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中央为了加强对尖端武器装备工作的组织领导，及时研究解决研制工作中的问题，在“两弹”研制工作开始后就成立了“中央专门委员会”(简称中央专委)。恩来总理为主任，国务院、中央军委几位副总理、副主席和国防科委、国防工办的主任为委员。

李先念副总理一直参与组织领导这一工作，特别是1967年以后，几位副总理、副主席因“文化大革命”影响不能正常工作时，李先念同志更是大力协助周总理抓尖端武器装备的研制工作，特别热情地关怀、积极支持“09”、“718”两项工程;周总理病重后，为减轻总理的负担，他又协同叶剑英副主席来抓这两项工程。许多感人的细节，至今仍深深地铭刻在我心中。

(一)

1970年12月26日，就在毛泽东主席生日这天，中国第一代09-I下水了。然而，人们还不敢断言，这个从共和国母体内的“头胎宝贝”会不会先天不足，还要继续进行试验，为她的发育成长倾注心血。

09-1下水后，经过一系列的码头系泊试验，准备进行水下航行试验，09工程办公室制定了航行试验计划，经09工程领导讨论后上报中央专委。1971年6月20日周总理接到报告后当即批示：“关于启动反应堆的试验计划，需在6月25日前开一次专委会议才能决定。”

6月25日晚23时，周总理和李先念、余秋里副总理等领导同志一起来到人民大会福建厅。一看到大家，总理便抱歉地说：“今天讨论高教问题搞晚了，要你们久等了，对不起。现在开始讨论09-1试验问题，先汇报吧!”

我按照汇报提纲，汇报了09-1总体研制、设备安装、调试的情况和下一步试验计划安排、组织领导，试验海区、试验步骤方法、安全措施等问题。

已经连续工作一天的周总理和李副总理毫无倦意，手握铅笔，耐心倾听，并不时在汇报提纲上记录补充的情况，还随时对一些技术问题和一些需要研究的问题提出疑同，与大家一起讨论。

当我汇报计划安排时，总理问:“什么时间可以作好航行试验的准备工作?”我回答后，总理指示说:“不要急，我们第一次搞，要稳妥一些嘛!……多花一些时间进行试验，取得经验，这样的代价是应该花的，不然像你们说的，搞得不好，下去了起不来!”

李副总理说:“下去了起不来，问题就大了!”

“是呀，那损失就大了!”总理停了一会又问:“造一艘艇不容易要花多少钱?”

“需要X亿”。

“X亿够吗?恐怕还要多些吧!”李先念副总理怕我报少了，提出疑问。

“我们作了初步计算，X亿够了!”

周总理在我回答后对李先念同志开玩笑说:“你这个湖北老乡说只要X亿，你这个老财政部长说要X亿，真有钱!”逗得大家都笑了。

会议结束后，李副总理还是有些担心，问我:“你没有说少吗?”“没有说少，我要总装厂计算的，他们不会少算，只会多算!”我如实回答。

"多了就好，我担心你说少了，将来你麻烦!"李副总理高兴地说。

(二)

铲除林彪反党集团后，照理说，应该排除对09工程一些干扰，孰料，竟又空穴来风，掀起一股恶浪，颠荡在襁褓中的09工程。

“09工程是‘黑工程’，是李作鹏盗用中央的名义搞的”“09工程的资料上了林彪外逃的直升机”……霎那间，这些谎言恶语不胫而走。

这个始作俑者是李作鹏的亲信、林彪的红人。他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标榜自己革命,不是李作鹏一伙的,挽救他有跟着垮台的危险。

当时正是批判林彪反党集团罪行的时刻，人们对这染尘沾土的事非常敏感而唯恐回避不及。

担负09工程任务的工业部、研究院以及有关省市办公室或09工程小组不断地打电话来询问：我们一直认为09工程是毛主席批的，周总理亲自抓的，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在拼命干，现在又有人说是“黑工程”，那我们还干它干什么?

问题是如此尖锐，影响如此严重!我们不得不将问题报到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周希汉副司令那里，并建议赶快想办法阻止这股妖风，以免工程受到影响。

过了两天，周希汉要我去他办公室。我一进门，看到他高兴的样子，就知道有喜事临门。我坐下后，周希汉郑重地告诉我：叶副主席受总理委托，昨晚在京西宾馆召开了政治局会议，叶副主席在会上说：“周总理把我召到医院，听了我关于有人说09工程是‘黑工程’情况汇报后，总理非常气愤，让我主持召开一次会议;09工程是毛主席批准的，是总理亲自抓的，是一项有战略意义的工程，说09工程是‘黑工程’是完全错误的。”

周希汉接着告诉我：“李先念副总理在会上说，09工程是红工程，怎么能红黑不分，说它是‘黑工程’呢?09-1搞出来了，还要搞09-2，这个工程不能停。”

在关键时刻，周总理、李先念副总理等中央首长鲜明的态度，对我们这些从事09工程的同志是莫大的支持和鼓舞，扫清了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我们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经过一段时间后，又澄清了所谓09工程资料上林彪直升机，说09工程是“黑工程"的始作俑者也被停职检查，“黑工程”风波彻底平息了。

(三)

09-1试验中，一台设备有的管子漏水。经过检验，证明是造水装置操纵不当，造成水质不好而产生的应力腐蚀。09工程办公将泄漏情况和采取的措施发了一期简报。周总理看了简报后，立即给叶剑英、李先念、华国锋等领导同志指示：“请注意，海军09-1试验和出海试航中存在和发现以及可能发现的问题还很多，务请他们随时地做总结，同时还要告诉他们，防止在试航中发生政治上技术上的事故，毁艇伤人。”

李副总理一直想着这件事。1972年3月3日09工程办公室专门为军委领导同志放映了091研制和试验的纪录片。放映结束后,叶剑英、聂荣臻、李德生等领导同志站起来热烈鼓掌。叶剑英同志鼓励说:“核潜艇搞出来了,人民感谢你们!”

结束后，聂荣臻副主席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回答后，李先念同志接着问我：“那个设备的管子腐蚀漏水彻底解决了吗?”

“是造水装置操纵不当，水质不好造成的，改进操纵后再未发生问题，管子的质量没有问题!”

李副总理听我回答后高兴地说：“我原来担心是管子的质量问题，这样生产我就放心了!”

(四)

1965年8月，周总理主持召开的中央专委第十三、十四会议上曾决定：“关于建造海洋观测船问题，由国防科委组织有关部门研究，提出规划。”

1966年5月，国防科委组织有关部门研究具体规划时，提出要研制洲际导弹观测船、南极科学考察船和人造卫星跟踪船。1967年7月18日，国防科委副主任罗舜初、刘华清召集总参装备部、国防工办、海军、科学院和二、六、七机部、七院的领导同志进行了专题研究，一致认为，需要研制测量、科学考察、航行补给三船，取代号为“718”工程。国防科委于1967年8月4日上报中央军委。

1967年9月18日中央军委第93次常委会议讨论，同意科委提出的初步意见，责成国防科委制定具体计划上报中央专委审批。后因“文化大革命”影响，加之意见不一致，具体计划未制定出来，无法上报中央专委审批。

1969年6月23日，国防科委会同造船工业领导小组召开了专题会议。经过讨论，“718”工程定为测量、科学考察、打捞救生、航行补给，援救拖船等五型远洋船。考虑“718”工程船型多、技术复杂，建议成立“718”工程领导小组及办公室，并商定了领导小组成员及办公室正副主任名单。

1970年12月15日，周总理主持中央专委会议，讨论国防科委、造船工业领导小组关于“718”工程的报告。号称“理论家”的张春桥首先发言，板着脸，阴阳怪气地说:“七院能设计出这些船吗?搞这么多的船，这得花多少钱!有这个必要吗?我是大陆派，打仗靠陆军，我不赞成海军搞这样多的船!”

国防科委及海军列席会议的同志都提心吊胆地看着周总理和李副总理等领导,并从各方面汇报了需要研制这几型船的理由与可行性。

周总理、李先念副总理没有理睬张春桥那一套。李副总理对六机部副部长边疆同志说：“现在搞不出来，加紧进行科研，进度可以放慢些，有些设备一时搞不出来，以后补装嘛!”

周总理指着报告说：“领导小组成员各方面的领导都有，我看可以这样定，办公室主任谁当好呀!”

“我们的意见由陈右铭当主任，XX当副主任”。国防科委罗舜初副主任说。

“XX是国防科委的参谋长，当副主任不合适，由陈右铭当副主任好。”领导小组组长、政治局委员、军委办公会议成员、副总参谋长、海军政委李作鹏不同意我当主任。

“参谋长也可以当副主任嘛!”周总理说：“整个工程是船，由陈右铭当主任好，他是七院的副院长，又是09工程办公室主任，这样工作方便。”

“不要争了,按总理说的办，就陈右铭当主任。”李先念同志说。

周总理最后说，“718”工程就这样定,进度先按你们的计划安排,有些技术复杂的设备如不能按时搞出来，可按先念同志说的，以后补装。

1983年春节团拜时，我在人民大会堂见到李先念同志。我向他拜年后，报告：“718工程都完成了,几型船都搞出来了。去年潜地导弹，陆上、水下发射试验都成功了。718工程几型船参加了试验工作，很好地完成了试验任务，经受了考验。”

“我看了试验简报，很好!”李先念同志高兴地说:“当时，我支持你们搞这几型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把造船工业搞上去，不能老买外国人的远洋客货轮!”

我汇报说：“718工程五型远洋船比一船的远洋客货船技术上复杂、设备多，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再研制远洋轮就容易了，这是周总理和首长领导关怀支持的结果!”李先念同志谦逊地说：“组织领导是周总理和聂荣臻，叶剑英副主席，研制工作是广大科技人员、工人和海军指战员，功劳应该归他们，我没有作多少事，只是敲敲边鼓，帮你们说说话而已。”

1992年春节，陈右铭夫妇(右1)拜访李先念副主席(右2)留影。

1992年春节，五师老同志在李先念主席家团拜后，我再未见过李先念同志。特别是李先念主席远行时，我不在北京未参加恭送，甚为遗憾。回京后，即到八宝山李先念主席墓地祭奠参拜，写了几首缅怀李先念主席的诗词发表在诗刊和诗集上。

西江月•缅怀老师长李先念同志

噩耗惊心动魄，万分悲痛心酸。

栋梁溘逝震仙寰，四海五湖祭奠。

开国元勋典范，文韬武略名传。

古稀鼎力振坤乾，为国丹心一片。

参考文献：

[1]陈右铭.李先念关怀“09”“718”工程的几个片断,纪念李先念诞辰95周年文集[M].责任编辑张文和，中央湖北省党史研究室、鄂豫边区革命史编辑部、湖北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8:378-384.

[2]陈右铭自传与文集(下卷)[M].当代文艺出版社，2023.8:194-199.

(作者曾任国务院、中央军委核潜艇工程领导小组成员兼办公室主任，海军装备技术部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