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清党”与梅德韦杰夫“反腐”

张树华 徐海燕

今年以来，俄罗斯经过了普京八年的新政，顺利实现了政治交接。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宣称，今后将通过实施“普京计划”，保证八年来“普京路线和普京主义”的延续。普京不计权力场上的“名份”和“排位”，以国家、民族大业为重，甘当人梯，勇于挑起在俄罗斯通常称为是“受罪而不讨好”总理之责。对此，俄罗斯媒体评论道：这是普京婉拒“民族领袖”的美誉，低就“俄罗斯股份公司”职业经理之职。

一、励精图治－普京燃起俄罗斯重新崛起之火

八年来，普京总统励精图治，通过强有力的政治整顿和大幅度的经济治理，使得俄罗斯社会由“乱”到“治”，出现了由“衰”到“兴”的发展态势。

人们不难回想，世纪之交普京从叶利钦手里接过的是一个“烂摊子”。八年后，普京回想起当时首次回绝叶利钦“提议交班”时坦承，时任总理的他“心里十分清楚国家的状况和境遇”：内忧外患，分崩离析，国家面临进一步分裂的危险，社会中弥漫着贫穷、衰败和绝望。
据俄罗斯著名政论家、政治基金会会长维•尼科诺夫分析认为，还在上任之初，普京便为自己提出了“一个目标和三大任务”：即振兴俄罗斯为最高目标，三大任务则是横向摆脱财团寡头影响、纵向理顺中央地方关系，全面建立正常市场经济秩序。2000年前后，普京首先在政治领域发起了几大战役，从而拉开了普京“新政”的大幕。发兵车臣、武力平叛；立法消藩、政令统一；制止分裂、敲山震虎；出击寡头、维护权威；招安财阀，掌控资源 。通过上述一系列的政治招术，普京步步为营，步步紧逼，打击了恐怖主义、分离势力和极端分子，结束了地方势力各自为政的局面，削弱寡头财阀势力，整顿了政治秩序，恢复了中央权威，确保了政令畅通。 普京的政治行动，特别是对“财阀瓜分社会财富、寡头参政控制舆论”现象的打击，树立了威信，赢得了多数民众的支持和响应。借此，俄罗斯政府也重新掌控了一些经济命脉部门，获取了巨额的石油外汇收入。

八年的“普京新政”在俄罗斯取得了成功。经过多年的徘徊和彷徨之后，俄罗斯精英层对俄罗斯未来的发展道路形成了基本共识，这可以用以下几个关键词来表述：主权民主、主权经济及军事实力。普京卸任之际，向美国《时代》周刊记者袒露：这些年来他像“一匹终日操劳的辕马”，如“一个奋力划桨的奴隶”，将全部身心献给了俄罗斯。然而，虽然普京得以消除了“俄罗斯这辆战车”继续下滑甚至彻底散架的危险，但是仍然没能很好解决多年留下了的“腐败、贫穷及干部”三大难题。

二、改弦易辙——力图斩断腐败的“路线”之源

俄罗斯学者认为，当今社会腐败的根子在叶利钦时期，源头则在戈尔巴乔夫。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戈尔巴乔夫所谓的政治改组和外交盲动，打开了闸门，搞乱了社会，使得境内外黑社会势力与蜕化的苏共官员相互勾结，浑水摸鱼。到了打着“反苏共特权”起家的叶利钦总统时期，黑手党、财阀、腐败官员势力猖獗、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其嚣张程度可谓登峰造极。2003年以后，普京狠狠打击部分财阀寡头，不仅从政治上和经济上削弱了“叶利钦家族”势力，也标志着普京同过去的西化自由化政策彻底决裂。

苏联解体后，叶利钦时期的八年是腐败的高峰期。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猖獗的腐败和犯罪现象引发了激烈的社会冲突和政治对立，这些也遭到了西方世界的“唾弃”。叶利钦宣称的“人民资本主义”蜕变成了“腐败的资本主义、野蛮的资本主义、犯罪的资本主义（索罗斯语）、权贵资本主义、寡头资本主义”。失败了的俄罗斯不仅没有被西方揽入怀抱，反而被逐步挤到国际舞台的边缘。

2007年11月21日和11月29日普京两次严辞批判了90年代的当权者及其改革政策。普京在讲话中揭露当时的当权者结党营私、中饱私囊，导致了国家分裂和百姓贫困。普京指出，这些人出卖俄罗斯利益，不顾百姓的疾苦，他们厚颜无耻，疯狂敛财。用他们惯有的无耻手段塞满自己的口袋……他们想霸占和瓜分俄罗斯积累的巨大财富。普京称：“10年前，政治投机者控制了联邦会议和政府的关键席位。高官们为了迎合寡头而不惜损害俄罗斯的社会和国家的利益，把国家财产挥霍殆尽。腐败是他们的进行政治和经济竞争的手段。这些人年复一年制订的预算既不平衡，也不负责任，导致我们负债累累，经济崩溃，人民生活水平成倍地下降。”普京的支持者，俄罗斯国家杜马副议长、“统一俄罗斯党”领导人之一奥•莫洛佐夫称：“90年代的改革是失败的、无情的、残酷的，造成整个国家充斥着腐败和盗窃。”

三、清党除恶——保持统一俄罗斯党的先进性

西方克里姆林宫学家曾分析道，苏联瞬间解体、俄罗斯私有化快速的推进，其关键的因素在于掌权的权贵阶层迅速改头换面、改旗易帜。接着通过分割社会财产，占尽先机，及时将权力转化为资本。俄罗斯特有的“共青团经济”现象、内部人私有化、权贵私有化都是明证。俄罗斯社会学家、专门研究俄罗斯精英集团问题的俄罗斯女社会学家奥•克雷施丹诺夫斯卡娅指出，大量材料表明，除极少数“少壮派”以外，叶利钦时代的精英权贵基本“脱胎”于戈尔巴乔夫时期、甚至是更早的勃列日涅夫时期。“前朝遗老”在政界的比例为70％，在地方上比例高达80％。商界也曾一度为61％以上。第一书记摇身一变成为总统，局长、部长巧妙地变成董事长、总经理。苏联－俄罗斯的精英阶层顺利地实现了“循环－再生产”。

同样，普京时期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特别是在普京支持的“统一俄罗斯”党这些年牢牢地把握住政权的情况下。从中央到地方，“统一俄罗斯”党旗下迅速集聚了各类官员。成立不到十年，“统一俄罗斯党”队伍激剧膨胀，如今号称几百万党员之众，人数大大超过了俄共。该党除在议会、政府中把持着重要职位外，还有69位地方行政长官，在65个地方议会中占据多数议席。这几年，随着普京声望高居不下，“入党”、“与熊为伍”（“统一俄罗斯”党的标志和别称为“熊”）成为政治时髦，各色谋求仕途或追逐利益之徒纷纷进入该党。

今年4月，普京接手该党主席职务时表示，由于统一俄罗斯党与政权走得太近。这一点很可能会被骗子利用。这种隐忧是存在的：各类骗子都会不遗余力地挤进来，并且经常能够得手。这些人并非是为百姓谋福祉，而是为了个人发财。他们的这种行为只会败坏政府和本党的声誉。普京要求，统一俄罗斯党应该进行改组，要摆脱那些唯利是图和言行不一的投机分子，并把他们清除出党，这样才能保证将党的领先地位至少保持到2020年。
今年5月底，“统一俄罗斯”党在莫斯科市原苏共中央办公大楼内召开了为期两天会议，深入谈论党内的“党员审查、核定及干部任期制”等问题。据透露，由于前些年大张旗鼓地扩张党员队伍，造成党内“死魂灵”数量增加，3.8％的党员、也就是约7.6万的党员与党没有联系。常常是整个单位一起入党，其中许多人根本没有党意识。当然更多的情况是，许多党员根本没有信仰和价值追求。只是看到统一俄罗斯党大权在握才申请加入。7年来，该党已经清理了3万4千余人。统一俄罗斯党的领导层声称，在今后为期半年的新一轮的“清党”过程中准备清除15万人。今后要求地方党的领导主要负责党员的质量，改变过去重数量，不重质量的做法，严格入党条件。一方面在审查过程中将那些追求个人目的和心怀叵测的投机分子清除出党；另一方面，改变官僚、政要、富豪和社会名流占党内多数的结构，加强与各种社会团体积极配合，在青年、知识分子、企业家、工人和农村劳动者中开展工作，吸收他们入党，以改变党内过于官僚化的倾向。

四、弘法反腐——清除发展道路上的障碍

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一度为“反特权” 斗士——叶利钦惊呼，“黑手党”已经掐住了国家的喉咙。7大寡头公开要与政府分享权力。新世纪之后，普京极力摆脱“寡头掌控经济命脉和舆论喉舌”的被动局面。普京依靠强力部门打击财阀、寡头，也曾在2006年几天内撤换了16名高官，但终究难以理清各种强力司法部门之间的争斗。俄罗斯的腐败与反腐由“钞票大战”、“银行大战”，转变成了“将军之争”、“部门之战”，常常是“枪口对枪口”，“搜查对逮捕”。腐败现象的表现也由过去的行贿受贿，衍生出变相的高官厚禄交易或子女的升迁。本来肩负维护法律、打击腐败的一些部门如海关、税务、消防、缉毒、检察、内务公安、交管、法院、军队等也成了腐败的重灾区，且相互制肘。更加严重的是，腐败的癌细胞已经浸透到了社会肌理，蔓延到社会的各个层面，严重恶化了社会道德风气。行贿受贿、金钱铺路甚至演变成了社会规则，成了一种社会常态。
根据国际组织"透明国际"每年评选出的"全球腐败指数排名"，2007年俄罗斯位居143位，与一些非洲国家腐败程度不相上下。有许多数据都表明了俄罗斯社会严重腐败程度。近一半的国家财政预算拨款被贪污转移。三分之一的军费流入不法之徒手里。企业约30％的成本用来行贿各级官员，等等。政府部长之间的年收入差距高达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权贵子女早早就业于银行、外贸等大企业，且担任高管。教育、医疗卫生等部门工作人员也由“灵魂”和“天使”变成了各类索贿的“蛀虫”。孩子入托、看病拿药都成了“贿赂”的门槛。俄罗斯一家著名的社会舆论调查中心对“当今俄罗斯高官代表谁的利益”问题的民意调查结果表明，回答“保障官员个人利益的占55%，认为是为国家利益的占20%，认为是为民众的利益只占12%”。

普京在交权之前，曾几次表示，未来的接班人首先应当“诚实、正派”。也许是出于此目的普京挑选了年轻的梅德韦杰夫。不仅如此，普京除了扶上马之外，还要送一程：自己承担日常的经济社会管理工作，让清新而与强力部门瓜葛不深的梅德韦杰夫打击腐败。

面对腐败的难题，梅德韦杰夫也承认，有人曾劝告他，这是费力不讨好，且毫无结果。梅德韦杰夫回答，不反腐只会更糟糕。于是，刚刚执掌俄罗斯总统大权的梅德韦杰夫立即重组总统反腐败委员会，并亲自担任委员会主席。学习和讲授法律出身的梅德韦杰夫首先力推多年酝酿的《反腐败法》的出台。 2008年5月19日，梅德韦杰夫总统主持召开反腐专题会议，提出了今后俄罗斯反腐计划的三大重点和步骤：第一，出台《反腐败法》，同时完善相关立法工作，弥补现行法律中的漏洞；第二，要加大在经济和社会领域打击和预防腐败的力度，从根本上减少滋生腐败的条件；第三，要在全社会宣扬反腐败的意识，使人民树立相应的法律观念。近期俄罗斯社会种种迹象表明，普京的“清党”行动和梅德韦杰夫的反腐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实施。“统一俄罗斯”党的高官称今年秋天“清党”工作可能初见分晓。但反腐败工作不可能借助几次哪怕是大规模“运动”完成。所以梅德韦杰夫的反腐大业和俄罗斯重新振兴仍任重而道远。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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