼伏的信号弹映红了天空,象放焰火那么好看。
  李钟玄心都醉了。

  22时左右,张祖谅打来电话:
  “李钟玄,陈钊已在三幕谷截住敌人后路了,你现在派点部队追一下,把他们夹在北汉江与949.2高地之间消灭。你抓紧准备一下,准备打敌反扑,只要你在明天0时前不丢阵地,那你我都是那块地头上的地主啦!”
  “中,中!军长,我马上部署!龟孙子他上不来也跑不了!”
  李钟玄一高兴,露出了河南侉子的本来面目。

  当晚,第五四一团两个连炸毁了三幕谷附近两座大桥,会同第一八0师的追击部队,将逃敌堵住,韩军官兵争先恐后地涉水南逃,淹毙者不计其数。韩军第三十五团第三营营长孙同建少校等250余人被俘,各种炮50余门、枪700多支、汽车60辆、坦克3辆及大量物资落入第一八0师之手。
  战至次日8时,第一八0师占领了韩军第五师第三十五团和第三十六团西起加罗峙、东到广石洞段的全部阵地,又毙伤俘敌2 000余人。
  至此,他们将第六十军阵地又向前推进了20余平方公里。
  第一八0师大获全胜,一战雪耻。

  由于志司没有正式来电命令停止攻击,14日和15日,配属第六十军的第三十三师又在童国贵师长指挥下,两次进攻韩军第二十师第六十二团一个营据守的1089.6高地及其以南无名高地,并击退敌多次反扑,巩固了阵地。
  至此,张祖谅预定的攻取目标,全部得手。
  全军共计歼敌14 800余名,阵地向前推进45平方公里。
  第六十军的翻身仗,打得彻底,打得干净,打得利落!

  15日,第三兵团首长特意给第六十军发来电报:

  你们继14日夜反击949.2高地等阵地,取得更大胜利,尤其第一八0师动作迅速,歼敌一个整营,夺取了多处敌军阵地,全军闻之不胜喜悦,特致电祝贺。

  第六十军现在已经不归第三兵团指挥了,但许世友、杜义德还是打来电报祝贺,显然有很深的涵意。因为第一八0师在第五次战役中,是在第三兵团序列中失利的。现在第一八0师打了翻身仗,他们心里也跟着解气,脸上也跟着光彩。

  在第二十兵团向北汉江两侧之敌发起进攻前后,右翼第九兵团所属之第二十三军、第二十四军和左翼朝鲜人民军第三军团、第七军团也先后向敌23个营以下阵地发起进攻,共攻歼敌13个连、9个排、3个班,另12个连、一个排大部,毙伤俘敌11 000余名。
  中朝军队夏季反击战役的第二阶段,中朝军队先后向敌51个团以下阵地也进行了65次进攻作战,创造了对敌坚固阵地进攻中一次歼敌一个团的战例,给了韩军第五师、第八师以歼灭性打击,在北汉江两侧占领了敌3个团正面12公里、纵深3~6公里的防御阵地,扩大阵地面积58平方公里,共计毙伤俘敌41 000余名。
  中朝军队付出了19 354人的伤亡代价。

  15日,第六十军司令部作战参谋任秀峰赶到板门店。
  任秀峰展开作战地图,向中朝方军事分界线划定小组负责人汇报了第六十军已夺占的目标。
  也就是说,这碗凉水可以泼出去了!

  “联合国军”首席代表、美国陆军中将威廉•哈里逊很不幸地成了享受这碗凉水的倒霉蛋。
  当中朝方代表向他明确实际接触线时,哈里逊跳将起来:
  “不对,要核对,要现地核对!”
  “完全可以。”
  “乘直升机去!”
  “现在没有停火,乘直升机易遭误击,乘马如何?”
  “不行!”
  “好好好,那就依你,乘什么都行。”
  咦,那么有把握?
  哈里逊一楞,觉得身上凉溲溲的。
  傻冒,凉水已经浇到你头上啦!

  6月16日,双方参谋人员按照实际接触线重新校正了军事分界线。这次校正的军事分界线,较之于1951年11月27日的第一次军事分界线,向南推进了140平方公里。
  这才是一大盆凉水,兜头浇在了艾总统和李总统头上。

  当天,第一八0师接到军里转来的兵团电报:

  奉志司命令:6月15日,在板门店谈判的停战协定文本已经定稿,军事分界线已经划定。双方口头商定,16日0时以后攻占的目标一律不算数。因此,中朝联合司令部向全线各部队发出命令,从16日起,坚守阵地,不再主动出击,但对敌人向我发动的任何进攻,则应坚决予以打击。

  李钟玄把电报递给唐明春、王振邦、袁本慧等人:
  “看看,多玄,咱差一丁点儿就捞不着打啦!”
  这一回,李钟玄看走了眼。
  他寻思这就算完了。
  可李承晚要跟他没完!

  艾总统把李总统给摁不住啦!
  战俘问题解决了,分界线也订下来了,本来该说签字的事儿了。
  板门店也确实是在这样准备着。
  在停战谈判的帐蓬里,双方的文字专家都忙乎着逐条逐段逐句逐字逐标号逐符号地重新审定过去已经定稿了的停战协定文本,字斟句酌,争短较长。
  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工程部队也抓紧抢修从开城到板门店的公路和桥梁,他们把刚修好的沙川江的桥取名为“和平桥”。
  从志愿军各兵团各军调来的停战监督小组的军官们到达了。
  准备参加签字仪式的各国新闻记者到达了。
  准备接收战俘的中国红十字会人员到达了。
  为代表团增加的各种工作人员也陆续到达了。
  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也拟于6月19日赶赴开城,准备在停战协定上签字。
  “联合国军”总司令马克•克拉克上将也估计,停战协议将在朝鲜战争爆发的3周年之日——6月25日签署。
  参加“联合国军”部队的16国军队的官兵都舒了一口气:
  这他妈的无期徒刑总算改有期啦!
  可就在这当口,李总统跳出来找麻烦啦!

  其实李总统的折腾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打从艾森豪威尔当选美国总统,李承晚就一天也没顺过心。
  艾森豪威尔上台的同时,那个与自己私交甚深的美国驻韩国大使约翰•穆乔又离任回国,而来了一位陌生人埃利斯•布里格斯,使李承晚更觉得与美国人难以沟通了。他看得清楚也看得明白,美国人这是要抽身而去,听任大韩民国保持南北分裂的局面。
  李承晚打定主意,要让艾总统断了与共产党握手言和的念头。
  先是亲自或通过发言人多次强硬地申明他的立场,说明他身为大韩民国总统,绝不会同意不要求所有中共部队撤离朝鲜的那种停战;北朝鲜军队必须裁减下来;必须明确规定没有“第三种势力”在解决朝鲜问题的任何国际会议上帮助北朝鲜人;必须完全承认和尊重“大韩民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价码实在高得离谱。
  就连操纵着世界上最强大军事机器的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也对这个手里握着一张软不拉搭的底牌却敢乱叫牌的小老头极为头疼棘手,以至于在“一份历史文件”中,都流露出如此痛苦不堪的语句:
  “美国或者联合国军的大量说理、劝导或是抗议,无一能够打动顽固不化的李承晚总统放弃他那一意孤行的和潜在的自杀性方针。”
  这还不算完。
  李总统还频频给韩军将领们打气——也给美国人上眼药:
  “无论在板门店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的目标仍然不变——我们永远的目标就是从南方到鸭绿江统一朝鲜。你们必须继续战斗直至你们到达鸭绿江。”
  4月21日,这位傀儡总统操纵的傀儡议会还通过决议,支持李承晚以进攻北方来完成统一朝鲜的目标。
  这就更使李总统头脑发昏了。
  他竟然于3天后通知艾森豪威尔,如果联合国允许中国人留在鸭绿江以南,他将使他的军队脱离“联合国军”司令部的指挥而单独作战。
  用句四川民谚来说,这叫翅膀还没长硬,就想打翻天云。
  也不掂掂你那把老骨头的份量!

  而谈判越接近成功,李承晚就越着急上火。
  汉城的“反美”集会也越来越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
  “这位朝鲜政治家使我们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而且他知道这一点。在李承晚说出来和没有说出来的所有威胁背后的意思,就是他想让我们在心理上自认晦气。”
  美国驻韩国大使埃利斯•布里格斯这样揣度李总统的心态。

  对于这一点,“联合国军”主帅马克•克拉克上将感受最深。
  他十分了解,这个小老头“十分危险,因为他一般难以捉摸,而且行动起来有时不计后果。”而自从操作“亚洲人打亚洲人”的政策后,韩国军队数量越来越大,现在前线部队中已有2/3的成员是韩国军队,倘若李承晚突然决定把他们撤离“联合国军”指挥之下,那将立刻就使军事形势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
  所以,在进行停战谈判的同时,美军最高当局就一直在筹划以一种“双管齐下的战略来对付李承晚”。
  这种战略被形象幽默地命名为:
  胡萝卜加大棒。
  胡罗卜嘛,艾总统已经给李总统捧上了,就是5月间委托克拉克和布里格斯转交的那份甜点心加“肯德基”鸡腿。
  大棒呢,由新任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马克斯韦尔•泰勒中将策划。早在2月间他刚就任时,克拉克就要求他拟定一个“从最坏处着眼的应急计划”,一俟李承晚胆敢“把韩国军队撤离联合国军指挥之下”时,就付诸实施。这份被称作“永远准备着”的计划经克拉克批准已经送交华盛顿,其内容比1952年第一次准备搞掉李承晚的方案还要来得凶狠——它预想了3种“紧急情况”:
  ㈠韩国军队对联合国军队的指示不予置理;
  ㈡韩国军队单独采取行动;
  ㈢最极端的情况:韩国军队和平民同联合国部队“公开敌对”。
  计划拟定,在第一种情况下,美国和联合国部队将着手保卫大城市周围的重要地区;海军与空军将继续处于戒备;对韩国军队和政府的情报活动将增加。在第二种情况下,将作出某种“保护性”撤退以确保基地之安全;韩国警卫部队将被解除武装,代之以可靠的联合国部队;平民的动向将受到控制。
  都是些损得不能再损的招,简直把朝鲜看作是美国一个州了。
  恐怕就是在美国的一个州也不敢如此妄为吧?美利坚合众国不是民主之邦么?美国人自己狂饮“民主”的甘露,却让自己朋友国度的平民“动向受到控制”,享受枪杆子下面的“保护”?
  这算是哪门子事儿啊?
  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这第三种情况的处置措施。
  就在克拉克代艾森豪威尔为李总统捧上那份信誓旦旦的甜点心的第三天——1953年5月27日,这位“联合国军”主帅就致电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将“永远准备着”计划的这一部分作了概述:

  李承晚总统将被邀至汉城或其他地方——在任何能使他离开釜山(韩国临时首都)的地方。联合国军司令官将在合适的时候开进釜山地区并拘捕5~10名李承晚的专横行动中担任过领导人的韩国高级官员……并通过韩国军队陆军参谋长实行军事管制法,直至取消之时为止。

  如果李承晚还拒不接受“联合国军”的停战条件,“他将被单独扣押在警卫森严之处。……”,“联合国军”司令部将着手建立一个由首相张泽相领导的政府;如果他拒绝,则将在韩国军队或直接在“联合国军”领导下建立一个军政府。
  我的天,这不是第二个“满洲国”又是什么?
  笔者真替李总统毛骨悚然了一回,跟美国大佬做朋友竟然做到了连身家性命都被朋友算计从而汲汲可危的地步,这他妈以后谁还敢跟这两付面孔的合众国政府交朋友扯连连啊?凡事儿都得看你的脸色顺你的意,不对你的路子你就要把枪杆子横起来撒你的气?
  美国人的粗腿,不好抱哟。
  可就有那么怪,直到现在,仍有人专拿热面孔往美国人那冷屁股上凑。
  《法门寺》中贾桂的传人,大有人在。

  “永远准备着”被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和国务院的官员们欣然接受,两天以后即送到了国务卿约翰•杜勒斯和国防部长查尔斯•威尔逊案头上。
  这两位政客当然不会反对了。
  然而他们在首肯之时仍不失圆滑,并不直接授权克拉克实行该计划中最为极端的第三部分,而只是通过参谋长联席会议通知克拉克,在“极其紧急”的情况下,他有权“采取必要行动以保障你的部队的完整。”
  这与杜鲁门们对麦克阿瑟那些模棱两可的命令如出一辙。
  然而在克拉克看来,既然已有了所建议的行动的要旨,那么这些话就构成了事实上的授权。
  “在紧急情况下可以把李承晚搞掉!”
  克拉克就是这样理解的。

  幸而这种“紧急情况”最后还是没有发生,否则克拉克早晚和麦克阿瑟一样,也会在形势一旦不利的时候,成为政客们的替罪羊。

  虽然没有发生,但离发生也只有玄玄乎乎的半步之遥了。
  6月5日,当停战谈判取得共识已成定局之际,克拉克觉得应该对李总统有言在先,把即将发生的事情通报于他,别让他在猝然而至的心理打击下心动过速或气血冲顶什么的,以至再弄出些什么花花道道来。
  凄然的李总统抱着一条小狗接待了他的美国朋友。
  克拉克一看这个就知道不妙,李总统一定是对自己的来意有所预计,因为当这位总统心境平和而顺遂时,他的奥地利出生的妻子弗朗西斯卡总是穿着一套飘飘如仙的朝鲜服装参加这一类的谈话。
  然而今天的客厅里没有这位年轻靓丽楚楚动人的美人儿。
  会晤的场面可想而知。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神志恍惚,怒气冲冲和感情用事。”
  克拉克后来如是描绘这位总统当时的精神面貌。
  “我国政府已经决心向前走,并在5月25日协议的基础上签订停战协定;马上就要就战俘问题达成协议;现在只有几个问题留待解决了。布里格斯大使将在今天带来艾森豪威尔总统的一封私人信函。概述美国将采取的支持韩国政府的步骤,……”克拉克硬着头皮尽可能地把话说得委婉一些,然而最后还是不得不道出最本质也是最关键的句子来:
  “除了不以继续战斗来保障韩国的统一以外。”
  娘希匹!
  如果听到这话的是蒋总统,没准儿这话就出口了——反正美国佬也听不懂。
  然而李总统是教养良好的绅士,他最多只能现出激动的神情:
  “美国采取这种绥靖政策是犯了一个大错误。韩国政府决不接受这些停战条件,我们将继续战斗下去,即便这意味着自取灭亡也罢。我将亲自领导我的军队战斗,你们要停你们停,我现在要自由自在地采取我认为是最合适的步骤了!”
  别,别,千万别这样,否则我只好拿“永远准备着”伺候你了。
  想是这样想,然而克拉克不能这样说,他只能作不懂状:
  “总统先生能否就此作详细阐述?”
  感情冲动的李总统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暗藏的气门芯也顿时暴露无遗。
  克拉克来了劲儿,伸手就拔气门芯:
  “如果总统先生打算单独进攻,我将以你最真挚的朋友身份向你指出,这是徒劳无益的,你的军队将得不到联合国军的后勤和装备方面的支持,这将导致你和你的国家走向毁灭。”
  虽然气门芯正在被放气,李总统嘴头子却不软:
  “如果我的大韩民国将不可避免地将变成另一个象中国一样的共产党国家,我和我的人民现在死和以后死不是都一样吗?”
  不进油盐!
  克拉克耸耸肩,知道多说无益,只好起身告辞,掉头走人。

  克拉克当天就将此次会晤的情况向华盛顿作了汇报。
  “虽然我尚不能肯定李承晚是否已下定决心要破坏和平,但可以肯定他确有能力来违反停战条件来使联合国军大为尴尬。这位韩国总统根本不讲道理,而且拿不出任何理由。他自已是唯一知道他将要走多远的人,但是毫无疑问他要以此来吓唬别人直至最后。”
  “我目前看不到有任何解决办法,莫如静待事态发展!”
  “联合国军”总司令最后如是结论。

  事态发展立马就来了。
  6月8日,板门店谈判双方达成关于战俘问题的协议。
  当天,克拉克再次与李承晚会晤,询问他是否有可能将不遣返的战俘转移到巨济岛或济洲岛上。李总统却爱理不理地重复几天前的那些话,说这个不用你管我自己知道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最适当。
  克拉克憋着一肚子火,立刻盯上一句:
  “你的意思是撤销我对韩国军队的指挥权?”
  “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李总统先卖一关子,然后再放一码:
  “但如果需要这样的话,我会同你商量的。”
  克拉克脸一黑,扭头就走。

  李总统转身就让人叫来亲信元容德中将:
  “你有什么高见?”
  “我有一项就地释放共产党战俘的计划。”作为总统少有的几位心腹,元容德太知道总统希望自己干什么了。
  “这事要秘密进行,不能泄露风声!”
  “是!”

  此时此刻,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五角大楼,负责处理日本和朝鲜战略情报的詹姆斯•豪斯曼中校从睡梦中被叫醒,被要求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李承晚可能采取的4种行动。
  “他曾威胁要向到达朝鲜监督停火的印度军队开枪。”
  “不会的!”豪斯曼在这一条下面打了一把叉。
  “他曾威胁说如果命令他的部队撤至事先确定的分界线,他会按兵不动!”
  “不会的,他没那么傻,那样他的部队将会面临被歼灭的危险。”
  又打上一把叉。
  “他会在停战协议上签字吗?”
  “不会的,他要在历史上留名一直反对下去,不断强调他的观点:‘你们不能同共产党人或胆小鬼共事。’”
  第三把叉也落到了纸上。
  “他敢不敢释放北韩战俘?”
  “敢,他肯定美国人真的希望他这么干!”
  唯一的一把勺子搁在了后头。
  可惜没人重视他的这把勺子,这事儿算白说啦。

  次日,元容德中将召见了宪兵司令官肃楚岩准将和行动处长宋有顺上校,向他们交代了“就地释放”战俘的任务,并要求他们在任何情况下不能向任何人泄露这个任务的任何情况:
  “就是国防部长孙元一和陆军参谋长白善烨也不行!”
  两位部下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事儿会引出什么大乱子来。
  然而谁敢跟总统叫板呀?

  6月17日,李承晚召见了美国驻韩国大使埃利斯•布里格斯。
  李总统交给他一封给艾森豪威尔的信,信中对美国愿意提供援助和签订相互安全条约表示感谢,尔后又咄咄逼人地追问接受这些援助是否意味着大韩民国将不得不同意签署停战协定。
  与此同时,在韩军宪兵司令部行动处处长宋有顺上校指挥下,行动人员已经在关押着36 000余名朝鲜人民军战俘的釜山战俘营作好了一切准备。
  6月18日0时,一个韩军中校率领的一支韩军宪兵特别行动队潜入9号战俘营,解除了两名美国卫兵的武装,然后在战俘营的铁丝网上剪开了4个20米宽的口子。
  0时15分,中校将所有战俘集中起来,向他们宣布:
  “我奉宪兵司令官的命令,临时占领该战俘营,释放所有你们这些反对共产党的战俘。”
  刷,所有灯光立刻熄灭。
  慌乱而不知所措的战俘们在黑暗中乱冲乱撞,被混在中间的宪兵特别行动队员一阵吵吵嚷嚷引导到铁丝网的缺口边,黑暗中,被候在铁丝网外的宪兵们一个送上一套便装和一袋食品,你挤我我挤你乱哄哄地消失在战俘营外黑沉沉的四野中……
  一个小时后,战俘营中仅剩下了2/3的人了。
  宪兵们又装模作样地放起火来了,作出战俘们是自己越狱逃跑的样子来。
  其它几个战俘营的战俘们也这样“越狱逃跑”了不少。
  到早上4时美军官兵闻讯赶到现场时,战俘营中的战俘们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了,气急败坏的美国兵乒乒乓乓开起枪来,当场就打死了6名战俘和一个宪兵。
  就这样,沦山、马山、釜山和尚武台的4个战俘营的36 000余名战俘,跑掉了27 000余人。
  美国兵只截住了1 000多人,还打死了60多个。
  元容德这时却在电台叫喊让韩国百姓们给这些战俘以庇护。
  明眼人看得明白,李承晚此举有两个目的,直接目的是破坏停战协定,给美国人上眼药;间接目的则是藏“俘”于民,然后按《征兵法》征集入伍,解决兵员不足的问题……
  李总统不管不顾地就是要往南墙上撞。

  让李总统给耍了一把,艾总统气坏啦。
  这不明摆着是给中国人和北朝鲜人送上找楂的楂口吗?眼瞅着再过几个小时停战协定就可以唾手可得,现在被李总统一搅活,共产党们完全可以就着这个由头拒绝签字,而“联合国军”却打不出一个响亮的喷嚏来。
  义愤填膺的艾总统立刻以私人名义给李总统发来一封电报,以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对李总统教训道,你的“越轨行为……给联合国军司令部造成了不可想象的局面,如果继续下去,这种行为方针只能导致以其高尚杰出的战斗部队的鲜血和勇敢为大韩民国赢得的一切化为乌有。”
  艾总统在电报中还凶巴巴地暗示,“联合国军”已随时准备“实施另一种安排”以结束战争,“除非你准备立即坚决地接受联合国军司令部指导并结束目前的敌对状态的权力”。
  作为朋友,艾总统希望李总统立即纠正目前的局势。
  “我将相应地把这封电报公之于众。”
  艾克这是急于向对手,也向全世界,洗清自己。

  的确,全世界都怀疑这惊天动地的大事是美国人默许的。
  甚至美国的盟友们中间,都有人这样怀疑。
  合众国际社记者波茨就在事件几小时后的新闻稿中就断定:
  “马克•克拉克将军这是有意冒险让韩国卫兵看守关押反共战俘的集中营,他早就从李承晚的嘴里和韩国政府的声明中知道了这件事。”
  18日当于,法国法新社报道称:
  “大家担心到目前为止十分有望的停战前景又会被破坏,经过长期费力的谈判,获得的一切成果会化为乌有。”
  19日,金日成、彭德怀致函“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严厉指责美方纵容李承晚的行动,要求美方“必须负起这次事件的严重责任”,立即全部追回被李承晚“释放”的朝鲜人民军战俘,并严厉质问:“究竟联合国军司令部能否控制南朝鲜的政府和军队?如果不能,那末朝鲜停战究竟包不包括李承晚集团在内?如果不包括李承晚集团在内,则停战协定在南朝鲜的实施有何保障?”
  同日,印度总理尼赫鲁的发言人声称,这是一件“很遗憾而令人极其反感的事情”。
  22日,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在下院遭到严厉质问,他当场发表谈话,表示“这是一件性质很严重的事情。这个消息使我深为震动”,向反对党洗清自己。同时,将英国政府对韩国政府的照会也当场宣读:
  “女王政府强烈遣责这种背叛行为。”
  丘吉尔甚至坦言,“联合国军”无意替李承晚征服朝鲜。
  25日,印度总理尼赫鲁致电联合国大会主席,要求联合国召开特别会议。讨论因李承晚“释放”战俘而引起的“严重局势”。
  联合国秘书长达格•哈马舍尔德也声称,“这是朝鲜停战过程中的一个严重的发展”,是“显然违反联合国立场”的。
  “出卖和平事业的国际叛徒!”
  “不负责任的乖戾小人!”
  “换掉这个傀儡!”
  “联合国军司令部犯了玩忽职守罪!”
  ……
  加拿大、澳大利亚、法国、……
  纷纷吵吵嚷嚷。
  李总统在盟友心目中的形象和份量,一落千丈!

  陷入窘境的美利坚合众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悲哀地说:
  “我们现在无法最大限度地保证我们同对手讨价还价的砝码。”
  的确,艾总统这两面人,当得真是难。
  艾总统先是请李总统到华盛顿来,作一次私人谈话。
  李总统不干,说是战事紧迫,难以抽身。
  艾总统咽下这口气,派出一名特使赶赴汉城与李承晚谈判,这人就是助理国务卿沃尔特•罗伯逊,此公以极度老练和耐心著称。他的使命复杂而微妙——既要准确地表达出美国方面强硬的态度以使李承晚乖乖就范,又不能过分凶狠以致把这个处境悲凉的小老头逼到铤而走险的地步,以致于使美国人不得不考虑那个“永远准备着”,而这样一来,美国在政治上的损失将绝不会低于韩国的损失。
  罗伯逊告诉李承晚,如果李承晚在停战问题上坚持毫不妥协,“联合国军”将离开朝鲜。“联合国军”已经充分准备好和共产党部队达成一项协议而不要大韩民国参与,以撤走所有联合国部队,并进一步解决战俘交换问题。
  阐明了美国的态度,罗伯逊便一言不发扮演着一个忠实听众的角色,一小时又一小时,一天又一天地坐着倾听李总统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他对美国的似乎是馨竹难书的不满之情。
  “我只是坐在那里,让李承晚倾诉个够。”
  罗伯逊后来苦笑着对人说。

  “联合国军”的所有参战国家都焦灼地关注着中国的动静。
  6月28日,新华社发表社论,质问“联合国军”:

  李承晚的‘尾巴’翘得很高,已经把停战协定推到了悬崖边缘。究竟是‘脑袋’指挥‘尾巴’,还是‘尾巴’指挥‘脑袋’,有待于华盛顿作出决定和回答。

  这很象毛泽东的手笔,不过笔者尚未查证过。
  分析家们认为,这是中朝方的一种暗示——他们乐意听到对这一事件的解释。
  解释当然很快作出了——其实第二天就在解释。
  表示要尽力追回战俘。
  7月8日,新华社在另一次广播中表示,美国有责任确保“类似事件不再发生”。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是尾声,解释已得到了接受。
  都乐观地认为:这一插曲总算是过去了!
  全是假老练!
  中国人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吗?

  就在李承晚“释放”战俘的第二天,毛泽东就已经动了杀机。
  他在给志愿军总部和板门店谈判代表中朝方代表团的电报中指出:

  帝国主义阵营内部的争吵和分歧正在扩大,鉴于这种形势,我们必须在行动上有重大表示,方能配合形势,给敌方以充分压力,使类似事件不敢再度发生,并便于我方掌握主动。

  此时此刻,正在赴平壤途中的彭德怀也在转这个念头。
  两个大英雄,所见又略同。

  当时,中央军委对形势进行了分析,认为朝鲜形势的发展有两种可能:一是美国继续纵容李承晚捣乱,如此,则停战签字就可能延缓,但是世界上的责难越大,美国的处境就越窘迫,世界人民所受的教育也就越深,美国这种行动将很难持久。因之,这种可能性很小,二是美国为了挽回其在资本主义世界的影响,而对李承晚施加压力,哈里逊在给中朝方谈判首席代表南日大将的信中已经表示要“追捕”已被“释放”的战俘,我们可以利用美国和南朝鲜之间的矛盾,对其施加压力。“这对于保证停战协定的实施是极为有利的。”
  桧仓里的邓华、杨得志们一定把“施加压力”这4个字,作了最杀气腾腾的解读和发挥。
  事隔近50年,笔者重新读到这个分析,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准确,精辟!

  虽然有李承晚的搅活,这位志愿军主帅仍未改变他的行程。
  6月19日,彭德怀乘专列前往平壤。
  在列车上,他一直和参谋们讨论着朝鲜的军事形势。
  20日,车至平壤,彭德怀顾不上拂去征尘,立即与板门店谈判代表团负责人李克农通了电话:
  “克农,李承晚这是在做么子嘛!”
  “哈,他现在是众矢之的,孤立得很哟!”
  李克农是情报老手,知道个中弯弯拐拐。
  “彭总啊,我们还是盼望你来开城啊!”李克农话里有话。
  “那当然,我肯定会来。”
  这边放下电话,彭德怀立刻就要通桧仓里志愿军总部:
  “邓华,你和杨得志有什么打算?”
  “那还用说,再揍他一次,我们正在讨论作战计划哩!”
  邓华心中已经在撸胳膊挽袖子了。
  “好,这个李承晚不识好歹,再给他点颜色看看是完全应该的!”
  彭德怀忿忿然道。
  “彭总,那是不是就敲定了?”杨得志凑到电话前问。
  “别忙,你们先准备,我马上向主席汇报。”

  当晚10时,彭德怀致电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

毛主席:
  20日晨抵安东,南北朝鲜均降雨,故白日乘车至大使馆,与克农、邓华等均通电话。根据目前情况,停战协定须推迟至月底似较有利,为加深敌人内部矛盾,拟再给李承晚伪军以打击,再消灭伪军15 000人(6月上半月据邓华说消灭伪军15 000人),此意已告邓华妥为布置,拟明21日见金首相,22日去志司面商停战后各项布置,妥否盼示。

                         彭德怀
                      1953年6月20日22时

  毛泽东次日即复电:

彭德怀同志:
  6月20日22时电悉,停战签字必须推迟,推迟至何时为适宜,要看情况发展才能作决定。再歼灭伪军万余人极为必要。

                         毛泽东
                       1953年6月21日

  毛泽东这是认准了,李承晚,他就服这一帖!
  彭德怀当即拍板敲定:立即组织夏季反击战役的第三次进攻。
  这一次,专打李伪军!

  20日23时30分,志愿军代司令员邓华、副司令员杨得志、参谋长李达向志愿军各部队发出指示:

  为给敌以更大的压力,配合板门店谈判,并经彭总同意,决定在军事上继续予李伪军以狠狠的打击。为此,各军应即根据原预选目标,如已准备就绪者应即坚决攻歼之,如新选目标应即抓紧时间进行准备,并在有坑道之新占阵地上,应坚决扼守,求得在打敌反扑中大量杀伤敌人。对美军及外国帮凶军仍不作主动攻击,但对任何向我进犯之敌均必须予以坚决打击。

  那些认为“这一插曲已经过去了”的分析家们,全看走了眼!
  他们都需要学会重新认识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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