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学生:苗老师,别为方方荒唐
苗老师,别荒唐,别为他人作嫁衣裳
廉 华
苗怀明是南京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俗文学学会副会长、江苏省红楼梦学会会长,一个文学界了不得的人物。昨天,他写了一篇题为《如果我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委,我会把神圣的一票投给方方》的文章,说方方日记“给了很多人以温暖,以慰藉、以力量,这才是真正的文学”,说“她无意于做英雄,但那些咒骂、谩骂她的人将她逼成了英雄……假如我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我会毫不犹豫把手中神圣的一票投给方方,以文学经典的名义,用善良人性的名义。”这真是壮志难酬、无力回天呀。
苗老师,您不是方方的粉丝,我也不是。您很困惑为什么那么多人厌恶方方日记,我其实很困惑为什么您就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厌恶她的日记。通篇看下来,有几个问题想和您说说。1.作者能不能写,读者能不能说?2.老太太就说不得了?3.方方日记是大事还是小事?4.大家说的是光明和黑暗问题吗?5.弱者就有理?
1.写不得?说不得?
如您所说,喜不喜欢是个人自由,不喜欢不顺眼完全可以不看。那您怎么对读者就做不到呢?有人说话难听,不喜欢不顺眼完全可以不理会。您又不是方方,也不是她的粉丝,急什么?看不惯?那还看?这是何苦,给自己添堵?庸人自扰?
理解、应对、处理读者的各种反应,是作者的基本素质。方方是怎么做的?她拉黑反对自己的网友,限制评论,给所有不喜欢她以及她作品的人扣上罪名,自己身兼迫害受害多重角色,行使了她的一切权利。她可比您狠多了。如果您觉得有些读者过分了,那您觉得方方怎么样?
依我看,您和方方一样,都把问题理解成“别人不让写不让说了”。搞得好像真有人抢了您的纸和笔,砸了您的电脑手机还掐了您家WIFI。写是作者的事,说是读者的事。作者有写的权利,读者就有说的权利。这一点您比我清楚。别人讨厌、不喜欢,说两句脏话恶心你,不是不允许你写和说。况且人家还没说你。别吓唬自己呀。
别人骂了,作者还能写吗?肯定能啊。方方不就一直在写吗?作者写了,别人能骂吗?为什么不能?只许自己写,不许别人说,不是荒唐么?作者想多自由的写,就得允许别人多自由的说,没毛病。至于姿势上的挑剔,是另一回事。
因为别人说两句,就控诉别人是不让自己说话,不让自己用喜欢的方式写作,控诉社会和文坛不正常。您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也把自己想得太容易被害了。别人只是不喜欢,不会把您怎么样,心虚什么?不正常的难道不是您会有这些想法吗?社会和文坛怎么对不起您了?如果不喜欢别人说脏话,就直说,扯一堆不相干的干什么?图好看吗?
不知道您发现没有,读者和作者之间的这种相互不理解,面对对方时抑制不住的愤怒,是共通的。您就没想过为什么吗?您都不理解别人,还指望别人理解您?是什么让您放弃了作为一个作者应有的立场,转而跑到读者那里去教他们做人?您是糊涂了,还是被扯了遮羞布,还是您本来就把方方当同类,又不自觉地把你们当成了什么?您到底想从读者那里得到什么呢?
2.老太太就说不得?
我是万万没想到您会把“老太太”三个字抬出来。老太太也是人。方方这个老太太是谁?身份您应该都清楚。问题难道不是有着这些身份的老太太,在举国危难的场合中,干了什么事吗?如果有人认为她做错了,说两句怎么了?既然讲文明懂礼貌的是多数,就别老拿少数人渣说事。老太太就说不得了?您这是什么逻辑?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要是觉得她做得对,您就说。至于别人怎么看,吐吐槽没什么,怎么还搬个“老太太”出来批评广大网友。大家都是键盘侠,没什么生理差别,更没有因为衰老而带来的相对弱势。现实生活中对老人的尊重,是对弱势群体的善意与爱护。但网络是心理和精神的世界,生理衰老构不成真正的弱势。我看,她老人家战斗力可强着呢,一点也不像您说的那种老太太。再说,敬老确实是中国人的传统,但也不是无原则地一律地敬。孔夫子他老人家就曾骂一位叫原壤的老人:“老而不死是为贼”。可见这老人要让人尊敬,得有一个前提,即你得值得尊敬、
3.大事还是小事?
您说一个退休老太太自己在家里写着小日记不算大事。开玩笑呢?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看,还公开放在网上的,是个人日记?到哪里闲言碎语不行,非要在微博上?闲言碎语什么不好,非要说疫情?怎么说不行,非要道听途说拼拼凑凑?说她“如实记录自己的见闻”,您脸疼不疼,那是见闻?
她想干什么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有天知道。但您至少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关疫情,就是事关广大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和内心感情,就是事关政治,事关公共治理与决策,事关从上到下各方责任,就不可能是小事,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因为是一个老太太在家里写的日记,因为是文学,所以就应该被谅解和宽容。您是不是有点儿为了表现自己的所谓善良把国家大事群众性命当儿戏了?是不是为了追求写作自由颠倒黑白是非了?既然来到公共场合,涉及公共利害,就得守公德,谁也没比谁高级到哪里。企图用身份和吆喝获得特权,做梦呢?
看待一件事,既要看出发点,也要看产生的效果和影响。这是伟人早就教导过的。方方日记被那么多人攻击难道是偶然?难道是因为别人都邪恶?您这样替老太太说话,当群众眼瞎吗?
4.是光明和黑暗的问题吗?
您感觉别人不允许作者写黑暗面,写现实的残酷。这样理解大家的意思,不是又搞成对立了吗?写作又不是搞光明会。大家说写得负面,您就翻译成别人想让您唱颂歌。这是什么脑回路?
凡事都有两面,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善良就有邪恶。问题不仅仅是写什么,而是采取什么态度,是积极还是消极。大家讨厌的不是写黑暗,不是不唱颂歌,更不是有意要否认现实的残酷。大家讨厌的是这些东西反映出的消极态度,讨厌惺惺作态,讨厌用朴素平实伪装的无能、无力与伪善。您能明白么?
您列举了很多文人。说得对,他们都是直面人生的勇士。但您不要搞混了,事实和书写的态度是两回事,花拳绣腿和精神深度永远无法相提并论。您和方方不是你所列举的那一类,在各方面都不是。他们身处的也不是现在这个时代,别乱来了。
您提到的这一个个人之所以让人敬重,不是因为他们不唱颂歌,也不是因为他们写黑暗、现实、苦难,而是因为他们有一种您可能理解不了的能力:可以把艰难奋斗苦苦思索中凝结出的心灵精华留在人间,给人以无限的精神力量。他们的珍贵在于,即使身处不堪、困苦,面对着残酷的命运,却不消极,不怨天尤人,不撒泼打滚,而且在穿透这一切后,仍然捍卫着世间值得守护的美好,仍然执着地迈向光明与未来,坚毅刚强并且怀揣希望。
他们是要留清白在人间,是为生民立命。您轻飘飘两句“直面人生”和“真话”,直接把他们拉低到和某些靠倾倒心灵垃圾不劳而获的人一个档次。说的好像“直面人生”和“真话”就等于虚伪矫情泄愤装腔作势一样。您怎么好意思?
人在面对严酷的生活考验时,是来不及也不敢去品味痛苦的,那无异于二次伤害。他只有尽快接受然后调动所有的理性去做点什么才会感觉好一点,哪怕是逃避,只要能不被扯进情绪的沼泽,只要日子还能继续,只要自己还能做事,哪怕一点点,都是解脱。
您不坏,您只是不懂,不懂普通人是怎样解决生活摆在面前的一个个问题,不懂大家想在文学中得到怎样的对现实的认识和精神鼓舞,不懂在灾难中怎么做才能给人力量,才算是雪中送炭暗夜点灯。如果日记真的抚慰了伤痛的心,怎么可能被群起而攻之?怎么会令人压抑窒息?我真不明白,它到底慰藉了谁,温暖了谁?哪些人会因为想起她日记的一句话而打起精神努力生活?不是该坐地上打滚吗?
其实您的不懂,才是最令人失望悲哀之处。您都不懂,那您写东西是给谁看,为了谁,想干什么呢?不要往伤口上撒盐,这个要求难道太高了吗?您又想让读者给作者怎样的自由?是二次甚至反复伤害自己的自由吗?如果一个反映时代的文学作品是建立在这种伤害的基础上,它反映的是时代还是作者的残酷与无能?
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光明和黑暗的二选一,也不是什么社会的问题、文坛的悲哀。出问题的是您认识事实的能力、角度和水平,您已经分不清也不知道什么是力量,什么是伤害了,而且您都没认识到这是个认识问题。
5.你弱你有理?
苗老师,其实您盯着看的也只是很少数人。干嘛要为这些搞得自己好像受害了一般委屈巴巴呢?
一出事就先站在受害一方为自己辩解开脱顺便含沙射影或者旗帜鲜明地攻击对方,只能证明自己在关系中是个无法认识和解决问题的弱者。弱者总是无力的,消极的,人还没死先哭坟的。正常人不会喜欢自己在困难面前这个样子,坐以待毙不如自力更生。您大概不明白什么是破釜沉舟绝处逢生。其实在生活的强者面前以弱者自居,只会让人觉得矫情,可怜,可笑。
面对事实,大家会有感情波动,动机揣测,道德评价。但如果讲事实的时候谈感情,谈感情的时候猜动机,猜动机的时候又提道德,算什么呢?
没有对事实的基本尊重,还提什么真?一切认识不过是偏见,一切感情不过是作秀,一切道德不过是牌坊。今天搬出“老太太”三个字,明天准备搬什么?您搬什么都掩盖不了一个自居弱者受害之人对事实的扭曲,也掩盖不了您企图将自己的迂腐软弱转嫁出去的姿态。
很多事换个角度想,您会发现自己没有那么被动。就比如大家骂,恰恰说明读者还愿意和作者产生关系,还动点真感情。等到像老太太那样,评论区只尴尬得留下个位数的时候,才是真凉了。再比如,大家骂的并不是什么老太太,而是都已经老太太了还不懂事。还有,不是说不了真话,也没人不让说真话,是您戏多。别把“真”说得那么塑料廉价,大家只是对真话的要求比您想象中高得多,有些人根本配不上。
苗老师,您不是什么评委,也不是以“文学经典”和“善良人性”的名义,您就是以个人的名义。这两个词招你惹你了?给自己带那么多高帽不累吗?流行不等于就是在传颂,万一是凑凑热闹一时手抖呢?有没有资格,有什么资格,到头来您说了也不算。人多势众不代表就是对的。摆资格,挺无能的。
您读《红楼梦》,这句话您肯定熟:“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快别让弱者人设和什么奖哄了去。太难看。好多问题很多年前就讨论过,不信您去看看《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电影《邪不压正》里有一段对话,刚好放在这儿供您品品:
“日本人靠不住我靠谁啊?一个写日记的人?”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是啊。”
“你写日记吗?”
“我不写,你写日记吗?”
“谁能把心里话写日记里?”
“写出来的那能叫心里话?”
“下贱!”
(作者是武汉大学学生)
附:苗怀明:如果我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委,我会把神圣的一票投给方方
首先声明,我不是网上所称的方粉。起初方方日记流行时,自己只看过几篇,觉得不过是一个退休老太太面对灾难说些自己的见闻和观感而已,甚至觉得写得有些琐碎乃至啰嗦。
真正引起我关注并认真思考方方日记现象的是那些铺天盖地的反对者。
按说喜欢不喜欢读方方的日记是个人的自由,你不喜欢,看不顺眼,完全可以不看,你也可以去写自己的日记,就是写篇文章说方方的日记不好也无所谓。
让笔者震惊的是,一些人对方方日记的仇恨竟然达到咬牙切齿、不共戴天的程度,他们完全失去理性,用种种不堪入目的语言去谩骂、去诅咒一个自己奶奶辈或母亲辈的老人,连基本的做人原则都没有了。甚至有人提出要把方方送到牢里,还有说要枪毙方方的。
骂方方的话有很多,归纳起来就这么两个观点:一个恨方方只写阴暗面,不写光明,不去歌颂,缺少正能量;二是方方把家丑外扬,让外国人知道我们阴暗的东西。至于说方方破坏抗疫大业,配合国外反华势力黑祖国之类的阴谋论也有,实在是太过荒谬,这里不予评说。
这些理由在笔者看来,实在是站不住脚。
首先没有谁规定作家写作只能歌颂,不能写阴暗,不能写悲伤,不能写苦难。面对大灾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只要不违反国家的法律法规,都有权写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这个社会是多元的,凭什么强迫人家按照你的思路来写,人家作家写了一辈子,为什么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思路和风格写。你觉得你爱国,但爱国的方式有一万种,凭什么人家和你表达的方式不一样就是卖国,而只有你是爱国的。
其次,放眼古今中外文学史,那些作品能够传世的大作家没有一个是那种所谓的只歌颂、只写正能量,无论是屈原、司马迁、陶渊明,还是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无论是王安石、苏轼、辛弃疾,还是汤显祖、蒲松龄、曹雪芹,一直到梁启超、鲁迅,他们都不是。那些反对者不妨举几个可以作为方方学习对象的大作家的名字来。当灾难到来,不敢直面人生,不敢写真话,却一味去歌颂,去写所谓正能量,你可以这样做,但没有资格强迫别人这样做。
至于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实在是莫名其妙。现在资讯这么发达,国内发生的事情即便你想掩盖,就能掩盖吗?用不堪入目的恶毒语言去谩骂一位老太太,这算不算家丑?它有没有被外国人看到呢?
一个退休的老太太,在居家隔离的这段时间里,每天写篇日记,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事情,结果竟然成为一个重要社会现象。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在当下的社会里,说几句真话,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说出来,该有多么困难,有很多人因为自己不喜欢,就不想让人家写,就去谩骂人家,这正常吗?一个不让别人说话的社会正常吗?一个只有一种声音的社会正常吗?一个只有一种写法、一种风格的文坛正常吗?
笔者看到一些人不断在反问,假如方方在国外写日记如何?依笔者对国外的了解,如果方方在日本、意大利、美国写日记,根本不会引发这么大的反响,因为这是很普通很正常的一件小事,没必要大惊小怪,为什么在中国竟然引起这么大的动静,这难道不值得反思吗?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方方的日记,如果平心静气,不带偏见,放在文学史这个大背景下来观照,毫无疑问这是一部杰作。
这是一部在特殊环境下创作的作品。作者身处瘟疫的中心地带武汉,居家隔离,就其本人而言,无意去进行创作,不过是如实记录自己的见闻和感受而已。
正是在这种非作家意识的状态下,作者写得极为自然、真实,通过身边所见所闻的琐细小事,可见瘟疫大爆发时期人们生活的本真状态,作者悲天悯人,关心身边的亲人和朋友,针砭对种种丑恶现象,或愤怒,或悲伤,或喜悦。
看似一个人絮絮叨叨的日常生活,写出了千千万万处在同样状态的人们的心声,写出了一个时代,方方日记走红靠的不是权力,不是炒作,事实上,她的日记不断被删,它的流行靠的是人们的转发和传颂。
她的日记给了很多人以温暖,以慰藉、以力量,这才是真正的文学。不是整天讲正能量吗?这才是真正的正能量。
无论从作品自身的思想艺术水准,还是从其产生的作用及其巨大影响力来看,方方的日记都是可以在文学史上浓笔重彩写上一笔的,这样的作品是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若干年后,当人们谈起这场灾难时,肯定会想到方方日记,它注定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而永恒。
方方写日记时自然不会想到获什么大奖,但她的作品具备这个资格,无论是喜爱她的读者,还是对其大肆谩骂的人,都是将其送上领奖台的推手。
她无意于做英雄,但那些咒骂、谩骂她的人将她逼成了英雄。就像李文亮,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眼科医生,但有人硬是将其逼成英雄。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反思吗?
假如我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我会毫不犹豫把手中神圣的一票投给方方,以文学经典的名义,用善良人性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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