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乱局与世界资本主义的未来
(文章转自:红色中国时评)
近日,由于叙利亚形势恶化、难民危机、恐怖袭击事件以及土耳其与俄罗斯之间新近爆发的紧张形势,人们对于中东地区的关注大大增加,网上评论连篇累牍,但是多数属于主观臆测、道听途说,真正能够把握当前中东地区问题本质并正确说明其与世界阶级斗争联系的,并不多见。
笔者对中东问题缺乏专门研究,但是依靠在其它领域的多年研究以及日常对国际形势的关注,积累了一些想法。现在简单地说几点,与读者一起探讨。
“阿拉伯社会主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现代中东危机的根源在于上世纪中后期“阿拉伯社会主义”(实际即阿拉伯民族资产阶级领导的国家资本主义)积累体制的失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曾经有一个历史时期,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各国民族解放运动的共同作用下,外围和半外围的一些资本主义国家普遍实行了带有对内实行阶级妥协、对外摆脱西方帝国主义控制色彩的各种各样的国家资本主义模式。比如当时的拉丁美洲的“进口替代”工业化、尼赫鲁的“印度式社会主义”、印度尼西亚苏加诺时期的“建国五基”以及中东北非地区的“阿拉伯社会主义”,都属于这种情况。
埃及是当时“阿拉伯社会主义”的代表性国家。但是到了1967年,埃及在第三次中东战争中战败,属于进步民族资产阶级代表人物的纳赛尔声望严重受挫。到了七十年代,埃及与同时期实行国家资本主义的其他许多国家一样,陷入积累危机。于是,在萨达特时期,埃及撕毁了与苏联的同盟关系,全面投靠美帝国主义,对内抛弃国家资本主义、大搞新自由主义“改革”,对外与以色列媾和并实际上成为美帝在中东的一个桥头堡。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阿拉伯社会主义”国家伊拉克、叙利亚也逐步陷入困境。另一方面,伊朗在巴列维统治后期,由于资本主义快速发展引起的阶级、宗教矛盾激化,最终导致伊斯兰革命,摧毁了当时美帝国主义在中东地区的一个重要支柱。随后,在美、苏的共同支持下,伊拉克的萨达姆·侯赛因政权发动侵略伊朗的战争,经过八年苦战,以两败俱伤而告一段落。
动乱中东成了重镇美国世界霸权的强心剂
中东地区真正开始大乱,则是在美帝国主义为了挽回自身霸权的衰落而进行军事冒险以后。美国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霸权地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得到全面确立,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如日中天,此后就进入了逐步衰落的过程。苏联解体以后,表面上,美国成了唯一的军事超级大国,但是实际上美国霸权衰落的进程并没有停止。
这里所说的霸权衰落,主要不是就美国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经济、金融、军事实力来说(虽然与这些都有关系),而是就美国越来越丧失维护整个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共同利益(而不仅仅是维护美国资产阶级的利益)的意愿和能力来说。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作为一个由多个民族国家组成的经济和政治体系,需要一个霸权国家来维护整个体系的共同和根本的利益,包括地缘政治的稳定、世界范围的宏观经济协调、缓解世界环境危机等。
到了世纪之交,美国统治集团面临着如下的战略选择:或者,是承认霸权逐步衰落的现实,接受并且有效管理这种衰落,从而使衰落的过程尽可能延长、代价尽可能缩小;或者,利用美国仍然掌握着的绝对优势的军事力量,一举占领并有效控制位于中东中心地带的伊拉克,并据此向周围辐射军事力量,在伊朗实现政权更迭,从而通过控制世界主要的能源供应地来达到“挟石油以令天下”的目的。
小布什政府的军事冒险以惨败告终。这说明,在现代条件下,由于外围、半外围国家人民大众的普遍觉醒,即使是像伊拉克那样宗教民族矛盾错综复杂、组织得很不好的人民游击战,内无有效领导,外无大国援助,也可以运用现代武器有效地打击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主义武力。在美帝国主义方面,越南战争失败以后,由于惧怕美国人民的反对,被迫放弃了征兵制,从而使得美国陆军雇佣军化。因此,美帝国主义虽然海空军无敌天下,但是却严重缺乏为了对一个地区建立有效占领和统治所必需的陆军力量。在伊拉克战争的高峰,即使美国投入了它在全球二十几个旅的陆军作战部队一半以上的力量,仍然不能够解决问题。最后,美国不得不采取剿、抚并用的办法,一方面短暂增兵,另一方面与部分基地组织以外的逊尼派部落合作,才得以暂时“稳定”了伊拉克局势,使得美军可以逐步抽身。但是,与此同时,伊拉克“中央”政府却落到了实际为伊朗代理人的什叶派穆斯林手里。
这样,到美军大部分撤出伊拉克之时,伊朗在中东的势力已经迅速扩张。与腐败、专制的沙特阿拉伯、埃及等政权相比,伊朗一度成为中东各民族、各教派人民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政治象征。通过叙利亚的阿萨德政权、黎巴嫩真主党民兵、巴勒斯坦哈马斯民兵以及什叶派控制的伊拉克“中央”政府,伊朗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大到了从地中海到波斯湾之间的广大地区(其中真主党民兵在2006年胜利地挫败了以色列的军事侵略)。这就引起了腐朽的沙特王朝以及以色列军国主义种族隔离政权的严重恐慌。
从埃及到叙利亚:中东离全面失控还有多远?
在中东诸大国中,埃及的内部矛盾最为尖锐、积累体制最为脆弱。由于抛弃了国家资本主义时期的工业化,又不像海湾诸国那样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再加上对粮食进口的严重依赖,埃及的资本主义积累已经陷入绝境。埃及人民一方面反对穆巴拉克独裁统治,另一方面对于当局的亲美亲以外交政策强烈不满。2008-2009年的世界经济危机终于导致埃及长期积累的矛盾全面爆发。
埃及旧政权垮台以后,一度在多个中东国家激起了广大人民群众反对独裁、争取民主的政治热情。这时,首先是英、法两个过气的老牌帝国主义国家错误判断形势,以为可以借机扭转西方帝国主义在中东地区的颓势,在中东(特别是北非)建立一批自己可以控制或影响的亲西方政权,积极策动推翻利比亚卡扎非政权,美国也随后跟进。结果,导致利比亚局势完全失控,并为后来的难民危机埋下了种子。
另一方面,沙特阿拉伯、土耳其等国认为这是趁机推翻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并进一步削弱伊朗的天赐良机,开始积极策动叙利亚境内的武装叛乱,逐步发展到出人出钱出枪,导致叙利亚境内各民族各教派“民兵”组织迅速发展壮大、叙利亚内战完全失控。
在美帝国主义方面,始终处于逡巡徘徊、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本来,自奥巴马上台以后,已经全面放弃了布什政府的军事占领中东、“挟石油以令天下”的战略方针,而是采取在全球缩短战线,在承认美国霸权衰落的大前提下,与其他各大国(首先是与中国资产阶级)合作,共同维护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基本秩序的方针。(就美国资产阶级的根本利益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扼杀中国崛起”的图谋;当然,这并不妨碍美帝国主义要努力保持在西太平洋地区的绝对军事优势。这是另外一个话题)
但是,如果中东地区全面失控,则无论是对于美帝国主义而是对于资本主义各大国来说,都是不能够接受的。但是,在美国无力也无意恢复大规模军事干预的前提下,美国已经失去了有效干预中东形势的手段,欧洲更没有进行军事干预的能力和意愿,于是就只能听任中东地区的形势恶性循环、愈演愈烈。
中东危机是世界资本主义体系走向灭亡的前奏
伊斯兰国(在沙特阿拉伯、土耳其的纵容和支持下)突然崛起以后,美国加紧了与伊朗妥协的步骤。但是,这种妥协是有限度的。伊朗的要价实际上是以放弃反美为交换,要求美国在事实上承认伊朗在中东地区的霸主地位,而这是以色列、土耳其、沙特阿拉伯绝对不能接受的。
伊斯兰国崛起以后,整个西方在战略上完全被动。美、英、法等国时而幻想,靠着支持所谓“温和”的反对派能够在叙利亚建立亲西方的“民主”政权,重温政权更迭的美梦;时而不得不面对现实,与抵抗伊斯兰国最有力的库尔德等民兵组织合作,因此又与土耳其等传统盟国发生了尖锐矛盾;当美国为了应付中东乱局,而不得不与伊朗缓和关系时,其与以、土、沙等传统盟国的关系又迅速恶化。当西方支持的各派民兵组织纷纷败阵,阿萨德政府又摇摇欲坠时,俄罗斯为了维持在中东的桥头堡(也为了缓和国内矛盾),果断进行军事干预,这就使得整个中东的局面进一步复杂化,同时引起了美国和西方统治阶级内部在俄罗斯问题上的激烈争吵。
当前的中东危机,是美帝国主义全面衰落、从而已经丧失维持地缘政治稳定的有效能力而导致的直接结果,是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在即将走向灭亡的前夜各种矛盾全面爆发的反映。
目前,无论是美国还是其他各大国都已经无力保持中东的稳定。在今后相当长一个时期,整个中东地区将无法恢复有利的资本积累条件以及基本的社会秩序。在这种形势下,不仅中东将乱下去,而且由于中东紧邻欧洲,由此引起的巨大难民危机将在不久的将来引起欧洲的全面动荡。即使欧洲资本主义国家关闭了合法的移民渠道,大量难民通过各种非法渠道涌入南欧各国,然后再逐步渗透到西欧、中欧,基本上是不可避免的。在这种形势下,欧洲的福利国家和多元文化体制将不可避免地崩溃,各种阶级和民族矛盾将全面激化。作为世界资本主义发源地的欧洲的前途将一片黑暗。
在未来几十年,除了以色利迟早要为阿拉伯人民长期反抗斗争的浪潮所吞没以外,沙特阿拉伯爆发革命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作为世界上仅存的几个专制君主国之一,沙特王朝的统治完全靠着以石油收入为基础的、类似于满清王朝豢养八旗贵族那样的将国内逊尼派多数养起来的福利国家体系,同时对什叶派少数残酷镇压。如果石油价格持续低迷,沙特阿拉伯固然难逃财政危机进而导致政治危机的厄运。即使石油价格恢复,沙特阿拉伯的石油产量也将在不久的将来开始下降,从而到一定阶段引发沙特阿拉伯的全面危机。
无论是欧洲资本主义糜烂,还是沙特王朝崩溃,对于整个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打击都将是致命的。到了那时,中国资本主义恐怕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或者,中国资本主义自身的危机会先于欧洲、沙特阿拉伯,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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