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拉的英灵依然在拉美游荡
1960年11月16日,切.格瓦拉见到了他的偶像。
那个慈祥的教员、世界无产阶级的领袖,握着他的手说:“切,你好年轻呦”。
是啊,那时候的格瓦拉,还是个年轻人,才32岁,甚至直到他牺牲,也才39岁,“革命的人永远年轻”。
其实就在一年前,1959年4月,中国新华社的记者庞炳庵和孔迈去古巴采访,格瓦拉接受了采访,临走之前,格瓦拉忽然扭头从自己的书架上拿下来一本油印的小册子,对两位记者介绍说:“你们看,我是毛主席的学生。”庞炳庵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本毛主席《论游击战》的小册子,格瓦拉将这本小册子送给中国记者,并且特别强调说这是在古巴游击战争的前线印刷的,是来自中国的“精神粮食”。
格瓦拉自己,也写了一本《游击战》的书,总结的是自己在南美的革命经验,后来中国的朋友向他要《游击战》时,他拒绝了,他说“毛主席是游击战大师,可我只是一个小学生,我怎么好意思把小学生的作品拿出来给中国同志们看呢?这不就是‘向养蜂人兜售蜜糖’(西班牙谚语,近似于中国的班门弄斧)吗?”
格瓦拉曾在给母亲的信中这样描述了两个月大的女儿:“我那共产主义的灵魂兴高采烈,因为她长得像毛泽东,宽宽的前额,亲切的眼神和鼓起的下巴。虽然目前只有五公斤,但将来一定会长得像毛泽东的。”
从个人的道德、品质、信仰、坚定的信念来看,切.格瓦拉无疑是一位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不可腐蚀的游击英雄,他对拉丁美洲人民爱得热烈而深沉,他对美帝国主义的霸权深恶痛绝,他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坚不可摧,而且他也最终为之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对拉丁美洲资产阶级的语言也是非常准确的:
“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切.格瓦拉这个人,其实形象经历了两级反转。
当年他牺牲后,因为他帅气的外表和形象,又因为他传奇的故事,充满激情的革命文字,使得他被整个西方世界的年轻人追捧。
甚至还有他死亡时照片呈现出一种“耶稣遇难”的宗教美感,乃至于当年枪杀他的小兵后来跑到古巴,治好了自己的眼睛——靠的是当年切格瓦拉在古巴建立的人民医疗体系......这让他成了“神”。
他忽然就成了西方世界流行文化的标志,资本家们把他的头像印在T恤文化衫上,狠狠赚了一笔钱。
早些年,他在中国并不出名,十年前,在中文互联网上公知横行的时候,某些公知把他说成“妄人”,故意丑化、娱乐化他的形象;但在今天,随着拉丁美洲革命知识的普及,有人更多人开始崇拜他、追捧他、把他的形象“圣人”化,这又走上了另外一个极端。
我从来不是贬低格瓦拉,相反我也很喜欢他,我热爱一切的理想主义者,但理想主义者,也是有能力高低的......
实际上,格瓦拉在古巴革命和建设中的贡献,远远比不上卡斯特罗;在游击战方面,他过于冒进,在发动群众、根据地建设方面,他所做的也不多;他最值得称道的,是他永远不变的革命信念和斗争精神。我们都知道,古巴的国情,和苏联、中国不同,拉丁美洲、非洲其他国家的国情,又与古巴不同,所以不可能完全依靠同一种方式,去赢得胜利。
其实,在格瓦拉牺牲之后,1971年周恩来总理就总结过关于格瓦拉失败的经验教训:
“所谓格瓦拉的“游击中心”,就是跑到那里放一把火就走。就象我们的盲动主义似的,脱离群众,没有党的领导。这种思想,在世界上相当一部分群众中有影响,我们过去没有注意。这一年各方面来的人多一点,谈一谈,才发现了。格瓦拉跟卡斯特罗在某些问题上有点不同意见,但基本上他们是一致的。古巴的武装斗争成功是带有偶然性的。”
“当然有群众,没有群众,他也不能成功。由于当时反动独裁统治很厉害,群众非常反对,而且美帝没有意料到那个地方会被武装的小队伍夺取政权,所以,是个偶然性的胜利。他们不是依靠长期坚持武装斗争,建立农村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来逐步取得胜利的。那个地方小,不可能时间搞得那么长,美国在那里还有关塔那摩军事基地。但是,自从这个偶然性胜利以后,他们又想在拉丁美洲到处用这种方式推翻亲美政权。”
“格瓦拉就跑到国外去搞这一套。首先跑到非洲的大刚果,过去叫做刚果(利奥波德维尔),现在叫刚果(金萨沙)。那个地方有武装斗争。在卢蒙巴牺牲以后,基赞加又不行,剩下的一些游击队,有的在北部,有的在东部。东部靠近坦桑尼亚那里有一个指挥的人,到过中国,见过毛主席,名字叫米都迪迪,是很坚强的一个人,一直在东部搞游击战争。结果格瓦拉跑进去了,经过坦桑尼亚,搞了一百多个人都是正规化的。跟他的日记上与的差不多,到一个地方,过的还是西方生活,吃牛奶,吃罐头。人家是农业国,不是吃罐头的,所以吃完了就成问题了。”
“《格瓦拉日记》我们国内有没有翻成中文?很值得大家看一看,看一看那本书就懂得了。格瓦拉在刚果(金)东部的时候,带了一百多人,他不是帮助人家打游击。而是把游击队集中起来,对抗刚果的雇佣军,打阵地战。雇佣军有美帝、比利时等几个帝国主义国家的支持。本来刚果的游击打了两年多,很有成绩。格瓦拉一去,就把人家的军队集中起来,脱离群众,打阵地战。”
“他在信中,提出要什么东西。很奇怪,要一个很大的广播电台,要使整个非洲,连美洲都可以听到。游击战争怎么能用这样大的电台?想法不对头,我没理他。后来,我们驻坦桑尼亚使馆证明,他们从那里撤退了。怎么撤的呢?因为阵地守不住了,要分散,背靠着湖,米都迪迪想从湖里绕路撤走,结果落水淹死了,牺牲了很好的一个游击英雄。而格瓦拉坐船回到了坦桑尼亚,走掉了,给人家惹了一场祸,使人家遭到了失败。格瓦拉离开刚果,回到古巴,后又转到玻利维亚山地,从阿根廷那边带来了一批古巴人、阿根廷人,也有一些玻利维亚人。完全是搞盲动主义,不找群众,甚至把群众抓起来做俘虏,怕人家走漏消息。武器没地方存,存在山洞里。这样怎么能发动游击战争?”
“我们说“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但必须那个地方有了燎原之势,才能燎原。他们认为不管有无条件,只要放一把火就可以烧起来,这完全是冒险主义和拼命主义。其结果是游击队员一个个牺牲了,最后他自己被杀。我国革命过去有盲动主义血的教训,有战争的失败经验教育我们。拉丁美洲人民没有这个经验,他们觉得格瓦拉是个英雄。”
“我见到智利的一位朋友,他跟我说,他没想到在他儿子的房子里挂了两个像,一个是毛主席的像,一个是格瓦拉的像,进去一看,使他大吃一惊,后来他发现,智利农村这样的情况很多。现在我们知道,不止拉丁美洲,甚至非洲、日本都有这种情况,不但挂毛主席的像,也挂格瓦拉的像。青年就是崇拜英雄嘛。知识分子开始辨别不清,尤其在初期找出路的时候,各种想法都有。我们搞了二十二年的武装斗争,艰苦奋斗,经过万里长征才取得了胜利。他们想点把火就一举成功。所以,他们就看不到格瓦拉失败的教训,而觉得他是一个“英雄”。”
从这段描述看,切.格瓦拉的游击战,和教员的游击战,似乎有点南辕北辙,最起码,他没有做到真正的依靠群众、建设根据地,也没有做到从实际出发,甚至还把游击战打成了阵地战,充满了军事冒险主义和机会主义。
所以,我们看待切.格瓦拉这位革命者,更应该理性、全面。
总的来说,切更像是一个战士,而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和社会主义建设者.....说真的,他太“年轻”了。
他的人格是伟大的,他的斗争是坚决的,但他的方法并不完美。
但有缺点的战士,依旧是战士,切.格瓦拉依旧是第三世界解放运动的英雄,依旧是一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切”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人民对他的称呼(“Che”是一个西班牙语的感叹词,在阿根廷和南美的一些地区被广泛使用,是人打招呼和表示惊讶的常用语,类似于汉语中的“喂”等)。所以,他永远是和人民站在一起的。
他对帝国主义的反抗,是坚决而彻底的,没有任何妥协余地的。
自格瓦拉死后,他更出名,但并不是在劳动者和无产阶级中出名,而是成为了精英、文青、小知识分子们的偶像......而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敌人。这些人出于对自由主义的崇拜、出于青年叛逆的冲动,他们膜拜切-格瓦拉传奇的经历、侠盗罗宾汉般的手段、英俊的外表、以及他的理想主义狂热。
他们津津乐道于他的廉洁,他的浪漫,他们对他在古巴银行行长任上吓跑贪官污吏的轶闻耳熟能详,却未必敢领教他一直以来的清教徒生活,更难效仿其骑着摩托车遍访拉美民间疾苦的颠沛生涯。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仅因为切-格瓦拉的造型很酷,或者根本就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却并不了解这位外貌英俊、出身中上阶层的阿根廷人为了与穷人打成一片,在演讲时几乎永远使用最俚俗、最普通的大众语言,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的英雄主义,和小资情调,而是为了人民大众的未来,为了整个美洲的解放。
这些把切-格瓦拉印在文化衫上、穿在身上的人,很多其实都不知道他是个共产主义者,不知道他是个反抗资本主义的斗士。美国的嬉皮士们也曾把他当作偶像,因为他们觉得放荡不羁、叛逆胡闹,就算是反抗专制......他们根本没有读过任何一篇切-格瓦拉的文章,也不了解他斗争的成败,更不了解他到底为了什么?想要什么?
这是马克思主义战士的悲剧,却是资本主义文化宣传的胜利,他们擅长把战士庸俗化、“英雄化”,他们的文人笔杆子会为马克思、列宁做传,为格瓦拉写小说、拍电影,人们爱看这些,因为这些符合小知识分子、文青们的传统想象和审美。
久而久之,那些为劳苦大众发声的先哲、那些反抗帝国主义的英雄,就成了他们资本主义塑造出来的“个人英雄”,和蝙蝠侠、蜘蛛侠、超人没有什么区别。这就是娱乐化、庸俗化和消费主义化。
这就是导师列宁所说的:
“当伟大的革命家在世时,压迫阶级总是不断迫害他们,以最恶毒的敌意、最疯狂的仇恨、最放肆的造谣和诽谤对待他们的学说。在他们逝世以后,便试图把他们变为无害的神像,可以说是把他们偶像化,赋予他们的名字某种荣誉,以便“安慰”和愚弄被压迫阶级,同时却阉割革命学说的内容,磨去它的革命锋芒,把它庸俗化。”
格瓦拉已经牺牲很多年了,今天的拉丁美洲,依然在被帝国主义盘剥压榨。
他的话语,放在今天依然充满着力量:
“不要问篝火该不该燃烧,先问寒冷黑暗还在不在;不要问子弹该不该上膛,先问压迫剥削还在不在;不要问正义事业有没有明天,先问人间不平今天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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