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宁波市一所大学的大四学生王兵在一次聚会上和朋友开玩笑:“吸个毒试试什么味道?”一位朋友随即告诉他,听说有些云南籍的同学“手里有货”。
王兵回忆起这次聚会哭笑不得:“我没打算真的吸毒,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我身边真有同学在贩毒。可见毒品已经多么泛滥。”
和中国东部沿海地区的学生王兵有类似体会的,还有西南政法大学毒品犯罪与对策研究中心的执行主任黄开诚。黄开诚长期致力于毒品犯罪与对策的研究,是 亚洲药物滥用研究学会副会长,同时也身处教学一线。让黄开诚感到意外的是,去年回广西老家,他发现小时候要好的伙伴中有人吸毒了。
根据国家禁毒委员会办公室今年3月底正式公布的《2015中国禁毒报告》(下称《报告》),目前为止,中国累计登记吸毒人员295.5万名,其中滥用阿片类毒品人员145.8万名,占49.3%;滥用合成毒品人员145.9万名,占49.4%。
“国外有研究表明,每个登记吸毒的人员,即显性吸毒者,背后至少有4-6个隐形吸毒者,如果按此计算,中国实际吸毒人数应该在1400万-2000 万人。”黄开诚说,尽管中国的吸毒人数比例在世界范围内并不算太靠前,但是基数非常庞大,已经远远超过世界上很多国家的总人口数。且基数越大,吸毒人数也 就蔓延得越快。
去年10月,时任公安部禁毒局局长的刘跃进也估计,吸毒人员的实际人数约为1300万,其中一半人涉嫌吸食冰毒。而2008年,吸毒人员中涉嫌吸食冰毒的人仅占9%。
而事实也证明,自1990年代以来,中国每年累计登记吸毒人数总体呈上升趋势。以2014年为例,中国全年累计登记吸毒人数比上一年度增加46.3万名,而换算成实际吸毒人数的话,这个数字会更惊人。
“毒品的渗透性是很强的,加上目前网络虚拟空间的存在,通过网络贩卖毒品的行为日益猖獗。我认为,目前为止,以‘无种毒、无吸毒、无贩毒、无制毒’为标志的的‘无毒县’已经在中国很难找到了。”黄开诚说。
今天,在中国城市乃至乡村,人们购买到可卡因、摇头丸、冰毒或者海洛因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一些明星们更是可以轻易获得毒品。而更加可怕的是,不少人关于毒品的知识少得可怜。
有一次,黄开诚在课堂上问他的学生们吸食毒品成瘾后是否可以戒掉,竟有一半学生认为可以。
“而事实上这是错的,有句老话,‘一朝吸毒,一生戒毒。’”黄开诚说,“这也可以看出,中国目前的禁毒教育和宣传还存在不少死角。如果不以科学的思维、方法进行禁毒的宣传教育,中国的吸毒人群将会难以遏制,这很可怕。”
黄开诚告诉界面新闻记者,中国吸毒人群低龄化的问题非常突出,研究表明,中国35岁以下吸毒者占吸毒总数的80%以上。而吸毒人群低龄化的一个重要原因是,80后、90后,甚至大多数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都普遍缺少对毒品及其危害性的认知。
吸食毒品不仅对吸毒者个人造成严重的健康危害和经济损失,同时也带来系列社会问题。黄开诚介绍称,吸毒费用不菲,相关调查显示,每个成瘾的吸毒者一天需花费100至1000元毒资,甚至更多。
而根据去年8月公安部禁毒局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每年因吸毒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达数千亿元,间接损失超过万亿元,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中国一些省、自治区的全年GDP总量。以2014年为例,中国有7个省、自治区的GDP总量不足万亿元。
因滥用毒品导致的精神失常、行为失控、暴力攻击、自杀自残、毒驾肇事等极端事件以及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等人间悲剧时有发生。据《法制日报》2014 年6月25日报道,80%的吸毒女从事卖淫活动;全国现存活的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中,有19.3%的人是注射吸毒所致。根据上述《报告》显示,一些毒品问 题严重地区超过70%的侵财类案件是吸毒人员作案。
在毒品对公民个人以及国家造成巨大危害的同时,毒品交易在中国却日渐发展成为一个巨大的灰色行业。据国家禁毒委员会的数据,中国经济的日益繁荣促使消遣性毒品发展成一个年交易额高达5100亿元人民币的行业。
最近几年,中国政府加大了打击毒品犯罪的力度。2013年12月,中国警方突袭了广东省陆丰市博社村,并抓获了182人,其中包括前党委书记和其他13名官员,还缴获冰毒近3吨、制毒原料23吨。这是中国近年来打击毒品交易中最为惊人的例子。
去年,中国政府还将禁毒工作纳入到国家安全战略之中。
然而,短期内解决毒品问题并非一件易事。黄开诚认为,中国毗邻“金三角”、“金新月”毒源地,又是化工大国,因此,无论是传统毒品的流入,还是合成毒品的制造,都在中国变得很容易。
而且,这个市场已经如此之大,市场需求无疑成为毒品贩子们铤而走险的关键原因。
“从供需关系来看,吸毒的人有多少,市场就会有多大。”黄开诚说:“能否有效地控制毒品的需求市场,是禁毒工作成败的关键一步。”