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6岁的孙子、美国公民阿卜杜拉曼是被美军无人机炸死的。第二天，我从新闻报道中得知噩耗。

　　2011年10月14日，导弹炸死了包括他兄弟在内的至少5个人。当时，他们正在也门南部的露天饭店吃饭。

　　我后来去了现场，强忍泪水亲眼见一见他生前所坐的位置。当地人告诉我，他被炸得粉碎，然后指给我落葬之处。我踌躇不前，心里默问，为何自己的孙子竟会惨遭毒手。

　　将近两年后的今天，我仍然没有得到答案。美国政府拒绝解释阿卜杜拉曼被杀害的原因。直到今年5月，奥巴马政府才公开承认众人皆知的秘密——是美国干的。

　　美国司法部长霍尔德说，阿卜杜拉曼没有被“故意瞄准”。这个解释只能引起更多质疑。

　　我孙子是被他祖国的政府杀死的。奥巴马政府必须解释，必须负责。本周五，我将就此向华盛顿特区的联邦法院申诉。

　　纳塞尔·安瓦尔·奥拉基

　　阿卜杜拉曼生于丹佛。他7岁以前一直住在美国，后来随我移居也门。他是个典型的男孩子——看动画片《辛普森一家》、听史努比狗狗(一位美国说唱歌手——观察者网译注)、读《哈利波特》，在脸谱网站上有许多朋友。他有一头蓬松的卷发、戴着像我一样的眼镜、喜欢憨笑。

　　2010年，奥巴马政府将阿卜杜拉曼的父亲(即我的儿子安瓦尔)列入中情局和五角大楼的恐怖分子“定点清除名单”。2011年9月30日，无人机夺走了他的生命。

　　美国政府屡次指责安瓦尔涉嫌恐怖活动——他也拥有美国国籍——但从未予以刑事起诉。没有一个法庭审查过政府的指控，他也没有因为任何犯罪事实而被带上法庭。他作为美国公民的宪政权利不应该被剥夺，更不应该被杀死。

　　2011年9月的一个清晨，阿卜杜拉曼独自从我们在萨那的家出发，寻找多年未见的父亲。他给母亲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想念父亲，想找到他，并请求她原谅自己未经允许擅自出远门。

　　几天后，我们得知他安全到达也门南部(我们老家在那儿)，如释重负。又过了几天，他父亲在数百英里外的北部省份被美军无人机炸死了。安瓦尔死后，阿卜杜拉曼给我们打电话说要回来。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两周后，他和父亲一样，也被炸死了。

　　一个杀人无需解释的国家，这可不是我从前认识的美国。从1966至1977年，我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在美国作为富尔布莱特奖学金学者在美国学习，获得博士学位，并在新墨西哥州、内布拉斯加和明尼苏达等地的大学担任研究员和副教授。

　　那是美好的时光。学生的我第一次踏上美国国土，接待我的美国家庭带我去海边露营，去月赛米特公园、迪斯尼乐园和纽约游玩——非常开心。

　　回也门以后，我利用在美国学到的本领帮助祖国，担任也门的农渔业部张，并创办了也门的最高学府之一伊卜大学(Ibb University)。阿卜杜拉曼曾经跟我说，他想像我一样去美国学习。现在，一想起这话，就让我心痛。

　　安瓦尔被列入政府定点清除名单后，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和宪政权利中心(Center for Constitutional Rights)代表我起诉美国政府滥杀无辜。

　　法院不予立案，声称我没有资格代表自己的儿子起诉，并且，政府的定点清除名单不属于该法院的裁决范围。

　　阿卜杜拉曼和安瓦尔去世后，我发起了另一项诉讼，希望得到回复和问责。美国政府再度宣称，定点清除计划不属于法院管辖范围。我难以相信，一个权力制衡的宪政民主政体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美国政府杀死了一个16岁的美国公民。你们至少要给个说法吧?

　　(本文原载美国《纽约时报》2013年7月18日;朱新伟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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