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已流得太久；鲜血已洒得太多”

——谈谈奥巴马总统在开罗谈以巴问题

刘伯松

全球等待和关注的奥巴马总统中东之行，尤其是他在埃及开罗大学的演讲，终于落幕了。

他在演讲中曾引用《古兰经》：“明记真主，永吐真言。”其实，不管你从哪一个角度去看，也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作为一个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开罗大学的演讲的确是非凡的，坦诚的、感人的、理性的、勇敢的。

奥巴马是背着一个很沉重的历史包袱走向中东的：如何补修美国与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的关系。多年来，尤其是在布什执政下，这个关系充满着猜疑、误解、敌对和仇恨；要改善这个关系，美国必须面对很多复杂而困难的问题。最主要的两项是：“反恐战争”和以巴问题。布什的“反恐战争”，不但发动了两场，还把所有伊斯兰武装组织定位为恐怖组织，美国的敌人，造成一个“文明冲突”的局面。

以巴冲突60年来，不但毒化了阿拉伯人和穆斯林对美国的态度，而且也不利美国甚至以色列的国家利益。今天奥巴马单挑这个担子，以他个人魅力和才能面对一般总统都不愿和不敢面对的难题。

此外，他还谈了核武器、民主、宗教、妇女、发展等问题。在这个课题中，最重要的还是以巴问题。

美以“牢不可破”的纽带，巴人境况的不能容忍

奥巴马谈到紧张关系的第二大根源——以巴问题时说：

“美国与以色列之间的牢固关系众所周知。这种关系是牢不可破。它基于文化和历史的纽带以及这样一个认识：对犹太家园的渴望有着一个悲哀的历史源头，这个历史是无可否认的。600万犹太人惨遭杀害……否认这一事实是站不住脚的，无知的，仇视性的。……。”

美以两国之间这种“牢不可破”的纽带的确前所未有，不但使得美国中东外交政策十分被动，尤其在国家安全方面，处处都为以色列着想，而且在维护全球犹太人的民族利益上也不遗余力。美国长年袒护以色列，背上阿拉伯世界罪人的包袱。

接着，奥巴马说了一些其他美国总统不愿也不敢说的话。他说：

“……，同样不能否认的是，巴勒斯坦人民──穆斯林和基督徒──在寻找家园的过程中历经苦难。60多年以来，他们承受了流离失所的痛苦。……所以，毋庸置疑：巴勒斯坦人民的境况是不能容忍的（intolerable）。美国对巴勒斯坦人追求尊严、机会和自身国家的合理抱负不会置之不理。”

“不能容忍”，奥巴马的这一提再清楚不过、再明确不过的了；可惜他对它的根源默默无言。不过奥巴马既然能说出“不能容忍”这4个字，表示他更清楚地、更明确地向全世界宣布一个很深刻的道德承诺，那就是，美国将不惜一切营造一个以巴两族公平的、长期的和平共处；美国将帮助巴勒斯坦人民建立一个切实可行的国家。

奥巴马谈及以巴问题，的确打开了新一页。不过，只有傻子才相信一篇讲词就能带来以巴两族和平。仅仅一个演讲怎能消除60年的仇恨、误解和冲突，何况又不是一篇十全十美的演讲？讲词动人，承诺更动人，就是少了细节，也没有打破旧政策的框框；同时，有意或无意的，奥巴马更忽略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事实。

但这毕竟是一个演讲而已，只能谈方向性和概括性的东西，许多实际情况或细节都用不上场的。这个我们可以理解的。我们也许不该要求得太高；但这些细节却往往是最为重要的，尤其涉及以巴问题。

停建定居点的意义含糊不清

谈及以色列在西岸占领地建立的定居点，奥巴马的一段话恐怕是全篇讲词最爆发性的。他说：

“以色列人必须意识到，正如以色列的生存权不能被剥夺一样，巴勒斯坦的生存权也不能被剥夺。美国不接受以色列继续建造定居点的合法性。这一做法违反了过去的协议，有损实现和平的努力。现在该是停止这些定居点的时候了。”

美国历来总统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的，包括肯尼迪和卡特总统。

因此，奥巴马在以巴问题上，从言语到口气，的确和以往不同，尤其是，他认为巴勒斯坦的独立和主权是应得的，就如以色列的一样。但是，这个说法，如果克林顿总统在16年前的奥斯陆和平进程时提出，也许会有不同的效果。当时，西岸的定居点居民仅仅10万多人，呼吁“停止”定居点也许还行的通，但他们持续在约旦河西岸殖民，现在人口已几乎超过3倍了，而西岸也已被划分为无数定居点，不再“属于”巴勒斯坦人，还有检查站和以色列人专用马路，整个西岸已经纵横割裂，不再完整了，就算现在停建定居点，巴勒斯坦建国问题更形复杂，立国也将遥遥无期。除非撤除绝大部分这些定居点，否则一个可行的巴勒斯坦主权国家是不能建立起来的。

“定居点”本身是一个主要问题，而不是“继续建造定居点”。奥巴马为什么不用“定居点”，干脆利落？众所皆知，“两国方案”的实现最低条件不仅仅是冻结以色列的占领，而是结束它在西岸的占领。（“继续建造定居点”的“妙处”在于“继续”两字，含义不清不楚，以色列可以辩护说这是它的人口“自然生长”需要继续建筑的定居点）！同时，为何美国政府每年还继续以“外援”方式供给30亿美元给这些定居点？！

奥巴马对定居点说得十分模糊和相当谨慎。其实，奥巴马可以也应该毫不含糊地告诉以色列人说：定居点注定要毁灭的，死了这条心吧！

同时，奥巴马也没在演讲里提到另两个主要问题——难民和耶路撤冷地位问题。前者涉及以色列建国时被驱出的70万巴勒斯坦人回归权问题，后者则涉及耶路撤冷分享和占有问题。

小结

以巴问题纠缠着美国外交政策一个长时期了，也是美国外交政策一个最头痛、最负面的大问题。原因很多，有历史的无知、冷战的联盟、大屠杀的内疚、新兴国家的同情、国内犹太人的压力，等等。长期以来，美国每一个总统都不得不以以色列立场去看中东问题。不少国会议员为批评以色列而败选，也有总统如卡特可能为此而成为一任总统。单就这一点，奥巴马的勇气的确令人肃然起敬的。如果他有智慧有胆量落实他的以巴“两国方案”，一个长期的冲突也许可以公平地解决的。

不过奥巴马的承诺只能在下列情况下才能实现：以色列退还偷去的西岸土地（意味着退出定居点）；拆除高墙；接受回归权；加沙地带解禁；共营耶路撒冷。一天这一系列行动没有解决，奥巴马的以巴“两国方案”恐怕就难有实现的一天。而且美国也将再会被指责袒护支持以色列，再次被阿拉伯世界视为罪人了。

奥巴马说得对：“眼泪已流得太久；鲜血已洒得太多。我们大家都有责任为这样一天的到来而奋斗，那就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母亲能够看到自己的孩子毫无恐惧地长大，……。”犹太人、基督徒和穆斯林不都是亚伯拉罕的子孙吗？

最后，奥巴马引言《古兰经》教导说，“谁杀害一个无辜者就好比杀害了整个人类；谁拯救了一个人就好比拯救了整个人类”。奥巴马先生，那你们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巴基斯坦干啥呀？（2009-0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