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1月16日，周恩来总理率政府代表团访问了匈牙利。当时匈牙利事件过去不久，大动乱虽已基本结束，但余波未息，群众情绪动荡，干部信心不足，思想认识混乱，经济困难也不少。在这个时刻，周总理去访问，虽然只有一天，却在中匈关系史上写下了极为重要的一页。

访匈日程的确定

周总理访匈是在出访其他国家的过程中临时增加的。1956年7月间，周总理就出访问题请示中央时，计划访问的国家中只提到八个亚洲国家。周总理在请示上亲笔附注：“从阿富汗回国途径，是否经苏联或者不经苏联而仍经印、缅回国，到时再定。”同时提出第二年春天访问欧洲社会主义国家的设想。

11月29日，苏联驻华大使尤金向我提出邀请周总理访苏。随后，波兰大使于12月初向我提出，由于波兰大选在即，希望中国政府派代表团访波，以示支持。中央考虑到当时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形势，从加强同它们的团结出发，在取得阿富汗、尼泊尔两国政府的谅解后，决定周总理先访苏联、波兰，再访阿富汗、尼泊尔。

周总理访苏、波的消息一发表，南斯拉夫、匈牙利、阿尔巴尼亚、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等国家的邀请接踵而来，匈牙利的邀请尤为殷切。

12月30日，匈牙利驻华代办沙尔约见张闻天代部长，一再表示，如果周总理同意访匈，将是对匈牙利共产党人、工农革命政府和匈牙利人民的很大支持。沙尔还热忱地说：“周总理既然已经到了欧洲，即使在匈牙利只逗留一天，对匈牙利也是很大的支持，布达佩斯离华沙和莫斯科都很近。”

1957年1月，周恩来总理访问苏联，拜会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伏罗希洛夫。

1957年1月7日，周总理抵达莫斯科。据说赫鲁晓夫曾建议周总理访匈，帮助苏联对匈牙利做工作。1月8日我外交部通知驻匈使馆，周总理决定率代表团访苏、波后，赴匈访问一天。

访问前的三国会谈

1957年1月8日，我驻匈牙利大使郝德青在拜会匈牙利领导人明尼赫时，突然电话铃响，明尼赫接电话后告诉郝大使，苏共邀请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全体政治局委员去苏，以便举行一次匈、苏、中三方会谈，匈党领导同志同意前往。与此同时，周总理急召郝大使去莫斯科汇报情况。

第二天，郝大使偕唱鸿声同志（任翻译）匆匆登上匈党政治局委员卡达尔、明尼赫、基什、马罗山所乘的专机一同去莫斯科。当飞机到达莫斯科上空时，天气变坏不能降落，遂又掉过头来，降落在捷克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格。其间，匈牙利的四位政治局委员再次商量，认为没有必要全体去苏联，改由卡达尔、马罗山两人前往。

1月10日，卡达尔、马罗山、郝大使、唱鸿声四人同机抵达莫斯科，郝大使和唱鸿声在克里姆林宫见到了周总理。

当天下午，周总理同卡达尔会谈，匈方在座的有马罗山，我方在座的有贺龙、王稼祥、郝德青三位同志，唱鸿声担任翻译兼记录。

会谈中，周总理详细询问了匈牙利国内的情况、存在的困难和今后的打算。卡达尔除介绍匈牙利国内情况外，特别谈到了匈、南关系。对周总理访匈，卡达尔和马罗山两人都表示十分高兴，认为作用不可估量。卡达尔说：“哪怕只去访问两个钟头也是好的，何况决定去一整天。”马罗山说：“要的不是访问时间的长短，而是访问这一事实本身。”

关于访问活动的安排，他们考虑到匈国内尚不安定，还有可能发生挑衅事件，所以建议：

1

事先不发消息；

2

不安排大型活动；

3

联合公报在离匈后发表。

对这些建议，周总理均表示同意。

10日晚，匈、苏、中三方会谈。苏联方面参加的有赫鲁晓夫、布尔加宁、米高扬和谢皮洛夫。中、匈方面参加会谈的人员基本同前。会谈中主要涉及以下几个问题：

（一）中匈联合公报问题

周总理提出：

1

强调社会主义国家的团结；

2

谴责西方帝国主义在社会主义国家，在匈牙利进行的颠覆活动；

3

强调人民民主专政，强调镇压反革命；

4

即使联合国开除匈牙利，也没有什么，我们不是也不在联合国内吗？这样我们更多了一个联合国外边的朋友。

（二）

赫鲁晓夫建议周总理访匈期间，召开一次布达佩斯积极分子大会。卡达尔、马罗山表示可以。

（三） 

赫鲁晓夫还建议邀请铁托同时访匈，举行几方高级会晤，由中国从中调解。周总理当即表示不同的意见，并说待与我中央联系后再定。

第二天，在同卡达尔继续会谈时，周总理首先将他与毛主席通电话后商量过的一些设想告诉卡达尔。周总理说，毛主席的想法是：

第一，现在邀请铁托到布达佩斯会晤不妥，因为铁托已邀周恩来同志访南，但又尚未成行，他很有理由要周恩来同志先去访问南斯拉夫；

第二，万一铁托来布达佩斯，总共才有两天的时间，很难解决多少问题。我们要求同，但也有不同的地方。这些不同的地方，两天之内又不能解决，反而妨碍了我们访匈的任务；

第三，这次访南时机尚不成熟，但为了促进社会主义国家的团结，我们是同意访南的。我们准备将来对东欧进行第次访问。

卡达尔对我们的考虑表示理解。周总理请他将此事转告赫鲁晓夫。

（四） 

关于向匈牙利提供两亿卢布贷款的问题，周总理答应先贷一亿卢布自由外汇，另一亿卢布的物资将在贸易谈判中解决。

这次三国会谈，涉及的问题不少，可以说是周总理访匈前的实质性准备。

不同寻常的访问

周总理访问了莫斯科之后，率团访问了波兰。1月16日上午10时半，周总理率代表团乘图-104专机离华沙，11时半抵布达佩斯，飞机降落在一个军用机场上。

1957年1月，周恩来总理在贺龙副总理的陪同下到匈牙利访问。图为卡达尔总理（右一）在机场欢迎仪式上致词。

在当时的特殊情况下，匈方没有组织群众欢迎场面，但检阅仪仗队、致词等一切照常，仪式显得简单而隆重。欢迎仪式结束后，唱鸿声同志跟随周总理乘坐一辆避弹汽车前往住地。这辆汽车外表式样很旧，但性能良好，是匈方从中央车库中专门调出来的。“文化大革命”期间流传说周总理是乘坐坦克进入布达佩斯的，这个说法不符合事实。当然，在当时匈牙利尚不安定的情况下，匈方和苏方对周总理访匈期间的安全保卫工作是十分重视的，代表团所住的那座小别墅的大门口就停着苏联的坦克。

13时半，周总理拜会匈牙利人民共和国主席团主席道比，接着在国会猎厅举行午宴。16时在建筑工会大厦召开了有1500人参加的积极分子大会。会后双方正式会谈。20时，郝德青大使举行答谢招待会，会后继续会谈直到凌晨。17日一清早，双方签署联合声明。8时，周总理率代表团乘专机返回莫斯科，继续访问。

周总理此次访匈总共不到24小时，但在不同场合先后讲话5次，与卡达尔会谈近7小时。访问时间短暂，活动频繁，日程一项紧接一项，几乎没有间隙。一天工作下来，连年轻同志都感到十分疲劳，然而对于周总理来说，这只是他一连串紧张访问中的一天。周总理为党的事业而奋不顾身，不知疲倦地昼夜操劳。凡是曾经随同他一起工作过的同志，无不为他的这种精神所深深感动，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深远的影响

周总理1957年1月出访匈牙利，是匈牙利事件发生以来匈方首次接待外国领导人的正式访问。正如匈领导人一再表示的，访问本身就是对匈的有力支持。

周恩来总理的讲话和中匈联合声明观点鲜明，对巩固建立不久的以卡达尔为首的新政权，对鼓舞匈牙利人民战胜困难的信心，对促进社会主义国家间的团结，都具有重大的意义。我国给匈牙利的两亿卢布经济援助，特别是一亿卢布的自由外汇，对帮助匈牙利克服经济困难也起了重要作用。

作者简介

夏道生 曾任中国驻加拿大大使馆参赞、公使衔参赞、外交部政策研究室主任、中国驻比利时大使兼中国驻欧共体使团团长、国务院外事办公室副主任、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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