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必将又一次在东方升起
——谈谈人性、人性的进化与时代精神的漫游

 有人断言说，马克思主义中没有人性论，这可以说是荒了天下的大唐。前面已经举了马克思的一句名言：“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已经足以证明上述断言的荒谬。本文并不以辩驳为目标，只是要深入地讨论一下马克思关于人性的理论，这对于共产主义事业的发展具有重要价值。

一、马克思主义中有着深刻的人性论

我认为马克思在《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中关于人的异化问题的论述，就是极其深刻的人性论，这里是马克思主义的源头活水，值得深入研究。
在这个手稿中，马克思并没有使用“人性”这个词，他用的是“人的本质力量”，他说：“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对这种心理学人们至今还没有从它同人的本质的联系上，而总是仅仅从外表的效用方面来理解，因为在异化范围内活动的人们仅仅把人的普遍存在，宗教或者具有抽象普遍本质的历史，如政治、艺术和文学等等，理解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现实性和人的类活动。在通常的、物质的工业中，人的对象化的本质力量以感性的、异己的、有用的对象的形式，以异化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如果心理学还没有打开这本书即历史的这个恰恰最容易感知的、最容易理解的部分，那么这种心理学就不能成为内容确实丰富的和真正的科学。”（《马恩全集》第42卷P127）
什么是“人的本质力量”，也无非就是人的需要。“我们已经看到，在社会主义的前提下，人的需要的丰富性，从而某种新的生产方式和某种新的生产对象具有何等的意义：人的本质力量的新的证明和人的本质的新的充实。”但是，“在私有制范围内，这一切却具有相反的意义。每个人都千方百计地别人身上唤起某种新的需要，以迫使他作出新的牺牲，使他处于一种新的依赖地位，诱使他追求新的享受方式，从而陷入经济上的破产。每个人都力图创造出一种支配他人的、异己的本质力量，以便从这里面找到他自己的利己需要的满足。因此随着对象的数量的增长，压制人的异己本质的王国也在扩展，而每一个新产品都是产生相互欺骗和相互掠夺的新的潜在力量。”这就是异化的根源，由此面是产生了人与自然界、人与社会、人与他自己的劳动产品以及人与他自己的能力发展的异化。
必须经过私有制的形式，人们才能把人的本质力量展开，私有制培育了人的需要。“通过私有财产及其富有和贫困——物质的和精神的富有和贫困——的运动，正在产生的社会发现这种形成所需的全部材料；同样已经产生的社会，创造着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创造着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作为这个社会的恒久的现实。”（《马恩全集》第42卷P126）
如果人们因担心私有制的弊端而不想经过私有制，那也是不行的。“对整个文化和文明的世界的抽象否定，向贫穷的、没有需求的人——他不仅没有超越私有财产的水平，甚至从来没有达到私有财产的水平——的非自然的单纯倒退，恰恰证明私有财产的这种扬弃决不是真正的占有。” （《马恩全集》第42卷P118）
什么是对人的本质的真正的占有呢？那就是在私有制创造出来的物质财富的基础上，建立起一种自觉地调节生产和分配、服务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需要的制度，这便是共产主义制度。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这个制度的核心、是灵魂，是目标，同时也是动力。“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人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而且保存了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然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恩全集》第42卷第120页)
“全部历史是为了使‘人’成为感性意识的对象和使‘人作为人’的需要成为[自然的、感性的]需要而作准备的发展史。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成都市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恩全集》第42卷第128页)
“在社会主义的人看来，整个所谓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恩全集》第42卷第131页)所以马克思后来说：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
正是由于人类本性的这种不可遏止的进化过程，所以资本主义的灭亡和共产主义的胜利都是不可避免的。人性的进化是历史进步的内在动力，生产力的发展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而已。只看到生产力的进步对历史的作用而忽略人性的进步对历史的作用，这就像只看到了光明而不知道它来自太阳一样，无知得很可笑。这种观念本身就是异化的表现，表明持有这种观念的人们仍然处在异化的奴役之下而不自知。

二、应当在历史发展科学进步的新基础上进一步深入研究人性

就算是马克思主义中没有人性论，难道我们就不能与时俱进地创造发展出一个人性论来吗？对人性的深入研究，是对人性的尊重，是以人为本的体现，是开辟人性发展新境界的需要。否定人性的存在，实际上是把人当作一个木偶，抹杀了人在历史中的积极性主动性。这实际上也是一种人性论，那种最愚蠢地作贱人性的人性论。
一个人如果不能得到充分自由的发展，他就无法理解精神健康，也就不知道自身的缺陷。但历史的进步，也就是人性的进步不可阻挡地推动着人们对自身认识的深入发展，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再沉溺于性善性恶的抽象思辩中了，人们在研究着人的生理学与心理学，马克思已经预见到了这一点：“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
在我所喜欢的外国作家中有两位是我的最爱，他们都姓马，一位是马克思，另一位就是马斯洛。我所经常使用的价值体系一词便是来自马斯洛，这位先生超越了弗洛伊德等人的心理学，他认为：“如果一个人只潜心研究精神错乱者、神经症患者、心理变态者、罪犯、越轨者和精神脆弱的人，那么他对人类的信心势必越来越小，他会越来越‘现实’，尺度越放越低，对人的指望越来越小……因此对畸形的、发育不全的、不成熟的和不健康的人进行研究，就只能产生畸形的心理学和哲学。”（《第三思潮：马斯洛心理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P14）
但如果我们把马斯洛的研究放到马克思主义的大框架中来看，便会发现，这种“畸形的、发育不全的、不成熟的和不健康的人”正是私有制社会的结果，正是马克思所描述的“异化现象”，处在这种异化状态的人自然就无法想像正常的健康的成熟的人性。马斯洛说：“不仅是弗洛伊德，而且汉密尔顿、霍布斯、叔本华等都是通过观察人类中的渣滓而不是精英而得出他们的结论的。科学家们对诸如幸福、欢乐、满意、宁静、满足、风趣、游戏、健康、欣喜与入迷等这些人类行为的积极方面视而不见，而且还忽视了仁慈、慷慨、友谊等好的秉性。科学研究的重点，被放到了人的缺陷上，而对人的力量和潜力却很少或根本不加考虑。”（同上）
实际上，所有的社会科学都要面临这个问题：如果人们不能超越私有制对人们精神的束缚，他所搞出来的各种学问肯定都是以那种“畸形的、发育不全的、不成熟的和不健康的人”作为一种不言而喻的前提，其客观后果都在强化着私有制观念，强化着丛林法则，把人性锁定在畸形和不成熟的状态中。经济学家们宣称自由竞争和生存斗争是最伟大的历史成就，还有当今的倡导私有化的改革精英，他们所翻来覆去地坚持的也无非还是这些老调子，他们的那一套价值体系决定了他们提不出什么推进人性进化的方案来。
而马克思、马斯洛，包括我们的毛主席，都是超越了私有制的束缚的人，他们坚持着一种更高的人性标准，他们所主张的共产主义也无非是要使所有的人都能得到自由全面的发展。社会主义不是一个把人们严密地组织起来、像机器一样自动化的社会，不管这个社会中收入是否平等，也不管人们是否能吃得好和穿得暖，而是要以合理的非异化的方式来进行生产，不让生产活动作为一种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在存在着异化的情况下，哪怕是人们吃得很饱穿得很好，各项福利事业很健全，人们照样还是庸人，仍然还是“畸形的、发育不全的、不成熟的和不健康的人”，人们彼此之间仍然互相对立着，在这种关系中自然会发展出阶级分化，“私有财产的关系潜在地包含着作为劳动的私有财产和作为资本的私有财产的关系，以及这两种表现的相互关系。”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恩全集》第42卷第106页)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P306）中说：“在产品的价值形式中，已经包含着整个资本主义生产形式、资本家和雇佣工人的对立、产业后备军和危机的萌芽。”毛主席在文革后期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谈到了我国现在实行的是八级工资制，商品交换等等，这些都会影响到人们的思想意识，束缚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所谓“以人为本”，也就是要确立一个全面的价值体系，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本，而不仅仅是以物质生活的满足为本。共产党人要代表人民的根本利益，就必须要关注人民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需要。这种需要处在价值体系的高端，当我们关注着这个体系的高端的时候，其他低层级的需要便可以互相之间保持和谐，从而使它们得到正常的满足；反之，如果我们由于专注于基本需要的满足而忽略了高级需要，基本需要就会越过正常生理需要的界限，畸形地发展起来，压抑、遮蔽了高层级需要的发展，把人生引入歧途，并且导致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人自身的冲突，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异化。基本需要并不会由于我们对它的“重视”和“抓紧”而实现，列宁就注意到这种情况，我们本来想进入这个房间，脚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因而，以人为本，也就是要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核心来重组社会生活，而不是以经济指标的增长为核心来组织社会生活。只有了解了人性的进化过程，并且把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根本目标，人类才能在社会管理上进入自由王国。
所以我们说，只有沿着马克思主义所主张的方向前进，人类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这个自由有着很具体的内容，那就是把人们从私有制的奴役下面解放出来，开启了人性向更高的境界发展的机会。只是由于庸人的极端无知，把那种在私有制的奴役下形成的各种非理性欲望的实现视为自由，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才使得他们把马克思视为自由的敌人。

三、人性与时代精神的漫游

当我们谈论人性时，必然要涉及到人格。人格也无非是人的价值体系的发展程度，高尚的人格也即是具有较高层次的价值体系的人，这是他作为人而能够拥有的最辉煌的桂冠和最高的荣誉。人格就是力量，品格高尚的人就是一面旗帜。不管时代的潮流和社会风尚如何，人总可以凭着自己高贵的品格而卓然自立于流俗之上，使自己的一生获得应有的价值。这是一份最可宝贵的财产，它标志着人的地位和身份，是人的尊严的体现。
对于社会集体来说也是如此，任何民族的力量和文明也全都依赖于这个民族集体地确立起来的价值体系的发展水平，也即通常所说的国民品格，正是它构成了一个国家的安全稳定的基础。它是民族之魂，而法律和制度不过是它的派生物。我们这个国家历来被称为礼仪之邦，就是因为由于儒家文化传统的熏陶教育，使中华民族具有着较高层次的价值体系。国民品格的进化是一个漫长的艰难的过程，在此过程中，需要有那么一些人，树立起一种较高的人格理想，并运用政治手段来灌输和影响社会风尚。社会风尚虽然听起来很虚，但它却关系到每一个人的生活，其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在社会风尚的发展演化过程中，有的人是往前推进，有的人是往后拉动，有的人如政治家、掌权的人们，力量大一些，作为普通民众，其力量小一些，但不管是力量是大是小，方向是正是反，每一个人都发挥了一份作用。人的生命的价值归根到底要以他在社会风尚的演化中所起的是正面还是反面作用以及力量的大小来评价。
对人性的认识，必须在改造人性的过程中不断深化。很多人认识不到这个任务，所以他们就无须研究人性，甚至否定有人性的存在，当然也就不知道有一个推动人性的进步的责任。但他们这种否定人性的说法仍然也还是一种人性论，只不过是一种把人性引向堕落的人性论罢了。引导人性进化，这是政治家特别是马克思主义政治家的任务，因而就必然地面临着庸人的不理解、反对甚至嫉恨。共产党代表着人性的进化方向，有谁能比那些真正的共产党人更优秀？这是共产党的优势，我们应当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按照我们自己的价值体系来改造世界。共产党执政就是要按照共产党人的价值体系来改造世界，同时也改造人性，这个道理是天经地义的，坚持这个道理便是代表了人民的根本利益。
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这同时也是社会价值体系的进化过程。用黑格尔的话来说就是“时代精神”，他说：“一个人等于一个单位，经历了各种不同的发展阶段，而依然是这一个个人；一个民族也是同样地经历着，直到它的‘精神’达到了普遍性的阶段。”（《历史哲学》第120页）“所以每一世代对科学和对精神方面的创造所产行的成绩，都是全部过去的世代所积累起来的遗产——一个神圣的庙宇，在这里面，人类的各民族带着感谢的心情，很乐意地把曾经增进他们生活的东西，和他们在自然和心灵的深处所赢得的东西保存起来。接受这份遗产，同时也就是掌握这份遗产。它构成了每个下一代的灵魂，亦即构成下一代习以为常的实质、原则、成见和财产。”（《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第9页）黑格尔所说的“世界精神”在地球上漫游着，不断达到自我认识的新高度。古老的东方是他的童年，它犹如一轮太阳，最初从东方升起，最终完全成熟却是在黑格尔的祖国——普鲁士。在这里，它借助基督教教义的精神建构世俗关系的大厦，这是世界精神已经达到的顶点。可在实际上，德意志民族的精神发展并没有终结于他所说的“绝对精神”，后来又继续向前发展，为世界贡献了一位最伟大的思想家——马克思。但遗憾的是，德意志民族没能善始善终地把马克思主义上升为本民族的民族精神，这个成长过程在德意志中断了。“世界精神”漫游到了俄罗斯和中国，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俄罗斯和中国人民取得了社会主义革命的巨大胜利。
“世界精神”像一个醉汉，步履蹒跚地在地球上游荡。回顾20世纪的整个历史，在前70年，我们看到的是全球性的世界革命。在后30年，我们看到的是全球性的“回潮”，即回归于以西方为中心的新资本主义体系的“全球化”运动。当苏联解体后，福山等人得意洋洋地宣布“历史终结”，然而历史并未终结。尽管某些人自我感觉良好，但实践证明，丛林法则无法终结历史，它所制造出来的灾难迫使人类把它扔进历史垃圾堆。
推进社会价值体系的进化，这是我们时代的使命和工作，同样也是每一个时代的使命和工作：对于已有的文明成果进行吸收消化，使它为我们自己所有，然后进一步丰富发展，并提高到一个更高的水平。在此过程中，以往的人们往往具有一种自我永恒的幻觉，都自以为找到了终极的真理。其实他们所找到的都不过是历史大河前进中产生的意识形态泡沫，他们的整个生活过程就漂浮在这种泡沫之上。而今我们面对新的现实，需要一种新的反思，应当挺身出来挑战庸俗，重新估价一切价值，超越丛林法则，建立起新的价值体系，这样才能把双脚站立在历史大河的坚硬河床上，而不是漂浮在河面的泡沫上。
社会价值体系也就是前面所说的民族精神，它的进化提升，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所在。用黑格尔的比喻来说，就像是庙里的神，一个价值体系落后的民族就像没有神供奉着的庙，这个民族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如果我们在社会主义制度的神庙里供奉的却是丛林法则这个资本主义的神，这座神庙的衰败的命运也是可以预见的。
而今时代精神又漫游到了中国的土地上。太阳最早是在中国升起的，而今中华民族命中注定地又要承担起拯救人类的使命。由于毛主席等老一代革命家的奋斗，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的优秀文化传统有机地结合了起来，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进，必将开创民族精神成长的新天地。因而我们便可以信心满怀地断言：太阳必将又一次在东方升起。
（注：本文是本人今年8月底在网上与网友论辩交流之作，看到我在最后所作的预言，有些网友还有些哗然。但我觉得这个预言实现得还是有点太快了。10月份中共中央六中全会就做出了决定，构建了和谐社会的完整的价值体系，包括指导思想、目标任务和原则，以及五个方面的工作任务，其中还第一次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任务。这就是一次辉煌的日出，以和谐为核心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就是新的太阳，它已跃出地平线，喷薄而出，冉冉升起，人类将在它光芒照耀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存状态，这种新的审视必将唤醒人们沉睡的潜能，推开人性向自由全面发展阶段的大门，开创人类文明的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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