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波到藏坝

——红六军团一不留神创造了高原山地徒步机动的非常纪录

双石

　　1936年5月上旬，渡过金沙江翻越哈巴雪山进入云南中旬地区的红二、六军团分左、右两路开始北上。红二军团为左路，向四川境内（当时的西康境内）的得荣进发；红六军团为右路，翻越小、大雪山向四川境内的乡城（当时名为“定乡”）、稻城地区前进。
　　5月14日，右路红六军团进入定乡县城（今乡城县青德乡），受到定乡最大的喇嘛寺桑披喇嘛寺代表的欢迎，红六军团在此间筹得了一大批粮食；22日，红六军团沿硕曲河上行，翻越无名雪山，尔后分两路经桑堆、傍河进入稻城，雄登喇嘛寺、桑堆喇嘛寺及当地群众中筹得一批粮食后，于30日沿稻城河北岸东进，先头十六师于6月1日进入理化（今理塘）县境的拉波（海拔3330米）。

图一：红六军团从稻城到理化（今理塘）的行军路线（黄色为稻-理公路，红色为红六军团行军路线）。有些文字想当然地认为当年红军是从如今的公路路线翻越海子山去理塘的，这当然是错误的，应予纠正。 

　　据时任红六军团政治部秘书长的王恩茂将军（当时随十六师行动）在当日的日记中写道：

6月1日

　　因昨夜下大雨，从拉波至德巫有一个大山，为了避免下雨过山掉队落伍增加的现象，故在拉波休整一天，准备过山的一切事宜。

　　——《王恩茂日记——红军长征到“七七事变”前夕》第71页，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9月第1版。

　　王恩茂将军日记中所言的“从拉波至德巫有一个大山”，其实就是一座被当地人唤作“拉波梁子”的雪山（“拉波”的藏语之意为“神山咀”），此间如今已有公路贯通，公路垭口的海拔高度为4573米，而从拉波经此垭口到德巫（海拔3640米）的公路里程为51公里。
　　当年红军由此过境时，并没有这条公路，红军的行军路线当然也不是这条公路，他们翻越的雪山垭口也不是如今的公路垭口：红六军团当年的行军路线是由拉波涉过拉波河，在正呷村附近则由东北方向进沟上山，辗转行进后翻越拉波梁子公路垭口以东的另一个垭口（海拔4635米），由公路以东的另一条山沟进至德巫；而如今的公路路线则要在拉波河西岸北行一段后才过河翻山。
　　两者相较，红六军团的行军里程略少于如今的公路里程——《王恩茂日记》中估计为“80里”，而笔者在GOOGLE地图上以折线法图测估算后认为：这段里程应该在45公里以上。
　　据王恩茂将军日记载，红六军团的行军计划是拟于6月2日经一日行军进至德巫宿营——这在低海拔平原地区是一个相对平常的行军速度，然而因为红六军团十六师前卫的一个不留神儿，这个计划最终还是没有赶上变化——

6月2日

　　上午6时出发，走了80里，下毛毛雨，经过地区都是崎岖上下，翻了一个坡又一个坡，但是每个坡都不高大。沿途没有房子。本来到德巫宿营，因前卫走了错了路，超过了德巫，向藏坝*前进，再走50里，到藏坝宿营，但这50里很蛮，要当80里，同时最后还有一个高雪山，所以摸了二三十里夜路，掉队落伍的很多，到藏坝房子很少，有部分部队露营。

　　——《王恩茂日记——红军长征到“七七事变”前夕》第71～第72页，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年9月第1版。

　　*今理塘县藏坝乡，海拔3710米

　　按王恩茂将军日记这个记录，红六军团当日行程130华里，其间翻越了两座海拔在4500米以上的雪山：前一座是海拔4635米的拉波梁子，而后头那个“高雪山”则是仁加山（藏语意为“土匪出没的山谷”）北侧的一个海拔为4509米的无名高地——其实这后一座“高雪山”海拔高度还不如前一座“每个坡都不高大”的雪山，不过前者坡度较缓高差较小而后者坡度较陡高差较大，跋涉者们产生“后来的雪山更高”的感觉错位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而就高原山地徒步机动的日行程而言，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优秀的纪录了。

图二：红六军团从拉波到藏坝的行军路线。图中黄色线为现今的公路路线，红色钱为当年红六军团的行军路线——这是他们一日的行程。

　　然而笔者将这个记录与实际地形道路情况对照后不能不坦率而言：王恩茂将军的日记记录还是显得过于谨慎和保守了：将军日记中的前“80里”应该是90里左右，而后来那个被将军称为“很蛮”的“50里”，实际上真的就是“很蛮”！虽没有“80里”至少也在60里～70里之间——这条道基本上与公路重合，有公路里程参照（37公里，下山后稍有绕行），GOOGLE地图折线图测的距离也接近30公里。
　　也就是说，在1936年6月2日这天，红六军团的行程应在75公里～80公里之间。
　　作为有过从戎经历的老兵，笔者不能不对当年这些饥寒交迫而“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肃然起敬：就以今天准备充分保障到位的情况而言，“日行80公里”也是一个大部队高原山地徒步机动的非常纪录！就在距此一年前差不多同一段日子里，中央红军的红四团飞夺泸定桥曾创造过“昼夜兼程二百四”的极限行军纪录，但那是在一个昼夜24小时里创造的，而且是在海拔2500米以下的低海拔地区；而红六军团这个“日行80公里”，却基本上在一个白昼里完成的，而且其间还翻越了两座海拔在4500米以上的雪山——徒步机动的大都是在3800米以上地区！
　　键击至此，笔者肃然起立，向红六军团的红色先驱们致以由衷的敬礼！
　　高原铭记你，雪山铭记你，我也铭记你，饥寒交迫而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图三：拉波梁子——红六军团翻越的是右边那个垭口

图四：拉波梁子红军垭口

图五：仁加山北侧无名高地垭口一

图六：仁加山北侧无名高地垭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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