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鹰派学者为何突然鼓吹对华“深度接触”?
尼尔·弗格森是美国最著名的历史学家之一。他曾经担任哈佛大学历史系教授、牛津大学耶稣学院高级研究员。前段时间,他发表一篇评论,呼吁缓和与中国的关系,效仿当年的基辛格再次实现与中国的联合。这篇文章可能代表了未来美国对华战略的真实方向。
在这篇文章中,他呼吁未来十年,美国应该对中国采取“深度接触”战略。具体包括:第一,结束与中国的贸易战;第二,联合中国共同对俄罗斯施压;第三,中美联合对阿拉伯石油生产国施压,要求其提高产量,而不是让它们利用中美之间的对抗;第四,降低与中国发生对抗的可能性,以免韩国成为下一个乌克兰。
也许,讲出这种观点的西方人数量并不少。但值得注意的是,弗格森是一名对华鹰派。从鹰派口中讲出这些话,就值得玩味了。这里我们要先说一说弗格森本人最近十几年的思想变化。
弗格森1964年出生于苏格兰。他曾经执教于哈佛大学和纽约大学,目前是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资深研究员,基辛格指定的传记作者,已入籍美国。2004年,弗格森被美国《时代》周刊列入“影响世界的100人”名单。这一年,他出版了《巨人:美帝国的崛起与衰落》一书,力图从美帝国的历史中探索帮助其维持霸权的方法。在弗格森看来,美帝国的衰落在于它现在缺乏足够的力量来承担起全球责任。美国之所以面临麻烦,是因为这个帝国有三个致命的缺陷:债台高筑、人力不足、“注意力难以持久”。其中最后一个最为致命。
弗格森一直将中国定位为合作者。2007年,他发表论文《“中美国”与全球资产市场》。他指出,中国对于美国至关重要,只有和中国“联姻”,美国才可以继续成为世界经济的主导力量。中美经济的共生关系降低了资本成本,导致了低利率、高杠杆和房地产市场的繁荣。“中美国”的存在又提高了投资回报率,这对于全球经济又有积极作用。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弗格森认为西方文明正在走向衰弱。2011年他出版了著作《文明:西方及其他》,回顾了500年来西方文明崛起的历史。他指出,虽然中国的崛起势不可挡,但西方文明并非只能接受衰落的现实。美国只要搞好与中国的关系,实现“协同进化”,那么美国就可以继续支配其他地区,维持其霸主地位。2018年特朗普上台之后,弗格森依然对于中美联姻的前景抱有期待,只不过中美关系正在从“互补婚姻”转向“平等婚姻”。他希望中国主动做出让步,使得中美双方找到新的平衡。
不过,从2019年开始,弗格森对于中美关系的态度发生了剧烈转变。据说,主要原因是弗格森在硅谷听了李开复做的报告。弗格森非常惊讶于中国在人工智能方面的巨大进步。他检讨说,自己受基辛格的影响太深,现在才知道他的哈佛同事格雷厄姆·艾利森(Graham Allison)的“修昔底德陷阱”理论更有道理。之前他鼓吹的中美联姻,是一种不平等的关系,前提是美国在科技领域的优势。如果中国追求与美国的平等地位,那么新冷战就是“不可避免的”。
在接下来的两年中,弗格森频繁鼓吹对华强硬政策。2021年,弗格森宣称,如果中国实现统一,那么美国就会像昔日的大英帝国一样,走向“历史的终结”。中国台湾之于美国帝国,就像1956年苏伊士运河之于大英帝国一样。他公然鼓吹美国必须为中国台湾地区的利益战斗。
但是今天,弗格森的观点似乎再次回到温和立场。弗格森的政治立场,不同于拜登,也不同于特朗普。他更像是一个新保守主义者。新保守主义者具有两面性,他们具有更强的对外使用武力的偏好,不惜通过战争谋取利益,攫取高额利润。但他们也不失灵活性,如果一个国家不能通过战争的方式来征服,他们也会百般迎合这个国家,这也是攫取高额利润的方式。这在民主党和自由派看来,道德上是不可接受的。历史上,共和党主流就是这种特征,强硬但不失灵活。尼克松和基辛格访华就是这个背景。
今天中美矛盾的激化,真正原因在于美国新保守主义的衰落。特朗普是一个民粹主义者,而不是华尔街的利益。拜登原本是一个建制派,但他不得不讨好极左力量,削弱了与中国妥协的可能性。新保守主义者一方面需要依靠与中国的生意关系,另一方面在道德上是灵活的,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
弗格森重新回到了温和立场,可能是出于这些原因。第一,美国自身其实很脆弱,乌克兰战争已经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如果没有中国的某种形式的支持那么美国经济将会面临更加严重的困难。第二,美国缺乏应对中国的筹码,贸易战根本达不到任何目的,现在必须取消关税。第三,中国在俄乌战争期间保持中立的立场,没有为俄罗斯提供经济和军事援助,这说明中国未来依然与美国有巨大的共同利益。第四,中国在台海的克制,使得一部分美国鹰派的观点被边缘化了。
从弗格森的口中,可以看到美国主流政客面对的一个无奈的现实。今天的中美关系与当年的冷战不同。冷战期间,美国人是团结的,但今天两党之间的共识已经消失,两党对立的尖锐程度超过了其他西方任何国家。今天的美国缺乏动员能力,因此没有一个集团愿意拿出行动来对付中国。愈演愈烈的身份政治和族群冲突,无法通过向中国转移矛盾来得到缓解。
美国的学者与资本家本身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更何况弗格森横跨历史学界和金融学界,是一个商学两栖学者。美国有一些人想打压中国,但是金融资本不允许这些人的主张成为现实。即使那些骂中国的人,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维护与中国的关系。如果失去中国,美国将会发生更多的危机。
翟东升教授曾经有一个观点,今天美国民粹主义的崛起,原因在于华尔街对美国政治的控制力的下降。而华尔街的影响力取决于他们的资金能力,即能否获得高额利润。只有与中国保持“深度接触”,才符合资本家的利益。一句话,美国非常需要中国。
弗格森的话,再次说明了一个道理,中国与美国主流精英之间的利益非常巨大,只要双方有一点合作的可能,就不会允许双边关系破裂。目前,中美原有的“接触”理论假定已经不复存在。但是,美国人会再次回到务实的路线。弗格森是美国资本家利益的代言人,他不希望失去中国这棵“摇钱树”,尽管钱挣得不如他们预想得多。
弗格森去年还真对台海问题发表了危言耸听的言论,但今年他却这样说,“台湾军队是否有能力像乌克兰一样顽强地战斗,这还很不清楚。在最近五角大楼的所有战争推演中,美国军队一直输给中国军队。引用格雷厄姆·艾利森的话,如果在不久的将来在中国周边地区发生有限战争,美国可能会失败。”
他建议美国人冷静思考一下今天的处境。实际上,大多数美国人,就像两战期间的大多数英国人一样,根本不想考虑在国家已有的大规模军事投入之外,还要对一个或多个政权发动一场重大战争。美国人其实对于应对来自中国的军事威胁也并没有多大的热情。如果中国大陆攻打台湾,大多数美国人可能不会支持丘吉尔的做法,而是会支持张伯伦的观点。
弗格森引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第一副总裁利普斯基的话称,“建立一种富有成效且可预期的美中关系,是巩固全球治理机构的必要条件。”弗格森的观点,可能代表了美国未来对华政策的真正方向,主流学者经过了几年的思考之后,从原来的温和转向强硬,现在再次回到了温和。和那些智库学者相比,弗格森可能体会到美国金融资本家的苦楚,这个群体才是美国政治的真正主人。不过,它的书中几乎从未提到美国应该如何解决今天面临的自我衰败的困境。贫富差距问题、种族歧视问题、移民问题、道德败坏问题,这些是导致美国陷入分裂的真正原因,最终将会危及美国的霸权。这些问题阻碍了美国的团结,也使得美国应对中国的崛起缺乏筹码。而他却对此只字不提。
作者:民智国际研究院特约作者 太平天客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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