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最早向海外报道了中华苏维埃和红军

王美芝

中国工农通讯社，是李立三任中共中央宣传鼓动部部长期间，为了加强国际宣传，于1930年春在上海创建的。过去有人误称该通讯社为“中国工人通讯社”，认为它是1931年春由张闻天创办的。准确地说，中国工农通讯社是由李立三领导创办的，不过自1931年春开始由张闻天领导工作。《中国工人通讯》是中国工农通讯社1930年7月在上海、1931年4月在德国柏林开始出版的对世界各国发行的刊物，有英文版、日文版、德文版三种版本。英文版向世界各国共产党和进步报刊发行，日文版定向对日本共产党及日本进步刊物发行，德文版主要是向欧洲国家然后是美洲发行。笔者在搜集资料过程中，发现了一批英文版《中国工人通讯》原件及中文手写底稿原件和向国内外发行的中文版新闻稿选集《工农通讯集》，同时也搜集到了许多相关重要史料。经研究考证，笔者认为，最早向海外宣传报道中华苏维埃和红军的出版物，是中国工农通讯社出版的《中国工人通讯》。

宣传报道苏区的基本情况

从目前获得的史料确知，《中国工人通讯》仅在1931年3月至9月间，至少先后向海外报道了鄂豫边、鄂豫皖边、湘鄂西、闽西、闽粤赣等苏区的情况。如1931年3月7日出版的《中国工人通讯》，就对鄂豫边苏区，从地理、机构、法律、土地、教育、军事、基础设施建设等各个方面进行了详尽细致的报道：

鄂豫边境苏区包括河南的光山、罗山、商城，湖北的黄陂、麻城、黄安、孝感，南北约百四十英里长，东西约八十英里宽，人口约八百万，百分之九十系农民。特区苏维埃之下为县苏维埃，县苏维埃之下为市苏维埃及区苏维埃，区苏维埃之下为村苏维埃。苏维埃委员人数，特区为十七人，县为十一至十三人，区为七至八人。他们都是群众选举出来的。群众直接选举出苏维埃代表大会的代表，然后再由代表大会的代表产生苏维埃政府的委员们。这些委员的成分：五分之三至五分之四为农人，五分之一至五分之二为乡村工人。

最初群众只了解苏维埃政府是给他们以土地的，是保护他们的，现在他们已经认识了苏维埃是自己的政权。

苏维埃政府已经颁布了劳动法，没收了地主及反动派的土地财产，颁布了土地法，采用了八小时工作制，并另外颁布了许多有利于士兵、贫民、青年、妇女的法律。

贫农因为分得了土地，所以更热烈的参加各种革命工作。雇农如果要求得土地，也分给他们……

苏维埃政府采用累进制征收捐税。农民每年收谷物五石以下的免收税，收五石以上的每多一担每年征收百分之二十。因为农民认识了苏维埃是自己的政权，又在苏区内废除了苛捐杂税，所以这种统一税在苏区内受群众欢迎。

与以前国民党统治时期比较，苏区现在群众的文化水平线高了许多。在每个城或镇内都设了列宁中学和马克思中学。列宁小学、夜学、成人学校则每个乡村都有。这些学校都被老的幼的男的女的群众所充满了。能够读书的已增加百分之四十至五十。许多人能够写信并能够写“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国民党”这一类标语。还有许多人居然可以在群众大会上作长篇演讲。

他们再不相信中国的旧偶象〈像〉了。他们现在信服的是列宁和马克斯〈思〉。在学校和俱乐部的墙上都悬挂有马克斯〈思〉和列宁的照片。在农民家中几千年来被人们所祀奉的偶象〈像〉已经代以世界革命领袖们的图像了。庙宇都已变成了列宁小学。虽然较老点的人仍不免留恋偶象〈像〉菩萨，但年轻一辈已提出了“打倒偶像”、“马克斯〈思〉列宁主义万岁”诸口号。老年人和青年人之间有一种冲突。老年人要维持旧的婚姻制度，青年们则主张婚姻自由。这个斗争，因为有妇女们的积极参加，胜利属予〈于〉了青年们。

……

群众组织主要是：工会，雇农工会，贫农团，赤色救济会，反帝同盟，童子团。

……

红军士兵都了解：他们为什么要打仗，为谁而打仗。当他们与敌人作战的时候，群众成群的拥来帮助他们。他们和群众之间有极亲密的关系。无论他们到一处什么地方，群众对于他们都有极热烈的欢迎，并赠送他们大批的滋养食品。他们当中有士兵委员会的组织，帮助官长维持军纪，管理全体士兵的伙食及一般的事务。

……

关于苏区建设方面，在目前，大规模的建设，在鄂豫边境苏区尚谈不到。不过关于水利道路桥梁的兴筑以及荒地的开垦确有惊人的发展。

总之，这种进步是极快的，中国苏维埃区各方面的发展都是很迅速的。

由上可以看出，《中国工人通讯》对苏维埃区域的报道，客观详尽，涵盖面广，且朴实无华，将苏区初建时的真实情况清晰地展现了出来。这些报道，在当时向全世界有效地宣传了中国共产党创建的苏维埃区域，在今天则成为研究苏区极为难得的珍贵史料。

报道红军在反“围剿”中的发展壮大根据目前所掌握的史料，从1930年12月起，《中国工人通讯》开始不断地报道国民党和帝国主义对中国工农红军的进攻以及红军在反“围剿”中不断发展壮大的情况。如，1931年1月23日出版的第43期，报道《国民党“剿共”的失败》；3月31日出版的第53期，报道《京汉路上红军的大发展》；5月2日出版的第65期，报道《最近湘鄂赣红军的活动形势》；6月10日出版的第80期，报道《中国工农红军之伟大进展》；等等。

1930年12月27日的《中国工人通讯》报道了国民党对红军“会剿”的具体情况以及红军在群众的支持下“虽有挫折，却不断发展”的情况：

自长沙为红军占领后，帝国主义马上命令国民党暂时停止军阀战争以全力来对付革命运动，所以冯阎与蒋的战争暂告段落，国民党即在帝国主义指挥之下，加紧进行五省“会剿”的计划……

但红军有群众的支持，虽有挫折，却不断发展。如粤赣边境，闽赣以及浙赣边境的许多县份，如闽西之长汀、永定，粤北之南雄、始兴、和平，浙西之江山、常山等县，或在红军及群众包围威吓之下，或在红军及群众占领之下。各县地主豪绅向浙粤闽各省会请兵求援的电报，日必数起。再如湘鄂边境的津市、澧县，华容、南县以及石首、监利等县，近二三星期以来，屡被工农红军包围占领。至于湘赣边境之茶岭〈陵〉、攸县、遂川等县，据报有红军四千余人。在海南岛方面，全岛十三州中有四州如籐桥和沟口等直接在红军占领之下，其它六州亦在红军势力之下……

1931年1月23日的《中国工人通讯》，又报道了国民党“剿共”吃败仗的情况，且生动描述了红军灵活机动的作战方法：

在国民党大军进剿之下，红军确是一时受了部分的挫折，红军自去年十二月下旬退出东固。国民党的新五师及张辉瓒的十八师入驻东固。正在他们准备庆祝“胜利”的时候，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红军、赤卫队及无数群众将其层层包围住。群众从四面八方喊：“士兵们！快跑到红军这边来。士兵兄弟们！快跑到群众这边来！快掉转你们的枪头打死压迫你们的军官。在白军中个个没有钱，跑过来个个可以分田。我们都是工农阶级的好兄弟”。另一方面，红军及赤卫队的枪弹齐向白军的司令部发放。被包围的士兵，多数都不愿意作战，一部分就带枪跑到红军这边来。于是白军阵线完全动摇纷乱，几乎全部被红军解除武装。红军缴得步枪五千数百枝，机关枪迫击炮各四十余挺，七生的山炮六门，子弹无数。俘掳十八师师长张辉瓒，旅长王捷俊等三名，团长陈润衫、李同峰、朱志先等七名及士兵七千余人。

一九三一年的岁首，国民党的“剿共”军不但在东固吃了败仗，在各地亦多为红军打败。在福建，永安一月一日又为闽红军所占领。湘南光华等县为李明瑞红军第七军所占领。湘鄂交界的南县华容石首等都再度为红军第二军所占领。赣粤边境之大庚〈庾〉县于去年十二月三十日为红军所占领。一月中旬红军又在吉水击败谭道源的一师。谭道源仅以身免，该师完全失去战斗力。本月初旬，驻宜黄的国民党十三师一团，全部哗变，降入红军。本月中旬，驻赣东石城的国民党朱绍良师二团，亦全部哗变，大部分变兵带枪投入红军。

……

红军作战的方法，使国民党的“剿共”军队感到非常困难。每当“剿共”军大队抵达某地时，红军及赤卫队的成千成万队伍，忽然间都隐藏不见，正当“剿共”军未曾防备时，他们又忽然间集合几万队伍来袭击或包围“剿共”军。“剿共”军时常因此为红军所败。

《中国工人通讯》上的此类报道，忠实地记录了红军初建阶段在反“围剿”中进行艰苦斗争并逐步发展壮大的情况，是研究军史难得的重要史料。报道宣传中共中央与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文件《中国工人通讯》还将中共中央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文件直接作为新闻稿向海外报道。

1931年6月10日的《中国工人通讯》，在报道红军的伟大发展时，原文发表了6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的《中国共产党为各省红军的胜利告劳苦民众书》：

蒋介石第二次包围苏维埃区域的大计划，现在又失败了。一切事实告诉我们，英勇的中国红军，在千百万工农群众的热烈拥护之下，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之下，不但能够击破敌人一切“围剿”的计划，而且更进一步的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不论反革命军队的人数如何的多，不论反革命的枪械如何的锐利，不论帝国主义者如何用尽所有力量来帮助蒋介石，但是他并不能压倒千百万工农群众伟大力量，这一斗争力量，现在将随着红军的新的胜利而得到更大的发展。

但是，全中国的工农兵及一切劳苦民众们！我们必须明白，革命对于帝国主义与国民党军阀的打击，还不是最致命的打击。帝国主义国民党必将更疯狂似的动员他所有的力量来进攻苏维埃区域与红军，将更其残酷地，更其腥血地来屠杀一切革命的民众。……

全中国的工农兵及一切劳苦民众们！中国共产党现在号召大家一致的起来，拥护各省红军的胜利。我们必须尽我他的力量为红军募捐，我们必须自动的到苏维埃区域去为苏维埃政权的胜利而斗争！我们必须拖着我们的枪杆投到红军那里去，同他们一起来反对剥削我们的帝国主义，地主，资本家以及一切国民党的官僚军阀。……

全中国的工农兵及一切劳苦民众们！起来，用罢工，罢业，罢操，罢课，飞行集会，游行示威与游击战争等一切群众斗争的方法：

拥护各省红军的大胜利！

冲破帝国主义国民党第三次“围剿”！

拥护工农兵的苏维埃与他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九一八事变爆发时，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临时政府还没有正式宣告成立，但因形势的迫切需要，提前启用了这面旗帜。中共中央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分别于9月20日发表了谴责日本帝国主义以武力侵略我国东北的《为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占领东三省事件宣言》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工农革命委员会宣言》，9月30日又发表了《为日帝国主义强占东三省第二次宣言》。当日本帝国主义于1932年1月28日在上海发动一?二八事变时，中共中央和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也先后为此发表了宣言。《中国工人通讯》分别将这些宣言作为新闻稿，向世界各国进行了宣传报道。如，1931年9月29日出版的第113期《中国工人通讯》，报道了9月20日发表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工农革命委员会宣言》。《宣言》中指出：

目前日军的前进目标，是向着北满东蒙与河北山东。日本帝国主义军队这次继续未已侵略的残暴的军事行动，是日本帝国主义政府早经预定的计划。中国苏维埃政府曾经宣言：帝国主义列强在华的统治一日不被推翻，投降帝国主义的中国地主资产阶级的国民党政府一日不被打倒，帝国主义列强侵略中国领土殖民地化中国的事变，将层出不穷，现在日本帝国主义政府是继续中日中俄两次战争，二十一条要求与济南惨案以来一贯的帝国主义侵略政策，向中国民族作进一步的军事压迫，强暴与屠杀。近几个月来，万案朝鲜惨案，青岛惨案以及所谓中村事件，都是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满蒙华北的预先步骤……

中国苏维埃政府向全国的被压迫群众指出：对于日本帝国主义这次行动，必须要他立即撤退驻华的一切海陆空军，必须立即退出满洲，必须收回南满路与旅大租借地，必须取消他在华的一切特权及与反革命政府缔结的一切不平等条约，这样，才能根本消灭日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一切依据。对于国民党政府出卖这次事变的任何条件与密约，中国苏维埃政府与全中国被压迫群众都誓不承认。中国苏维埃政府更指出：为要达到这一目的，必须同时进行推翻国民党统治的斗争，反对一切妥协投降的政治意见与政治派别，为要达到这目的，必须反对一切帝国主义，联合世界上被帝国主义压迫的阶级与弱小民族，尤其是苏联与日本国内的无产阶级和农民。

当1931年11月7日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瑞金叶坪召开，毛泽东报告完毕后，主席团值日主席宣读了大会致中共中央、少共中央等四份电文。其中的《致全世界无产阶级及被压迫民族电》，中国工农通讯社也作为新闻稿，原文报道了出去：

全世界无产阶级与被压迫民族劳苦大众：

中国工人及农民大众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正与帝国主义、国民党军阀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们最近在江西击退了由中国主要死刑执行人蒋介石指挥的三十万国民党军队的进攻。

由工人、农民及士兵组织的第一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在江西中央苏区召开，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也同时在该地成立。我们正在为推翻帝国主义的统治、根除军阀的压迫、实现中华民族的独立、完成中国广大劳苦大众的解放而准备作出更大的努力。

一方面，帝国主义的统治正在迅速衰退，同时，另一方面苏维埃联盟的社会主义建设正在获得伟大的成功。由于这个理由，帝国主义者正准备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来给苏维埃联盟以致命打击。但是，历史已经注定了资本主义将要灭亡的命运，这个决定是用任何手段也改变不了的。我们全世界的无产阶级及被压迫民族的劳苦大众，应该为打败濒死的资本主义，创造苏维埃世界而结成联合战线。

致革命敬礼！

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不仅如此，1933年中国工农通讯社还指派朱伯深，将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的宪法大纲、土地法、劳动法等，全部译成了英文，作为《中国工人通讯》新闻稿，发往了世界各国。现在在美国、英国等地，仍可见到当时这些国家的出版公司据此出版发行的单行本。

报道红军的青少年武装组织

在苏区，少年先锋队是由青少年组成的自卫的武装组织。1931年1月3日出版的第39期《中国工人通讯》，报道了这一组织：

……少年先锋队的组织，赣西南各县总数约十万余人。他们都是贫农、雇农和中农的子弟，从前是受尽了地主豪绅的压迫，现在在苏维埃政权之下，是完全解放了。他们很积极的很勇敢的自动的参加武装斗争，所用的武器大半都是标枪，帮助红军放哨，捉拿地方豪绅。在七月间在兴国的东村，有一次地主阶级所组织之靖卫团下乡“剿共”，有一队二十多人的少年先锋队得到了消息，勇敢的用标枪与之作战，同时许多群众在四面八方呐喊。结果打败了靖卫团，夺得快枪二十多枝。从这次打仗以后，地主阶级对于少年先锋队更加害怕。同时，贫农青年农民都纷纷来加入，少年先锋队的组织发展异常迅速。

少年先锋队的队员很欢喜过着军队的生活，很注意纪律。他们的组织和红军差不多。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守卫苏维埃政府，捉拿反革命分子，他们自己以为现在是过着红军的学校生活，过了一时期就可以加入红军，而且以加入红军互相勉励。他们很爱护红军……

当八九月间红军数次攻打吉安城时，他们很多都是自动加入冲锋队。他们出发作战时，每唱国际歌及少年先锋队歌，跳跃，呐喊，异常勇敢。

少年先锋队最普通的工作是放哨。他们放哨是非常尽职的，不论何人，如果没有苏维埃政府的通行证，是决不放其过去的，即使是平时认识的人，也不放他过去。他们常常说：“如果没有苏维埃政府的通行证，即使朱德毛泽东来，我们也不放他们过去的”。

……

现在在赣西南各县都普遍有了少年先锋队的组织，总数约十余万人，男女合编，女队员数量亦不少，亦很勇敢。

目前，世人熟知的向海外正面宣传报道苏维埃和工农红军的文献资料主要有这样一些：一、由《大公报》旅行记者范长江采写，1935年9月13日开始在《大公报》上报道红军长征信息，1936年8月结集出版，1938年又被翻译成日文出版的《中国的西北角》；二、从1936年3月开始在中共在法国巴黎出版的《全民月刊》杂志连载，1936年7月在苏联出版单行本的署名“廉臣”（即陈云）的《随军西行见闻录》；三、1936年9月30日开始在巴黎《救国时报》连载的署名“行恭”的《江西苏维埃区域回忆录》；四、瑞士传教士勃沙特（中文名薄复礼）以随红军第六军团走过长征路的亲身经历撰写的，1936年底在英国伦敦出版的自传体回忆录《神灵之手》；五、斯诺1936年下半年采访，1936年11月14日开始在《密勒氏评论报》发表的《毛泽东访问记》，1937年3月被燕京大学学生王福时等编译结集，以《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书名在北平出版，1937年10月在英国伦敦出版英文版《红星照耀中国》，1938年2月译成中文在中国出版，更名为《西行漫记》；六、从1936年12月28日开始在巴黎《救国时报》上连载的署名“杨定华”的《雪山草地行军记》等。从上文所列的各方面材料来看，中国工农通讯社的《中国工人通讯》从1930年便开始正面向海外宣传报道中华苏维埃和工农红军，比这些广为人知的出版物都要早，而且《中国工人通讯》的报道更为详尽、具体，甚至有重要文件的原文，这更增加了其珍贵的史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