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小芳”并不落寞:真实的返城青年和他们的知青爱人
近年来这里出现了一个知青角,每个月的25日,当年响应伟人号召,上山下乡去北大荒兵团的老知青们会自发地会聚到天坛公园,拉起横幅,打出兵团各个师团营连的旗帜,举行各种形式的纪念活动。今年是北京69届知青奔赴北大荒兵团55周年,因而近一个时期以来天坛知青角的聚会纪念活动更为活跃,热烈,更具规模。在网络上更能够感受到知青们自发的各种纪念活动的信息资讯。
每年夏季,都会有知青们不远千里,相约从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等地回到北大荒原生产建设兵团各师各团各个连队,去寻觅那逝去的青春年华,去追忆那挥洒青春,战天斗地的艰苦岁月,去祭奠那把生命留在北大荒的知青战友,去探访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的,早已步入现代化农业生产作业的,美丽的北大荒国营农场。
笔者作为当年知青团体里的一员,自然会从网络上关注到知青们在天坛知青角活动的信息与图片,视频。也看到各地知青在北大荒的各个师团,在哈尔滨团聚的信息与图片。看到这些年过70,个个都荣光焕发,通透练达的不老青年们,真是从心里为他们高兴。
在为他们高兴的同时,我又想起了与老知青们有着不可分割密切关系的另外一个群体——原来在北大荒的“小芳”们
《小芳》,是30年前的一首流行歌曲,这是1993年由李春波作词,作曲并演唱的一首民歌,创作者以朴实直白的歌词,真挚而富于情感的动人旋律,在当时特定的社会背景下,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并迅速地流行于歌坛和民间。所以如此,是因为历史在那个大时代造就了大批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是因为知青与“小芳”们当年的情感关系所引发的社会效应。我这里用了“小芳们”,因为“小芳”不是一个个体的小芳,而是一个小芳群体,特指相当一部分农村,农场,边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当地姑娘。
《小芳》的创作背景是当年一个下乡插队的知青和山村里一个女孩子的爱情故事,知青即将返回大城市,与当地的小芳在河边难舍难分,但最终又不得不分开的伤别离的情景。后来据说又以这支歌曲衍生出了一部电影《小芳的故事》,叙述了由于知青的返城导致“小芳”曲折的情感挫折和经历伤痛的人生际遇。以后,在社会上“小芳”这一称谓,几乎成了与上山下乡知青有过婚恋关系的乡下姑娘们习惯的专有名词。
上述的小芳们因为当时的历史背景,政策屏障,不能跟随自己所爱的人去往城市,有情人难成眷属,只有劳燕分飞,有得甚至抱憾终身。根据叶辛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孽债》,描述了几个被知青父母遗留在西双版纳的孩子长大后到上海去寻找亲生父母的故事。上述孩子们的父母亲,有的应该是那些继续留在乡下的“小芳”们或农村当地的男青年。是在当时的大历史背景下造成的,知青与乡下农村青年“小芳”们那或尴尬或凄凉且无奈又痛苦的情感故事。
然而,以我当年在北大荒兵团对知青时代的了解,真正像《孽债》里反映的那样丢下“小芳”,甚至抛妻(夫)弃子而返城的知青真得是少之又少。在我们团几乎没有听说过。
所以在我的印象里,“小芳”并非被抛弃或遗忘在山村乡下孤独寂寞的姑娘们,在我当时工作过的北大荒兵团的生活天地里,小芳们的命运与前述情况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北大荒兵团(农场)的“小芳”大都比较幸运。他们大多只是最初和返城知青们牛郎织女天各一方,那个年代的知青们大都是感情执着专一而又具责任感的人,他(她)们不会随意放弃当年的纯真爱情,抛弃自己仍然留在乡下的心爱姑娘(小伙)。在后来的岁月里,“小芳”们并没有被遗忘在乡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坚冰的消融,政策的松动,这些和知青们存在爱情关系的农村,农场,兵团的男女青年结婚以后,通过各种途径,各种方式追随着他们的知青爱人陆续地回到了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等各个大城市,回到了他们的爱人身边。相信在全国其他城市,凡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城市,也会有这样一些幸运的小芳们。
1969年,整个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接收了15.7万知识青年(据兵团军务处的资料数据),以69届初中毕业生为主,这批知青多是15-16岁,实际仅有小学六年级文化程度的未成年人,这是兵团接收知青最多的一年。
笔者当年工作生活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七团,即黑龙江省北安市赵光(农场)地区,1968——1969年,这一地区先后来到了大批哈尔滨,天津,上海,北京等大城市的知识青年。1969年我作为当地青年毕业分配到一师七团七营五连,和先于我们一个月来到连队的北京知青同是69届,和知青战友们编在同一个班排,住在同一个宿舍,吃在同一个食堂,一同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一同春种,夏管,秋收,冬训,共同屯垦戍边,相处长达10年之久。这样就和许多各地的知青们成为熟悉的兵团战友,有的自然而然地成为好朋友。
赵光地区的一师七团后来改编为三个团,原七团一,二,三营组建为一师七团。原七团四,五,六营组建为一师六十八团。原七团七,八,九营和原在黑河地区的新华团组建为一师二团,也就是笔者所在的二团(红星农场)。
数以千万计的知青们在北大荒这片广阔天地里,首先要经历着既严肃又严苛的政治运动,接受再教育,改造世界观,因为那是一个强调意识形态的历史时期。然后要学习从事繁重的农业生产,同时还要反修防修,备战备荒,深挖洞,广积粮,军事训练。以坚韧与顽强战天斗地,艰苦奋斗。同时也由懵懂少年迅速成长为青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大批的年轻人自然而然地会面对恋爱婚姻问题。男女知青之间会谈恋爱,知青与当地的青年之间也会恋爱。城市知青的文化水平,文明程度,眼界知识,思想意识,自然会博得乡下姑娘的仰慕。乡下姑娘的质朴,单纯,热情,诚恳,同样会吸引城市知青的眼球。当然也不乏女知青与当地小伙子确立恋爱关系的事例。
知青们在北大荒要应对艰苦繁重的体力劳动,渡过十分寒冷的漫漫严冬,应对严酷的生存环境。年复一年,十年八年,最初下乡时狂热懵懂的革命热情早已消失殆尽,如果有“小芳”深情地递上来一枚家里的咸鸭蛋,一捧炒葵花籽,都会给处于困惑与迷茫中深感前途渺茫的知青们以极大的精神慰籍。
月下老的红线讲究的是缘分,而不分城市知青与乡下姑娘,也不管城市女知青与当地男青年,男女青年的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当时的社会政治背景下,青年人的恋爱会被上级指责为资产阶级思想意识加以批判和禁止,最初大多恋爱都会悄悄地,秘密地进行着。
到了1978年,大批的知青们已经在边疆奋斗了10年光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全面地发生了伟大的历史性转折,知青们的命运也开始出现转折,知青政策出现松动,扎根边疆的要求业已淡化。知青们可以通过“病退”,“困退”等几种变通方式返回城市,可以回到父母身边,可以回家了。知青返城已经形成了一种潮流,各大城市的知青们开始陆续地离开北大荒兵团,此间,和“小芳”在河边诉衷情,伤别离的电影镜头,不可避免地,重复地出现在那个年代的知青们的感情经历之中。
开始是知青们通过各种方式先回到了城市中,随着岁月的流逝,知青政策的调整,那些留在北大荒的小芳们(也包括与返城女知青有婚恋关系的当地男青年)也会通过各种途径先后调进了城市,回到了丈夫或妻子身边,我所说的幸运的小芳,便是这样一个群体。
这里有必要从我所知的小芳们说起,因为有些“小芳”就是我原来的同班同届同学。我的同学们和各大城市的知青们在东北兵团并肩战斗,同样挥洒着青春年华,共同开发建设北大荒,在十年漫长的岁月里,我的一部分同学们,有的女同学后来成为知青的妻子,有的男同学成为女知青的丈夫。
八十年代中后期,我来到北京工作,日久天长,在北京遇到了我原来在赵光的几位六九届男女同学,他们都是嫁给北京知青的媳妇或者娶了北京女知青的女婿。他们其中有3位北京知青媳妇,有4位北京知青女婿。另外还有赵光七团中学六八届的校友,北京知青女婿2名(不完全统计)。还有我校七零届的2名北京知青媳妇;他们都已经是在北京工作生活多年的新北京人。
以后在同学聚会中得知,在我的同学中,嫁给上海知青的女同学3名,娶上海知青媳妇的男同学2名;
我的同学中,嫁给天津知青媳妇1名,娶了天津女知青的女婿2名;
同学中,嫁给哈尔滨知青的媳妇5名,娶了哈尔滨女知青的2名。
另外,在我们连队有2名当地男青年娶了北京知青媳妇,有一名上海知青娶了当地姑娘,有一名天津知青娶了当地媳妇,有一名当地男青年娶了哈尔滨知青媳妇,在我们二团其他连队,这种情况也不乏其人。
值得为他们高兴的是,上述这些当地的青年男女,基本都追随着他们的知青爱人陆续地回到了城市,在工厂企业里找到工作,生活,定居,并且都解决了户口落户的问题。
笔者一家人
大约在二十年前北京的一次同学聚会中,我曾听一位已经在北京工作生活多年的女同学(北京知青媳妇)说道,一师七团所在的黑龙江省北安市赵光地区,与北京知青联姻的当地男女青年来到北京工作生活的人数,光是在北京宣武区就不下300——400人,这虽然不是官方统计数字,但民间传闻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因此足以说明幸运的“小芳”们,是相当的一个群体。
如果当年没有大规模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就不会出现这样幸运的“小芳”们。从这一角度说,那些“小芳”们的知青爱人,如今都已经年逾古稀的老知青们,是可以慨叹“青春无悔”的。
流水落花,岁月悠悠,不经意间,经历了人生跌宕起伏的“小芳”们和他们的知青爱人大都已经孙儿绕膝,步入晚年。
老知青这一代人年轻时虽然吃了一些苦,经历了一些挫折,但这些经历恰恰又成为一种人生的无形财富,使老知青们在以后的生命旅途中能够正确地,坦然应对所遇到的一切,无论是困难与艰辛,荣誉与幸福。
我们国家经过几十年改革开放,经济腾飞,现代化程度逐年提高,目前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日新月异的社会主义新时期的今天,我们这一代老知青们的晚年时光是幸运幸福的。
在此,祝愿幸运的“小芳”们和他们的知青爱人晚年幸福,白头偕老,地久天长。
作者简介
罗亚林,北大荒知青,原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红星农场)从事农业科研工作。1987年到北京某研究所任秘书。现已退休定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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